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材室内长久的寂静,让短暂安静的体育馆缓缓沸腾。
耳畔加速的心跳声中,混入几道朝器材室靠近的脚步声。
喻和颂回过神,往后退出一步,拉开了与江季烔之间的距离。
在江季烔的目光注视中,他开口:“放学在教室等我一下,还你外套。”
不等江季烔回应,器材室已经开始涌入人。
两拨人你推我挤,无形之中将喻和颂与江季烔隔开。
喻和颂率先拉了装排球的推车往外走。
挤进来的窦英祺跟上他,等出了器材室好奇问:“你俩刚才在器材室那么久干什么?我们外面都以为你们里面打起来了。”
喻和颂侧过脸,看向窦英祺。
在窦英祺困惑的目光中,他思索问。
“百试百灵?”
窦英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什么?”
喻和颂却没再说,推着装排球的推车走了。
窦英祺在原地站了会,猛地反应过来,快速追上喻和颂。
“你去试了?什么时候?心跳加速了吗?不对啊,你哪有时间试?打算试?灵灵灵!非常灵!试过的都说灵!”
周一总是格外漫长。
这是窦英祺每周一上课都会发出的感慨。
好不容易挨到最后一节下课,他拎包就走,并催促喻和颂和苗景同。
“走走走,快快快!”
苗景同不紧不慢收拾着书包。
“出了学校都不是一个道,你自己先走呗。”
窦英祺非但不走,还挨到两人桌边。
“你懂什么,这叫友谊。”
苗景同不留情面拆台。
“我和颂哥刷题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友谊同在?”
窦英祺自己把台搭回去。
“你懂什么,这不叫友谊。”
苗景同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
“理全让你一个人占了是吧?”
喻和颂在两人拌嘴间开口。
“你们先走。”
苗景同停下收拾动作。
“又有老师找你吗?”
喻和颂没明确回应,算作默认。
窦英祺感慨:“这就是优等生的世界吗?”
苗景同收拾好书包,跟喻和颂挥手告别,拽着还在感慨的窦英祺走了。
走出教室,窦英祺忽然道。
“你说小颂有没有可能背着我们约会去了?”
苗景同想也不想:“怎么可能。”
·
喻和颂放慢动作收拾着书包,直到教室里人全走光了,才停下动作。
他背上早就已经没什么要收拾的书包,视线落到座位边上挂着红色平安扣的黑伞上。
短暂停驻,喻和颂没有带走伞,出了教室径直往楼上走去。
阴雨天,又快要入秋。
还没到六点,天空已经灰蒙蒙一片。
喻和颂上到六楼,六楼已经不见人影。
六楼班级少,只有半边是普通教室,另外半边是公用的多功能教室。
他走到十班门前,看到了教室里仅剩的人。
黑发少年坐在关了窗的窗边座位,坐姿端正埋首,握着笔的手偶尔轻动,似乎在写作业。
喻和颂站在门口。
没有马上踏入,也没有出声。
听着身后滴滴答答的雨声,耳畔又似有若无响起混进雨声里加速的心跳声。
忽然间,教室里黑发少年抬头,朝喻和颂所在位置看来。
两人的视线在昏暗的教室内相交。
喻和颂迈开腿,走进教室。
他走到江季烔桌前,将挂在臂弯间的外套递出:“谢谢。”
江季烔起身接过,应。
“不用道谢。”
喻和颂轻笑。
“当然要,我说过,欠你个人情。”
他注视着江季烔,语气变得认真。
“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没有兑现期限。”
江季烔没有马上应声。
他注视着喻和颂,良久才开口:“不用。”
得到这个回答的喻和颂却沉默了下来。
前世喻和颂不是没有想过。
人的天性是利己,不求回报是一个完全违背人类生存规则的词汇。
前世他死后,喻氏动乱,股市大跌。
江家与喻家对立多年,江季烔借势搞垮喻氏是毫无悬念的事。
因为如果换作是他,他也决不会手下留情。
至于江季烔为他的离世感到难过,后又帮他报仇这件事。
喻和颂换位思考过,如果死于家族阴谋诡计的是江季烔,喻和颂在趁机捣毁江家的同时,能帮一把,也会顺势帮一把。
喻氏与江氏背后偌大的家族企业不是谁来都能轻易接手,并握好这权杖。
你来我回的交锋与对立是真,喻和颂对江季烔能力的认可与欣赏也不假。
因此他以为,前世江季烔在他死后为他所做的,也出于欣赏和惜才。
也许有超出这一假设的行为存在,但喻和颂前世死后与江季烔仅仅几个月的相处,并不足以让他找出直接的佐证证据。
前世死前,他与江季烔有多年交集,江季烔的一切行为尚且能够给出合理依据。
可十七岁的他与江季烔,用一句陌生人来形容都不为过。
然而自他重生至今,回想他与江季烔的每一次接触,江季烔似乎都在默默付出。
古往今来唯一能与天性抗衡的,只有感情。
感情无非亲情、友情、爱情。
喻和颂注视着面前与他非亲非故,甚至连交集都甚少的人,有些问题已经不再需要旁人给他答案。
短暂沉默后,他开口:“总会有需要的一天。”
话说完,不等江季烔再应,他转身挥挥手:“走了。”
江季烔注视着喻和颂离去的背影。
直到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很久,他才收回视线,看向手里的外套。
外套喻和颂带来前洗过。
潮湿的空气里漂浮着已经远去少年的气息。
·
江季烔回到家,家里和往常一样空荡。
父母多数时候都在忙。
一个月里往往只有几天,能赶回家与他匆匆相处几个小时。
江季烔进门后卸下书包,脱下被雨打湿肩头的校服外套。
阿姨走上前接过他脱下外套,注意到他臂弯间还挂了一件外套,开口问:“少爷,这件外套需要一起洗吗?”
江季烔视线落到臂弯间外套上,摇了摇头:“不用。”
往常他回家后会直接去餐厅,今天却先上了楼。
进到衣帽间,拿衣架撑开外套挂进衣橱里。
要离开时,他又停住了脚步。
停驻良久,他回到衣柜前,将外套重新拿出,带到了卧室,叠好放在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