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望向岸边，九艉正带着苗苗潜入水中，那抹鲜红的尾巴最后一闪便消失在了水面。

　　当九艉找到伴侣后，这片临时领地可能就不再欢迎人类。

　　毕竟，把人鱼看作陆上的狮子老虎就能立刻理解，非人的生命如此遵循本能，动物有什么，人鱼自然也会有最原始也最强烈的本能。

　　“趁现在还能和平共处，我得做好准备。”辞穆叹了口气，转身朝树林深处走去，寻找合适的材料：“希望到时候他能给我个体面的告别，而不是一尾巴把我扫进水里。”

　　辞穆的身影渐渐融入树影中，他的内心虽有忐忑，却也泛起几分释然，无论命运如何转折，至少在这片远离人类世界的角落，他寻得了短暂的平静，即便这平静终将被打破。

第31章 多鱼运动

　　身后传来水声，轻微波浪拍打着浅滩的声响，混杂着某种生物在水中穿梭的独特音籁。辞穆心中一动，他知晓，是九艉回来了。

　　他放下手中编织到一半的棕榈叶，转过身去。

　　然而，这一转身，辞穆只觉呼吸瞬间凝滞。

　　辞穆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眩神迷。

　　九艉从海水中缓缓浮现，与往日优雅神秘的姿态大相径庭。

　　只见他全身覆着一层闪烁的磷光，好似将浩渺星空揉碎后倾洒在身上。那些光点随着水流起伏波动，在阳光折射下是那般绚烂华丽。

　　他那原本鲜艳的红色鱼尾此刻更是光彩夺目，尾鳍边缘泛着金色光晕，每一次摆动，都仿若挥洒着液态的阳光。

　　人类的眼睛都被眩到发疼了。

　　“你……”辞穆嗫嚅着开口，却不知如何形容眼前这如梦似幻的景象。

　　九艉轻甩尾巴，抖落身上的水珠，他并未回应辞穆的惊愕，只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傲然姿态游向岸边，那姿态中满是骄傲与炫耀。

　　辞穆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眼前所见正是九艉生理变化的最新展现。

　　作为一条即将成年成年的男性人鱼，九艉正经历着成年前的最后蜕变。

　　在人鱼社会等级森严的制度里，雄性人鱼往往需通过外表的变化，来吸引稀少珍贵的雌性注意。

　　除了人类，原始生物基本都是母系社会，所以母系社会的规则让雄性人鱼在繁殖期承受着巨大的竞争压力，九艉应该也很着急。

　　辞穆伫立岸边，望着九艉优雅地滑过浅滩，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童话故事里，小美人鱼不忍伤害王子，化成了泡沫，他就那样死了。

　　辞穆不知道这里的人鱼的爱情是否宛如深海，是危险还是深情。

　　只有人鱼知道。

　　人鱼这一生只将真心交付给一位伴侣，这份感情纯粹得如同最澄澈的海水。

　　“看来，”辞穆轻声呢喃，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脸上的瘢痕：“我建造树屋的计划得加快了。”

　　辞穆坐在海滩边缘的岩石上，双脚浸在微凉的海水中，静静地观察着眼前这片海域的的变化。

　　自从九艉的身体开始散发奇异的磷光，整个河湾好像被一层神秘的面纱笼罩，往日的寂静之下，暗藏着一股躁动的气息。

　　因为不仅是人鱼，别的小动物也开始出双入对了。

　　头顶的葫芦屋已经能听到新生小鸟的讨食鸣叫，和小鸡叫一样。

　　无意中看到九艉用爪璞点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圆形水痕，形成一面镜面。镜中，远处的海面泛起一阵涟漪，辞穆好奇地眯起眼睛，望向那水镜。

　　在朦胧的晨雾中，他隐约瞧见几个人影，确切地说，是几条人鱼的身影在水中游弋。

　　它们的尾巴在阳光下闪烁着不同色彩，有蓝有绿，甚至还有一抹罕见的深色。

　　辞穆惊讶地张大嘴巴，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鱼同时出现在这片海域：“哇，这么多的人鱼，都好漂亮啊。”

　　就在这时，九艉从水中猛然跃起，他那闪烁着磷光的红色尾巴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又优雅地没入水中，溅起晶莹的水花。辞穆惊讶地发现，九艉的举动似乎是在向前辈学习求爱的仪式。

　　“原来如此，”辞穆恍然大悟：“这就是人鱼们在聚众相亲啊。”

