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艉眯起眼睛，红宝石般的瞳孔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他用力咬合那强健的颌骨，将那只还在挣扎的章鱼连同触角一起咽了下去，喉结明显地滚动了几下。

　　辞穆甚至能听到那生物在九艉喉咙中发出的最后挣扎声。

　　随后，九艉以一种流畅而优雅的动作从葫芦中完全爬出，他强壮的上身肌肉在暮色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与那灼热如火的红色鱼尾形成鲜明对比。

　　他游向岸边，每一下尾巴的摆动都在水面上激起一道优美的弧线。

　　当他靠近岸边，来到辞穆面前时，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辞穆，似乎要看透他的灵魂。

　　辞穆能闻到从九艉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混合了海水的气息，除了第一次见面，他被划伤了胸口，他们再没有像现在这样靠得这么近。

　　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辞穆甚至能看清九艉脸上那些细小的、闪着光的鳞片，以及他湿润的唇边残留的一点墨汁。那一刻，时间好像静止了，只有河水轻柔的流动声和苗苗好奇的呼吸声在他们周围回荡。

　　九艉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人类许久，突然张开嘴，发出一串清晰可辨的声音。

　　“咕噜……”那声音像海豚的鸣叫，却带着明确的语调起伏，听起来有些古怪：“人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辞穆猛地后退半步，差点跌坐在地。他睁大双眼，张大了嘴。他的断臂处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嘴巴张合几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唧唧。”九艉伸出蹼爪碰了碰辞穆的眉心，发出人声：“唱。“

　　“啊？你是说你还想听吗？”辞穆很快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嘴角上扬，眼中闪烁着难得的自信光芒。他挺直腰板，对着九艉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刚才是我只试着唱，我还能唱得更好听。”

　　说话间，辞穆的头上两只小角在夕阳余晖下泛着淡淡的光，他身体前倾，急切地等待着九艉的回应，完全忘记了这条人鱼平日里的冷漠与危险。

　　九艉猛地向后退去，那条红色的鱼尾在浅水中激起一片水花。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鳃部两侧的薄膜微微颤动，似乎在努力平复某种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

　　人鱼的听觉异常敏锐，能捕捉到水下数里外的风吹草动，更能感知到声波中蕴含的每一丝情感变化。

　　对他们而言，歌声从来不是简单的旋律组合，而是灵魂最直接的表达方式。

　　九艉的族群是典型的母系社会，雌性人鱼体型更大，性情更为凶猛好战，掌握着繁衍与领地的绝对权力。

　　雄性人鱼为了获得交配权，往往需要通过特殊的歌声来吸引雌性的注意。这些歌谣中隐含着臣服与奉献的意味，是一种无声的承诺——愿意将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与自由，都交付给对方。

　　此刻，辞穆那略带沙哑却情感丰沛的嗓音在九艉心中激起了一阵难以名状的震颤。那些简单的音符穿透了他长久以来筑起的冷漠屏障，直达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九艉的红宝石眼睛微微睁大，酒红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他的指尖不自觉地抓紧了岸边的泥土。

　　在他的理解中，辞穆的歌声传递着一种赤裸而炽热的爱意——那是一种甘愿被支配的渴望，一种不计代价的奉献。

　　“他希望我支配他的身体，”九艉的思绪如同河水般奔涌，“就算被我吃掉也无所谓。”这个念头让他的心脏猛地收缩，喉结上下滚动，难掩震惊。

第42章 人瑟诱鱼2

　　九艉凝视着辞穆那张带着紫色瘢痕却依然透着温柔的脸庞，看着他断臂处那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一种前所未有的保护欲在胸腔中升腾。

　　“他希望能为我生下孩子，就算失去生命也没有关系。”九艉的思绪继续蔓延，这个想法让他的鱼尾不自觉地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珠在夕阳下闪烁。

　　九艉的眼神变得柔和而复杂，红宝石般的瞳孔不再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而是流露出一种混合了惊讶、困惑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他从未想过，这个被他强行带来照顾混血儿的人类，会对他产生如此深厚的感情。

　　“他爱我，”九艉在心中默念，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跳加速，鳞片在情绪波动下闪烁着更加明亮的光芒：“他说，他爱我爱得无法离开我。”

