喻麒明见状,眉心逐渐拧起。
过去这样的情况,喻和颂都会等他先往外走后,再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他视线落在少年离去的背影上,沉着脸往外走去。
上了车,喻麒明沉声开口。
“你这几天先在家待着,等本家那边有了动静,再回学校上课。”
喻和颂简单答应了一声。
他罕见的配合让喻麒明看了他一眼。
少年仰靠在车座上,合着眼,神情看不出任何异常。
视线短暂停驻,喻麒明也不再多言,靠回到椅背上,对驾驶座上司机开口。
“回别墅。”
轿车在别墅大门外停下,喻麒明没有下车,只放下了喻和颂。
喻和颂穿过别墅前空地,走到别墅楼前,抬手打开门时,忽地听见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
伴着重物落地声响起的,是一道骂骂咧咧的浑浊男声。
“没钱?你怎么可能没钱?这家里到处都是值钱东西,你随便卖点,指头缝里漏出来的钱都够花一阵子,我看你就是根本不想给!”
喻和颂握在门把手上的手一顿。
身体比大脑更早一步给出反应,死亡带来的应激反应让浑身血液瞬间冷却。
一阵阵咆哮的辱骂声响过后,卢善影抑制不住颤抖的声音响起。
“你先回去吧,钱我会想办法给你凑,你先回去好不好?一会我丈夫和小颂要是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又怎么样!”
男人怒气冲冲打断卢善影的话:“我这次不会再听你骗了,想办法,想办法,你一天天只知道拿想办法来忽悠我,今天不看到钱,我说什么都不会走!”
喻和颂握着门把手,在开了一小道门缝的门前垂眸安静站着。
厅屋里头动静稍微小了些,他手上才稍稍用力,将门又推开了一点。
推到站在门前,能从门缝间看清客厅的景象。
客厅里东西摔了一地。
卢善影狼狈趴在客厅地上,而在距离她不远的沙发上,一个男人大咧咧坐在沙发上。
喻和颂视线从男人满是毛边的黑裤裤脚,上移到男人沾着污渍的外套上,视线最终定格在男人横着一道长疤的凶恶面孔上。
搭在门把手上的手被深秋的寒风吹得冰冷,喻和颂安静注视着屋内男人脸上的长疤。
直到再次听见响动,他才收回视线,看向正艰难从地上爬起的卢善影。
卢善影平日总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此刻凌乱地散着,她走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小半边脸露出在喻和颂视野中。
露出的小半边脸上能清晰看见淤青。
这一幕喻和颂前世见过。
前世就是这场闹剧,让卢善影与她弟弟卢勇程彻底决裂。
只不过前世这一幕发生的时间节点,比现在要晚上一年左右。
彼时喻和颂已经明确被列为集团接班候选人,意味着他在喻氏的地位,不再是谁来都能轻易撼动。
喻和颂看着卢善影走到沙发边再次恳求卢勇程,被卢勇程毫不留情一把甩开,狠狠摔在地上。
他面不改色看着,拿出手机给保卫处打了个电话。
随后算着保安赶来的时间,抬手推开了别墅大门。
门推开的瞬间,客厅内两人齐刷刷朝门口方向看来。
卢善影看到喻和颂的瞬间,下意识抬手拨了拨头发,遮住脸上淤青的部位,勉力维持住平日里一贯的温柔笑容,难掩沙哑声音开口:“小颂,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爸爸呢?”
喻和颂在门口换上拖鞋,缓步走进客厅,简单回答卢善影的问题。
“去公司了。”
卢善影看到喻和颂走进屋毫不在意的神情,眸色暗了一瞬。
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的卢勇程很是及时地开了口:“哎呦,有钱继子回来了,那正好,我姐姐嫁到你们家,这些年又是给你当妈又是给你当保姆,总该给点报酬吧?”
卢善影连忙上前开口。
“勇程,你别说了,今天先回去,算姐姐求你,好吗?”
