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艉曾告诉过他，这种果子有奇特的安神功效，食用后能让人安然入睡，不被噩梦困扰。

　　辞穆顺从地咀嚼着那枚果子，甜美的汁液在口中扩散，带来一种令人心安的滋味。果肉的纤维在牙齿间破碎，释放出更多的香甜。

　　他感到九艉的蹼爪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那带着薄膜的指尖穿梭在银色的发丝间，果子的效力开始显现，一种温暖的倦意从辞穆的四肢百骸升起，如同温柔的潮水般漫过他的全身。

　　他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视野中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而柔和。

　　辞穆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意识逐渐沉入梦乡的怀抱。

　　在彻底睡去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觉到九艉的尾巴轻轻环绕上他的腰身，鳞片的触感传来，冰凉而安心。

　　九艉的气息包裹着他，如同最坚固的城墙，守护着他进入无忧的睡眠。

　　苗苗坐在海岛边缘的一块灰白色小石头上，赤裸的小脚丫悬在水面上方轻轻晃动。

　　细密的雨丝斜斜地从天空落下，打在他蜜色的皮肤上，顺着深棕色的头发滑落，形成晶莹的水珠。他时不时用手指拂去额前湿漉漉的发丝，浅棕色的眼睛明亮而专注地看着周围。

　　海面上，至少十几只海豚围绕在石头四周，它们不时跃出水面，发出欢快的鸣叫声，溅起的水花比雨滴大得多，有几滴甚至飞溅到苗苗脸上。

　　这些海豚争先恐后地靠近，每一只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探出头顶，让这个混血人鱼小男孩的手掌抚摸它们光滑的额头。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苗苗用稚嫩但带着命令口吻的声音喊道，脸上浮现出一种超出年龄的严肃表情。

　　他伸手摸了摸挂在胸前的贝壳哨子——那是九艉借给他的小玩意，据说能让海洋生物更容易听懂他的指令。

　　苗苗深吸一口气，将哨子放入口中，用力吹响。哨子发出一种人类听不到的特殊频率，海豚们立即安静下来，开始按照他的要求排成整齐的一列。

　　“很好，现在才像话。”苗苗满意地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天真的微笑。他俯下身，先是抚摸第一只海豚光滑的头顶，然后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海豚发出愉悦的咔咔声，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份关注。

　　“你今天带了几条鱼回来？”苗苗认真地问道，仿佛真的期待能得到回答。

　　当然，海豚只能发出更多咔咔声作为回应。

　　苗苗却点点头，似乎完全理解了它的意思：“才三条？还不够努力呢。下次要多带些回来。”

　　就这样，苗苗一个个耐心地和每只海豚互动，有的他会摸摸头，有的他会轻轻拍拍鼻子，有的甚至得到他亲手喂食的小鱼干。每只海豚都得到了不同的评语和指导，仿佛他真的是这片海域的小管理者。

　　他对一只年轻的海豚说：“下次游得再远一点，去深水区看看。”

　　他又对另一只小海豚严肃地指出：“你不能总是跟在妈妈后面，要学会自己找食物。”

　　正当苗苗专注于他的检阅工作时，一只灰白相间的海鸟从远处飞来，盘旋了几圈后，落在苗苗身旁的石头上。

　　海鸟抖了抖羽毛，甩掉羽毛上的雨水，歪着头看向这个不寻常的孩子。

第110章 搬家了

　　苗苗立刻注意到了这位不速之客，眼睛睁大，脸上浮现出惊讶和欣喜。

　　他认出了这只海鸟——是九艉住的那块岛上的鸟，他的耳后腮微微张开又合上，这是他兴奋时的小习惯。

　　苗苗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是父亲大人派来的吗？”

　　海鸟只是继续盯着他，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叫声。苗苗似乎把这解读为肯定的回答，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坐直了身体。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组织语言，然后语速飞快地说道：“请转告我的父亲，苗苗一直很听话，已经能管理好这片小海岛上的所有生物了。”

　　他的小手比划着周围的海域：“我让海豚们每天都巡逻两次，连那些凶猛的鲨鱼也不敢靠近我们的地盘。”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更加认真，甚至带上了一丝模仿九艉说话时的威严：“告诉父亲大人，苗苗一定会成为一条优秀的人鱼，像他那样强大。”