　　这个发现让九艉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期待，好像多年来环绕在他周围的寒冰正在一点点融化。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微笑，那是自他成年以来，第一次因为真正的喜悦而展现的表情。

　　“哗啦——”

　　九艉沉入水中，水流温柔地拂过他的鳞片，在他周围形成一道道细小的漩涡。

　　他的目光落在辞穆浸在水里的双腿上，那双腿苍白而脆弱，与他强健的鱼尾形成鲜明对比。

　　人类的腿上布满了伤痕，有些是新的擦伤，有些则是旧日的伤疤。脚底覆盖着水泡和血印，皮肤在长时间行走中被磨破，泛着不健康的红色。

　　九艉眯起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心中涌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

　　没有坚硬的鳞片保护，没有灵活的鱼尾助力，人类就这样赤裸着脚掌行走在崎岖的大地上，这一定让他们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吧。

　　水中的光线被折射，在九艉酒红色的长发间跳跃，他缓缓靠近辞穆的双腿。

　　那双带着蹼的手上，尖利的爪子如同精心打磨的匕首，能轻易撕裂猎物的皮肉。

　　但此刻，他却小心翼翼地收起那些危险的武器，指尖避开辞穆脆弱的皮肤，以一种近乎温柔的方式轻轻握住了辞穆的脚踝。

　　那触感奇妙而陌生——人类的皮肤温热而柔软，骨骼却出奇地坚韧。

　　九艉能感受到脚踝处脉搏的跳动，那是生命的律动，与海洋深处的节奏截然不同。

　　陌生的触感从脚腕传来，辞穆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了一瞬，随后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他努力忽视脚腕上那粗糙而冰凉的感觉，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

　　九艉几乎从不主动接触他，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辞穆的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歌声戛然而止，他低下头，那双没有眉毛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自己，尖利的蹼爪与人类皮肤相触的地方有明显的粗糙感。

　　片刻的沉默后，九艉缓缓浮出水面，水流沿着他珍珠般光滑的上身滑落。水珠从这美艳的水中精灵的耳鳍滴落，在水面激起细小的涟漪。

　　他的蹼爪轻轻地、试探性地按在了辞穆赤裸的大腿上，那触感像是一种无声的询问。

　　两人的脸靠得极近，近到辞穆能看清九艉脸上那些细小的、闪着光的鳞片，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凉水汽。

　　在这短暂而漫长的时刻，九艉的目光直直地望进辞穆的眼睛，那双红宝石般的瞳孔中倒映着辞穆的面容——银白的发丝，淡色的瘢痕，以及那双充满痴迷与温柔的眼睛。

　　九艉微微歪头，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人类。

　　那眼神中的情感如此赤裸，如此炽热，如同深海中突然绽放的热泉，温暖而不可思议。

　　原来这个人类竟然在偷偷的喜欢我。

　　这个认知在九艉心中缓缓成形，如同一颗珍珠在贝壳中逐渐显现。他的鳃部两侧的薄膜轻轻颤动，鱼尾在水中不自觉地摆动。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在他们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听说人类即多情又无情，总是在做着无意义的事情。”九艉在心中默想，无法表达的思绪在他脑海中翻腾。

　　他看向不远处正在玩耍的苗苗，那个小小的混血儿正专注地堆着沙堡，时不时回头寻找辞穆的目光。

　　“就好像小杂种明明不是他生的，却要被教着喊自己父亲。”

　　他的记忆不自觉地回到了过去，回到那个雌性人鱼与人类相遇的场景。

　　他曾是族群中最美丽的存在，鳞片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歌声能引得海底生物纷纷臣服。

　　苗苗的生母，那条雌性人鱼，他也轻易地爱上了人类，放弃了更为适合他的优秀雄性人鱼。

　　九艉的红宝石眼睛微微眯起，鳃部两侧的薄膜随着情绪波动微微颤抖。

　　他记得那些求偶的场景，记得那些雄性人鱼如何展示自己最华丽的鳞片，如何唱着最动人的歌谣，只为换取他一个眼神。

　　而他，却为了一个脆弱的、寿命短暂的人类，放弃了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

　　九艉的蹼爪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在辞穆的腿上留下了浅浅的印痕。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情绪在胸腔内翻腾，既像愤怒，又像某种……愉悦。

