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忱跟着笑了一下:“其实我也不信。”
这贺深屿倒是有些惊讶了,毕竟宁忱脖子上就戴着二十四个小时都不取下来的玉佛,他还以为宁忱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呢……
他迟疑了一瞬,还是问了出口:“那你怎么一直戴着玉佛?”
宁忱抬眼看了看山顶的方向,轻叹了一声,道:“因为这是妈妈给我求的,我从小一直戴着,她不许我取下来。”
山间的晨雾凉透衣物,所幸他们都穿着冲锋衣。
宁忱拉着贺深屿一步一步向上,步调缓慢又冷静,他用平静的声音缓缓向贺深屿讲述。
那时候,父亲开车出了车祸,那年宁忱才八岁,什么事都不懂,而母亲肚子里还怀着弟弟。
母亲拖着大肚子操持完了父亲的丧事,没过多久,奶奶又伤心离世。
家里人便只剩下了母亲和宁忱。等到十月过后,母亲在医院产下弟弟,可弟弟却出生就被诊出先天性心脏病,一出生就得活在保温箱里。
宁忱那时还不懂,其实作为一个数学老师,母亲是最讲究现实的一个人。
可接连而来的厄运打败了这个坚强的女人,她用尽了一切办法,只想让家里唯一一个健康的大儿子不再受灾厄困扰。
于是,出了月子之后,母亲便带着八岁的宁忱来了宝塔山。
那时候,山上的路还没有现在好走。
一个刚生产完的女人,加上一个年幼的孩子,在山路上三步一拜九步一叩,从清晨到日暮,只为求菩萨怜惜,保佑宁忱一生无病无灾。
寺庙的僧侣被母亲感动,等他们到达山顶时,刻意将在大殿供奉多年的玉佛赠给了他们,只收了加工费。
宁忱揉着酸痛的膝盖,一脸茫然地跪在佛前,接受了住持大师亲自给他戴上的玉佛。
从此以后,这块玉佛便片刻不离身。
曾经有一次,宁忱去河里玩时,差点把玉佛弄丢,母亲罚他跪了一上午,直到她湿漉漉地从河里找回了玉佛。
再次给他戴上时,母亲哑着嗓子说:“忱忱,妈再也不能接受你出任何事了,你知道吗?”
宁忱哭着点头,至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将玉佛取下来。
说来也怪,他的确是家里身体最好的人,这么多年来,连感冒都很少几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菩萨保佑着。
宁忱讲完了往事,将领子里的玉佛掏出来,对着路灯看了看。
他开口道:“所以,深屿,我虽然不信佛,但又不敢不信。这么多年,也戴习惯了,有一次绳子断掉了,我一上午没戴,都感觉坐立不安,直到中午回家重新编了绳才好。”
贺深屿注视着玉佛,跟着上前轻轻拿在手里摸了一下。
知道这些细节之后,回想起原著里这块玉佛被傅恒湛从公司大楼扔下去,摔得四分五裂,贺深屿都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
难怪当时宁忱差点跟着跳了下去。
原著里没有讲的那么清楚,此刻听到当事人跟他说,贺深屿感觉更加窒息了。
他安静地看着宁忱,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他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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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许愿
山林中鸟鸣虫叫片刻不停,他们不说话,这里倒也不算冷清。
宁忱沉默地牵着贺深屿向前走去,此刻竟有些后悔。
或许他不应该跟贺深屿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他们的关系好像也不适合说这些。
可刚才被贺深屿那样看着,他仿佛很想知道一般,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悲悯。
宁忱说不出为什么,就这样跟贺深屿说了出来。
他还是第一次跟别人说起家里的事,这样浅显一听,竟有些卖惨的意味。
宁忱在心中叹了口气,罢了,他什么丑态贺深屿没有看过呢?
况且,看眼前的样子,宁忱仔细辨别了一番,贺深屿的眼神里,应该都是心疼。
至少是同情。
虽然有些像卖惨,但,好像也卖成功了?