　　随着镜内景象的变化，越来越多的人鱼聚集到这片海域。它们之间保持着一定距离，奇怪的是，并未像九艉曾经经历的那样相互攻击或驱逐。

　　通过尾巴的摆动、身体的姿态以及特殊的磷光传递着信息，人鱼们借由舞蹈在进行无声的交流。

　　“繁殖期或许是人鱼难得的和平时期，”辞穆暗自揣测：“毕竟每一条鱼都美得超凡脱俗，却又个个不像是好相与的，有几条还带着一身伤痕前来。”

　　那片海水中弥漫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奇特气息，人鱼们在水中游弋，时而靠近，若即若离的与身边的每一条鱼进行尾鳍触碰。

　　九艉的学习过程尤为引人注目。他每一次跃出水面，每一个优雅的转身，甚至每一次尾鳍的微微颤动，都散发着强烈的自信与魅力。他的红发在水中肆意飘散，如火焰般熠熠生辉，那身闪烁的磷光让他整个人好似被星光环绕。

　　辞穆注意到，有几条人鱼似乎对九艉格外感兴趣，正往水镜这边游来。

　　尤其是一条银蓝色尾巴的人鱼，辞穆猜测那应该是位雌性，虽然他的体型看起来更高大但是面部却像女人一样柔和——他几次有意无意地靠近九艉的水镜，然后又迅速游开，好似在进行某种试探。

　　随着夕阳西沉，海面上的气氛愈发紧张。辞穆惊讶地发现，原本众多的人鱼已悄然散去，只有几条还在海湾中徘徊。远处两条人鱼围绕着彼此游动，不时交换着奇特的声音和动作，那情景既神秘又带着几分原始的美感。

　　辞穆沉浸在眼前的景象中，不禁着迷：“这就是求爱的信号吗？”

　　在人类世界里，求爱常与花言巧语和物质交换相伴，而人鱼的求爱却无比直接且纯粹，仅凭借歌喉和舞蹈。

　　夜幕降临，海面泛起一层薄雾。借着月光与水镜，辞穆隐约能瞧见两条人鱼的身影在水中纠缠，时而浮出水面，时而没入深处，他们两条鱼已经跳很久了，应该是互相喜欢上了对方。

　　人鱼们的动作优美又和谐，在水中跳着双鱼舞。

　　磷光在黑暗中格外明亮，随着人鱼身体的每一次律动闪烁变幻，好似水中的星河。

　　辞穆感到些许不适，意识到自己或许正在窥探一场极为私密的仪式，便转身打算离开。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嘶鸣划破夜空，让他猛地转过头去。

　　水镜里，他和九艉都看得真切，他们在水里紧紧相随，辞穆注意到有一条人鱼的表情既痛苦又享受，而另一条雌性人鱼则露出近乎贪婪的神情。

第32章 好多鱼哦

　　“唧！”

　　隔着水镜，九艉发出警告，可那时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一阵剧烈的水花四溅，雄性突然猛地挣脱，以惊人的速度破水逃离。

　　辞穆能看到他背部有几道新鲜的伤痕，有一道几乎要要穿透背骨，那些鲜血随着水流缓缓散开。

　　而那条雌性人鱼用鲜红的舌头舔了舔手上的断甲，如箭一般冲过去追逐那条雄人鱼。

　　周围的人鱼则冷漠地看着他们。

　　难道那条雌性人鱼想吃掉刚结识的伴侣吗？就像螳螂交配时一样！

　　镜中远处的海面，那条凶狠的雌性人鱼已消失在黑暗中。

　　九艉的喉咙发出一声轻吁：“太凶了，他们总是想在交配后吃掉伴侣。”

　　小杂种的父亲真的不是被吃掉的吗？

　　显然，撤掉水镜后，围观了一场失败的求爱让九艉有些意志消沉。

　　辞穆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九艉摆摆红尾，和辞穆叽里咕噜吐槽了一大串：“我早有准备，就算遇到最美的雌性，我也不会轻易成为他的食物。”

　　“但是…”他的声音低落下来：“为了族群的延续，雄性终究要面对这样的风险，哪条人鱼不会想要将力量永恒传递给后代呢。”