　　最后，苗苗的表情柔和下来，眼睛里盛满了思念：“还有……”他的声音变小了一些，带着孩子气的犹豫：“告诉辞穆，我很想念辞穆叔叔。想念他做的烤鱼和甜汤，想念他讲的故事，想念他给我梳头发的感觉。”

　　说完这些话，苗苗伸出手指，轻轻抚摸海鸟的羽毛。

　　海鸟似乎对这个触碰感到满意，它发出几声轻鸣，在苗苗头顶上方盘旋几圈，然后展开双翼，向着来时的方向飞去，很快就消失在雨帘之中。

　　苗苗一直目送着海鸟远去，直到它变成天边的一个小点。

　　九艉分给苗苗的领地靠海，哪怕浪再大也不会让山流往这里靠近，只是等苗苗想去找辞穆就会发生辞穆早已搬家了。

　　而这里有很多通人性的海豚可以陪着苗苗，日久天长，等他找不到辞穆时，他就会把辞穆忘掉。

　　雷声如雷神之锤般重击山谷，回声在密林间回荡，震得葫芦湖周围的土地微微颤动。

　　河水已不再清澈，而是变成了浑浊的泥黄色，夹杂着无数从上游冲刷下来的树枝、枯叶和杂草。它们在激流中打着旋儿，时而沉没，时而浮现，如同被洪水裹挟的亡魂。

　　原本温和平静的小河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宁静优雅。

　　河水暴涨，几乎漫过了低矮的河岸，湍急的水流咆哮着冲向下游，发出骇人的轰鸣。每一处缓弯都变成了危险的急流，每一块突出的岩石都成了激流的分割点，溅起高高的水花。

　　在这片混乱的水域中央，一个硕大的葫芦正随波逐流，摇摇晃晃地在水面上漂浮。那葫芦比普通葫芦大上许多，表面被精心打磨得光滑圆润，口部用一块编织精细的草帘遮盖，草帘已被雨水浸透，但仍然牢固地系在葫芦口上，防止水浪灌入。

　　几只疲惫的水鸟，被暴雨打湿了羽毛，在空中艰难地挣扎着。它们发现了这个漂浮的平台，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俯冲下来，小心翼翼地落在葫芦光滑的表面上，小爪子紧紧抓住葫芦上的纹路，防止滑落。

　　这些鸟儿抖落羽毛上的水珠，挤在一起取暖，发出轻微的啁啾声。

　　然而，它们短暂的休息很快被打断了。

　　在葫芦附近的水面下，一抹鲜艳的红色若隐若现——那是九艉强健的鱼尾，赤红如血，在浑浊的河水中格外醒目。

　　他时而潜入水下，借助水流的力量推动葫芦前进，时而浮出水面，用有力的手臂托住葫芦底部，确保它不会倾覆。

　　每当他的尾巴或头部露出水面，那些栖息在葫芦上的鸟儿就会受惊般急忙振翅飞起，发出惊恐的叫声，仓促间甚至来不及摆正飞行姿态。

　　九艉并不在意这些受惊的鸟儿。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掌控葫芦的航向上。

　　他灵活地在水下游动，红宝石般的眼睛能够穿透浑浊的水流，预见前方的障碍物。

　　当一根粗壮的树干顺流而下，即将撞上葫芦时，九艉迅速浮出水面，用强壮的蹼爪将树干推向一旁；当水流将葫芦推向岸边突出的岩石时，他又会及时调整位置，用有力的尾巴拍击水面，改变葫芦的航向。

　　葫芦内部，辞穆仍在沉睡。

　　在葫芦的内壁上，九艉挂了几个小型贝壳，它们被细线连接，随着葫芦的摇晃而轻轻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这些贝壳的声音并不刺耳，反而有一种催眠的效果，配合着果子的安神功效，使辞穆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他的面容安详，他的胸口均匀地起伏着，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似乎正沉浸在某个美好的梦境中，完全没有被外界的喧嚣所打扰。

　　几个防水草袋被固定在葫芦内壁，里面装着辞穆珍爱的厨具和其他日常必需品。一切都被布置得井井有条，即使在颠簸的旅程中也不会散落。葫芦的形状恰好适合人体蜷缩，辞穆的身体被自然地包裹其中，如同回到了母亲的子宫。