　　他凝视着辞穆的眼睛，那双眼中的温顺与痴迷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辞穆被那双红宝石般眼睛注视着，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膛。

　　九艉的蹼爪冰凉而粗糙，却以一种近乎轻柔的方式停留在他的皮肤上，虽然难掩那粗糙的感觉，可是那种鲜有的触感既陌生又令人心醉，让他的脸颊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红晕。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辞穆一惊，红了脸，他慌忙爬起身来：“我的肉烤糊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单臂撑地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他边走边回头看那条人鱼，九艉的脸色被长发掩盖，只露出美好的轮廓，光是那样，他都觉得很好看。

　　那酒红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苍白的皮肉，鲜红的鱼尾在水中摇摆，构成了一幅近乎完美，艺术殿堂级的油画。

　　辞穆走向篝火，心脏仍在胸腔中剧烈跳动。

　　他回忆起初见九艉时的恐惧与惊恐，如今却只剩下难以言喻的依恋。

　　“人鱼果然是很奇妙的生物，那些传说中被人鱼诱惑的水手不全是因为歌声吧，一定是因为脸太好看啦，哈哈。”

　　他自嘲地干笑着，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却掩盖不住眼底那份深深的痴迷。

第43章 鱼觉得人很矜持

　　自那天黄昏的河边亲腿接触之后，辞穆发现九艉对他的态度悄然发生了变化。

　　那条向来冷漠的人鱼会在辞穆做饭时浮出水面，远远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会在他熟睡时，悄无声息地游近岸边，凝视着辞穆的睡颜；甚至有时，当辞穆抱着苗苗讲述人类世界的故事时，九艉也会不动声色地靠近辞穆，然后在旁边安静听。

　　这种变化微妙却真实，就像春日里渐渐融化的冰层，在不经意间已经裂开了细小的缝隙。

　　辞穆并不确定是否是那天的歌声起了作用……倒也是很惊喜的。

　　辞穆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旁，轻声自语道：“难怪电影里主角们碰到难题都会高歌一曲，原来音乐真的能够给双方带来好感。”

　　苗苗正在不远处的浅滩玩水，九艉则警戒般地盘旋在孩子周围，鱼尾偶尔拍打水面，激起细小的水花。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九艉与辞穆之间那距离感似乎逐渐变得透明。

　　在某个晨光微露的清晨，辞穆被湖水轻拍岸边的声音唤醒。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发现湖边堆着一小堆闪闪发光的物件。

　　他走近蹲下身子，发现那是几枚形状奇特的贝壳，在朝阳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再仔细看，他才发现这些并非寻常的贝壳，而是深海中才能寻觅到的珍贵宝物，每一枚都被精心挑选，形状各异却同样美丽。

　　“这是…”辞穆轻声自语，伸出左手拾起一枚螺旋形的贝壳，粉白相间的纹路在阳光下宛如流动的彩虹。

　　他正疑惑间，水面泛起涟漪，九艉那标志性的酒红色发丝慢慢浮出水面，眼睛直直地望向辞穆，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辞穆心头一颤，这才明白这是九艉特意为他收集的礼物。

　　那些在人类世界或许价值连城的珍宝，在人鱼眼中或许只是海底随处可见的装饰品，却因赠予的意义而变得珍贵非常。

　　“谢谢你，九艉，”辞穆微笑着说，举起那枚贝壳放在阳光下细细欣赏：“它们真美。”

　　九艉没有回应，只是轻拍水面，溅起细小的水花，随后潜入水中，又很快浮出，嘴里衔着什么东西。

　　他游到岸边，将一条用水草和珊瑚碎片编织而成的项链轻轻放在石头上，然后退后几步，眼睛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辞穆小心地拾起那条项链，发现上面缀着数颗闪烁着不同色彩的珍珠和小型贝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显然是九艉亲手制作的，粗犷中带着别扭的精致感，好像是努力模仿着什么人类饰品的样式。

　　“这是给我的吗？”辞穆轻声问道，尽管他知道不会得到语言上的回应。

　　九艉眨了眨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鱼尾在水中轻轻摆动，似乎在表达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