卢勇程丝毫不给面子,一把将走上前的卢善影推倒在地。
而后他看都没看卢善影一眼,从沙发上站起,走向喻和颂。
男人横着长疤的一张脸上满是痞气。
他走到喻和颂面前,抬手戳了戳喻和颂肩膀:“我说的有道理吧?大少爷?瞧瞧你这从头到脚的名牌,给我个几百万的当零钱花花,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精致漂亮的少年安安静静站着,面无表情看他。
分明两人身高相仿,在绝对的平视中,卢勇程却有一种强烈的眼前人在轻蔑俯视他的错觉。
他瞬间火气上涌,抬手想要推喻和颂。
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喻和颂,被一脚踹在膝弯,狼狈地跪到了地上。
本就狰狞的一张脸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妈的!”
卢勇程怒骂了一句,刚想爬起来给喻和颂一拳,别墅里忽地冲进来一群人。
穿着保安服的保安训练有素地将卢勇程擒住压倒在地。
喻和颂抬手轻轻拍了拍刚刚被卢勇程穿过的衣服,垂眸看着面朝下被压在地上的男人。
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俯视。
在男人的骂骂咧咧声中,他抬脚,踩在了男人脸上。
偌大的客厅一瞬间变得寂静。
卢勇程明显是懵了,半天没再发出声音。
而懵的显然不止卢勇程一个。
卢善影都少见的维持不住表情,一脸错愕地看着做出如此举动的喻和颂。
喻和颂踩在卢勇程脸上的脚完全没收力,将男人狰狞的脸挤压得变形。
而后他缓缓抬眸,看向一时回不过神来的卢善影。
“影姨,你太仁慈了,对待这样毫无底线的人渣,心软什么?”
卢善影见喻和颂看向她,瞬间维持好表情,面露为难回应。
“他好歹是我弟弟。”
喻和颂闻言,轻描淡写反问。
“那影姨的意思是,就这样放他离开?以后也任他纠缠?他是你弟弟,我尊重你的决定。”
他话里处处是尊重与关心,但卢善影听着,却又处处觉得别扭。
事已至此,该继续的还是要继续,卢善影收住因喻和颂态度而漂移不定的混乱思绪,看向狼狈趴在地上的卢勇程。
“勇程,我们好好再聊聊……”
卢勇程完全不给面子,狠狠啐了一口,被喻和颂踩得变形的嘴中发出含糊的声音:“妈的!卢善影你踏马赶紧让你这个不识相的继子把脚挪开!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聊的?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你在这个家里做牛做马他们给过你一分钱吗?我只是帮你讨要点你应得的报酬,你别他妈不识好歹!”
听着卢勇程接连吐出的脏言脏语,卢善影眼中逐渐浮现失望。
喻和颂见她这副表情,松了踩住卢勇程脸的脚,对保安开口。
“丢出去,以后见到这个人,严禁放行。”
训练有素的保安整齐划一地应了一声,快速将卢勇程擒起,带离了别墅。
卢勇程骂骂咧咧的声音响了一路,人被丢出别墅区后,声音才彻底停下。
客厅安静下来。
喻和颂视线落到卢善影身上。
卢善影一头黑发凌乱,额角和唇角都有淤青。
她眼眶湿润,埋下脸轻轻抹了抹眼泪,努力维持平常语气对喻和颂道:“对不起小颂,给你添麻烦了,勇程他这次这样,肯定又是赌博输钱了,他每次都说他会改,我信了他一次又一次,换来的却是他变本加厉……”
说话间,她忍住眼泪抬眸看向喻和颂,却发现喻和颂表情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面露担忧。
少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神情可以称得上是冷漠。
卢善影被这完全意料外的态度打得措手不及,以至于原本准备好的话在喉咙里全乱了顺序。
客厅氛围有短暂凝滞。
她很快回过神来收回视线,及时停下,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些了,给你徒增烦恼,我去看看厨房的饭烧好没有。”
话说完,便转身往厨房方向走去。
转身的瞬间,女人脸上一切动容的表情尽数消失,只剩深不可测的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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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洒落在挤挤嚷嚷的破旧矮房间。
矮房间的小巷子里,一辆黑色轿车熄着火,安静停靠在路旁。
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上各坐了一人。
驾驶座上的女人将厚厚的纸袋递给副驾驶座上的男人。
男人匆忙接过,打开纸袋翻了翻,不满意地开口:“就这么点钱?我今天可是被你们家那大少爷狠狠踩了脸。”
驾驶座上女人低声开口,声音冷漠。
“我现在只能拿出这些,以后有了会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