　　辞穆默默地坐在九艉身边，两人沉默地望着漆黑的水面。

　　月光洒在水面上，如同铺开一条银色的路。

　　辞穆和九艉并肩坐在岸边，一个是为延续血脉而努力准备的人鱼之王，一个是被命运捉弄却仍心存温柔的人类，在这个夜晚，他们似乎都看到了生命本质的的一角——在残酷与美丽交织的世界中，每个生命都在寻找着自己的位置，无论是人类还是人鱼，都无法逃脱这永恒的循环。

　　“作为这片小海域的王者，我的责任比普通人鱼更重，”九艉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辞穆从未听过的沉重：“我必须找到一个伴侣留下后代，这是血脉的传承，是对深海之主的敬重。”

　　他抬起头，眼睛直视着着辞穆：“你明白这种矛盾吗？人类。人鱼没有爱情，只有一边渴望靠近，一边又要随时准备逃离。”

　　或许愿意被吃年掉的雄性也是希望能把自己的血脉给传承下去，就是损耗有点过大了。

　　雌性人鱼会在吃完后大概率不会太伤心，毕竟他也得到了更多的力量。

　　虽听不懂人鱼叽哩咕噜一通叫，但是辞穆想到刚才的事不免感慨：“或许…这就是生命的本质吧，永远在矛盾中求生存，在危险中寻找希望。”

　　两人虽然是在各说各的，但脑电波意外地对上了。

　　在繁殖季的紧张氛围中，九艉也并未闲着。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海面，他便离开辞穆所在的森林，潜入深邃的水域。他那红色的尾鳍在水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如同一道流动的火焰，不时惊起一群小鱼化作银色的光点。

　　日复一日，九艉执着地在海底搜寻最美丽的宝物。他的指尖轻抚着自己的尾部，小心翼翼地挑选那些最为闪亮、形状最为完美的鳞片。

　　每取下一片，他都会微微皱眉，但这短暂的疼痛对他而言不算什么——繁殖季的准备远比疼痛重要。他将这些如宝石般闪烁的鳞片小心地收集在一个由海草编织的袋子里，偶尔抬头看向远处，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不仅如此，九艉还潜入人类沉船的残骸中，在腐朽的木板和铁锈之间，寻找那些被遗落的珍珠和贝壳。他那在水中发出幽红光芒的眼睛在昏暗的水下依然能精准地辨识出最珍贵的宝物。

　　很久之前，他经常会在海里找到一些古老战船，然后会在沉船底部的残骸中发现了一串宝石，在微弱的光线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九艉的嘴角微微上扬，这将是他巢穴的完美装饰。

　　随着收集品越来越多，九艉开始在一片宁静的珊瑚礁区域构筑自己的巢穴。

　　他选了一处色彩斑斓的珊瑚群落，周围水流平稳，阳光能恰到好处地穿透水面，为整个区域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九

　　艉的动作既迅速又精准，他将收集来的鳞片镶嵌在珊瑚之间，让它们在光线下闪烁着红色和金色的光芒；那些珍珠和贝壳则被巧妙地地排列成各种图案，有些形成了古老的人鱼符文。

　　最为特别的是，九艉还训练了一群24K黄金达摩清道夫鱼。

　　这些体型不大但色彩鲜艳的鱼类在他的耐心教导下，学会了在巢穴周围巡逻。

　　每当有其他生物靠近，它们就会迅速集结成一道金色的屏障，发出震慑的声音。同时，这些聪明的小家伙还负责清理巢穴周围的碎屑和杂物，保持环境的整洁。

　　九艉常常观察它们工作，偶尔会奖励它们一些特别的食物——通常是从深海猎回的珍稀小虾。

　　“这已经很很完美了，”九艉游回河岸时很高兴：“我花了很长时间整理。如果那个雌性连这样的巢都不满意，他一定是男性人鱼假扮来骗吃骗喝的。”

　　辞穆坐在岸边的岩石上，银白的头发被海风轻轻拂动，柔和地遮掩着脸上的紫色瘢痕。

　　他看着九艉那明显透露着高兴的表情，不禁莞尔。在短暂的相处中，他已经学会了如何读懂这个表面冷傲实则单纯的人鱼的情绪。

　　不过，今天归来的人鱼又变得很不一样了。

　　“九艉……人鱼先生，”辞穆的声音中带着许多好奇和调侃：“你是打劫了一个皇室的船吗？”

　　他注视着九艉头上那枚华丽的红宝石额坠，宝石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生辉，衬得九艉的红发更加艳丽，眼眸也好像被注入了一丝温暖。

　　辞穆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真诚地赞美道：“红宝石的额坠真的很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