贺深屿安静了好久,才开口说:“菩萨会保佑你的,宁忱。”
宁忱笑了起来,回头看向贺深屿:“嗯,等会去求菩萨也保佑你。”
“好。”
两人从晨光熹微走到天光大亮,在盘山公路上看了一场云海里的日出,视角倒是十分独特。
这次贺深屿记得带手机了,掏出手机拍了几张日出的照片。
宁忱不习惯拍照,就在旁边静静看着他。
他们本来来的就早,宁忱也做好了贺深屿爬山慢的准备,所以,一路走走停停倒也不耽误时间。
快到山顶了,石路上已经能遇到别的旅客,山顶寺庙里烧的香也远远飘过来,风吹时就能闻到。
不知是不是被这种气氛渲染,贺深屿远远望去,宝塔寺在朝阳中披着金光,仿佛真的多了份神圣的意味。
“要到了吗?”贺深屿喘着气问道,走了那么久,他确实也有些累了。
“快了,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到了。”宁忱回答道。
贺深屿点点头:“终于,好久没爬山了,不行了……”
宁忱看着他,轻声问道:“深屿以前跟别人一起爬过山吗?”
“对啊,爬过……”贺深屿紧急刹车,差点把泰山说出来了,“大学的时候和室友一起去的,可累了……”
宁忱笑了笑没说话,他整天都在做兼职,基本只有晚上睡觉才回来,跟室友们并不熟,现在更是搬了出来。
迎着寺庙远远传来的诵经声,贺深屿和宁忱跟着人群一步一步踏上石阶向着山门走去。
宝塔寺的名字和它的建筑一样古朴,一看便有些年头了。
上山的石阶上印满了各式各样的印记,从这上面就能看出这里有多少人或物曾经走过。
终于踏上最后一阶,人群里发出兴奋的呼喊。
贺深屿抬手看了一眼运动手表,惊呼道:“我去,快两万步了,今天运动超标了。”
宁忱倒是脸不红气不喘的,好像没什么感觉,只顺着贺深屿的视线看了一眼他的腕表。
他之前见同学戴过这种表,倒是第一次看清楚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在平台上休息了一会儿,宁忱便带着贺深屿去了门口的介绍牌旁边,跟贺深屿简单介绍了下这座寺庙的历史。
它毕竟也算是清平的一个景点了,带贺深屿来这里的话,也算是旅游了。
两人沿着大门进去,开始随着大流在大殿上了柱香。
这是每个来这边的人都会做的流程。
两人入了大殿,跪在殿前最大的菩萨面前,开始虔诚的许愿。
这边的游客都十分守规矩,殿里虽然人多,但大家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贺深屿也在心中默默跟菩萨说着:“菩萨,保佑我们俩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贺深屿并不太清楚拜菩萨的流程,所以他还以为只要拜了大殿里的就可以了。
没想到宁忱带着他一路穿过回廊,几乎将整座寺庙都拜了一遍。
刚开始宁忱还跟他讲了一下拜的都是些什么菩萨,保佑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后来实在太多了,贺深屿都有些记不住了。
不知道他这样不算诚心的人菩萨怎么看待?
如果菩萨不乐意的话,那就只保佑宁忱好了!
后面拜的菩萨里,贺深屿都会捎上这句话。
反正他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菩萨的话,他希望菩萨保佑的也就仅仅只有宁忱一个人了。
宁忱全程表情冷淡,看着倒与佛像相得溢彰。他跪拜的姿势十分标准,外人看着定会觉得他十分虔诚。
甚至有师父认识宁忱,远远的唱着佛号和他打招呼。
宁忱这才告诉贺深屿,说他几乎每年都会来一次这里。
穿过最后的珈蓝殿,这趟旅程也到了尾声。
贺深屿没想到出口的地方却更加热闹。
原来院子里有一颗巨大的榕树,上面挂满了祈愿的红布条。在山风吹拂之下,颇有一种肃穆的味道。
旁边有个小摊位在卖挂的布条和木牌,前面已经排满了在写愿望的人。
贺深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热闹,毕竟——来都来了。
他连佛都拜完了,还差这一个吗?
贺深屿带着宁忱在摊位面前排队,没过多久就到了他们。
木牌比布条倒是要贵一些,因为木牌上面是两个都有。贺深屿也不差钱,就买了两个木牌。
主要是他觉得木牌的好看一些,而且可以写金字。
买好了木牌之后,两人到后面的桌子上自己写字。
由于写字的人很多,长桌上几乎都被挤满了。
两个人只能见缝插针,有人退出来就赶紧补上,这也导致他们两个人写字的时候不在一起。
花了多的钱还是很值这个价的,木牌上还带了一块小的盖板,如果你不想展示出来你的愿望就可以把盖板盖上。
贺深屿想了半天,用他那不甚熟练的毛笔字写上了:希望菩萨保佑宁忱身体健康,一切顺遂。
山风随着飘带飞舞,大树仿佛穿上了舞裙,在天地间肆意旋转。
贺深屿将木牌挂上去,又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绿树衬着红布条,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