第111章 第一卷完

　　这奇特的旅程已经持续了几天。

　　九艉带着这个装载着他最珍视之人的葫芦，顺着河流离开了他们居住多时的密林。时而游在水下推动葫芦前进，时而浮出水面检查辞穆的状况，确保他依然安睡。葫芦渐渐飘离了湍急的河流，进入一片较为开阔的水域，远处隐约可见海天相接的模糊线条——那是他们的目的地，一个远离洪水威胁的海岛。

　　人鱼知道辞穆一定很想出去看看，他现在就带着辞穆游遍这里每一个地方，然后按照辞穆的愿望在每一个经过的地方都洒上葫芦果的种子。

　　鱼要承包全海域都充满葫芦果！

　　他的喉咙低震，发声频率渐高，人鱼优美的歌声在这恶劣的环境逐渐成了主导。

　　一些曾在山洪中失去家园的小动物听到了歌声，它们从树丛中探出头来，或从水中浮出身体。

　　有些鸟儿开始沿着九艉歌声指引的方向飞行，寻找新的栖息地；一群曾被洪水冲散的小猴子循着歌声，在树枝间轻跃，最终抵达了安全肥沃的岛屿。

　　“啾～我的，辞穆。”

　　他带着熟睡的伴侣，缓缓游向他们的新家，身后是一片平静祥和的海域，以及无数因他而得以重生的生命。

　　海面上一只大葫芦孤独漂流着。

　　九艉立于高耸的礁石之上，赤红的鱼尾在月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他仰望星空，那双如红宝石般的眼眸中倒映着无数星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微微扩张，随后开始吟唱起古老的誓约。

　　这是人鱼族流传千年的缔结之歌，传说只有人鱼王族才有资格吟唱。

　　九艉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来自海洋最深处的呼唤，每一个音符都带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在夜空中回荡。

　　“他自空中落下，是我今生的明珠。”

　　九艉唱到这句时，海面上泛起奇异的蓝色光晕。

　　周围的海水开始轻轻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中心闪烁着点点星光，仿佛夜空坠入了海中。

　　“他与我生的不同，我却独爱那模样。”

　　艉的鱼尾在礁石上轻轻拍打着节奏，每一次拍击都引起海水的共鸣。远处的海豚感应到这神圣的仪式，纷纷跃出水面，在月光下跳起优美的舞蹈。

　　“人类复杂善变，唯有爱情最真挚。”

　　九艉抬手向上，蹼掌朝天。他的蹼爪间泛起微弱的红光，那光芒渐渐聚集，形成一个小小的光球。

　　光球中央有一缕银白色的发丝——那是辞穆的头发，九艉在他熟睡时小心翼翼取下的信物。

　　“我愿意为他向太阳祈祷，向月亮诉求。”

　　海面上的漩涡也随之扩大。

　　漩涡边缘开始聚集细小的贝壳、珊瑚碎片和五彩斑斓的海草，它们在水流的推动下编织成一个复杂的图案，犹如一张精美绝伦的海底织物。

　　“请灾病远离我的爱人，请赐予他一切容光。”

　　随着这句祈祷，九艉手中的光球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向天空射出一道红色光柱。

　　那光柱直上云霄，穿透云层，似乎真的触及了遥远的星辰。

　　天空中的繁星仿佛回应般闪烁起来，特别是那颗最亮的星，光芒格外夺目。

　　“归属于密林的鬼母之子，我是人鱼中的王呐。”

　　九艉的长发无风自动，酒红色的发丝如同活物般飘浮在空中。

　　“你将与我一般，就像这大海，不枯竭、不褪色。”

　　海面的漩涡已经扩展到了岸边，覆盖了整个小海湾。

　　奇妙的是，漩涡中心形成了一条通往辞穆所在葫芦屋的完美路径。九艉缓步走下礁石，赤红的鱼尾变形为双腿，每一步都踏在水面上，却不会沉下。

　　“你愿意吗？”

　　最后一个音节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回荡在整个海湾上空。

　　他已经来到葫芦屋前，轻轻拨开草帘，俯视着熟睡中的辞穆。月光透过葫芦屋的小窗，洒在辞穆银白的长发上，为他增添了一层梦幻般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