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们也看得出西里尔对这些不感兴趣,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路老师。”西里尔突然开口,他微微垂眸,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几分,“我给你发的那些邮件你都看到了?”
路禾没想到西里尔第一次找他说话,就是主动聊起这个。
邮件中的内容大概都是关于西里尔在兰塞的新生活的,但并没有太长的篇幅,路禾也知道,西里尔一直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比起校园生活跟家庭关系,西里尔更喜欢说的是自己看过的音乐剧,看过的书,还有总是喜欢徘徊在教学楼外草地上的狗。
“看到了,你在兰塞应该过得还不错……”
“不好。”
路禾听了西里尔直截了当的话愣了一下,突然抬头看向他,却发现西里尔那双湛蓝的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注视着他。
西里尔又重复了一句:“不好,我在兰塞过得不好。”
没有你的地方,一点都不好。
沉默在周围蔓延,最后是苏冕先笑了。
他漫不经心地把勺子放在一边,笑着说:“西里尔,不好你就回来啊,你总不会是既待得不开心,又实在是舍不得你在兰塞作为王储的地位?这样的话,恕我们给不了你什么建议。”
西里尔听着苏冕的挖苦,表情都没变一下,“等成年后我就会离开兰塞。”
苏冕也有点意外,很快又挂上事不关己无所谓的笑:“这样啊……王子要自降为平民,我还以为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剧情。”
路禾听到这里也愣住了,没想到西里尔心里有这种打算,不过他相信西里尔不会无的放矢,也更不会说那种劝对方再考虑考虑,或者干脆打消念头的话。
如果西里尔觉得离开兰塞自己会更开心,他绝对支持。
突然,他看到凌焕进来了,很快在他们这桌自己找地方坐下。不像平时那么话多,沉默的让人有点不习惯。
“来那么晚,不就只能捡别人吃剩下的了?”商应欢哼了一声。
“我乐意。”凌焕本来还低头吃了几口早餐,然后又下意识抬头朝路老师那边看过去,刚好对上了一双看不清情绪的眼睛。
凌焕立刻把视线别开了。
很不对劲。
路禾皱着眉,虽然设想过很多种情况,但这种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有时候对方直白的地说出来,让他觉得难招架,可这么什么都不说,他反而怀念对方有什么说什么的时候。
因为人的心思太难猜,等真的要猜的时候,觉得像在抹黑行走。
那别人面对他时,也是这种感受?
突然隔壁桌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这杯咖啡凉了,可不可以麻烦你给我倒杯新的?”赫里温把杯子往桌子旁边推了推,话却是对着凌焕说的,还怕他听不到,故意叫了一声凌同学。
商应欢先嗤笑出来,看着赫里温的表情跟看着一个傻子。
“你不会真把这里当成欧伦斯,以为你来这还能呼风唤雨,自己没手没脚不会自己倒?退一步说,就算你真的没手没脚,也应该让你边上那些人帮你,我看他们都很乐意,别把主意打到你不该打的地方……”
苏冕在旁边竖起一个拇指,就在所有人以为凌焕要发作的时候,毕竟赫里温直接挑衅的是凌焕,对方却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赫里温面前。
有的人已经准备好去劝架了,包括路禾也是这么想的,就看到凌焕直接拿起了那个咖啡杯,看样子是真的要给对方再去倒一杯。
赫里温扫了一眼凌焕握着杯把的手,笑着说:“别那么用力,感觉杯子都要被你捏碎了。毕竟既然来了营地,大家就都是同学,既然是同学,就应该互帮互助,你说对不对?”
凌焕磨了磨牙,最后冷笑了一声,把新倒的咖啡拿过来,重重往桌上一放。
赫里温冲着其他人摊开手,笑着说:“看来他也认可我说的话。”
路禾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下来了,扫了赫里温一眼,而商应欢他们脸上的震惊也一点不少,看着凌焕跟见到鬼一样。
“说实话,你没拿起杯子把咖啡浇在他头上,我都觉得你是被别的不干净的东西给上身了。”苏冕语气诚恳,喝咖啡的间隙还瞟了凌焕几眼,显然饶是他也被对方那反常的举动给吓到了。
“路老师,你说呢?”
商应欢看向路禾,而路禾早就把头低下了,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吃完早餐下去集合。”
路禾下楼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营地木屋为了最大化节约空间,楼梯都比较陡,他下楼梯的时候有一级没踩稳,被旁边的西里尔扶住了。
就连路禾都没发现西里尔一直在他边上,明明之前来营地那两天,对方都很少出现在他面前。
“路老师,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去博物馆看标本展的时候,在门口,我也这样抓住你了。”西里尔压低了语气,很快跟着路禾继续往下走,可两人挨得近,对方却一直没把路禾的手松开。
等走到楼下,西里尔才把自己的手松开,让路禾看自己的手掌,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路禾还记得那道伤口是怎么回事,运动会的时候,西里尔的护具被人放了刀片,拿的时候划伤了手。
虽然过去那么久,可等想起来的时候,还像是昨天的事。
刚刚对方的手拉住他时,他隐隐约约能感受到那一道微微凸起的痕迹,甚至会让人觉得可惜的程度。
记忆就像是因为对方这句话,这几个动作,打开了一个口子,以前的事就这么一股脑地涌现出来,注入脑海。
“我的邮件,一直都有人检查,会有专门的人,盯着我在跟谁联系,见了什么人,收到了什么东西……”西里尔沉默下来,不过说到这个份上,路禾也知道了,在兰塞的西里尔并不自由。
所以也能解释为什么对方发邮件给他的频率越来越低了。
“其实,我想跟路老师说的话,比邮件里要多……”他语气微顿,再次开口时还加重了几分,“多很多。”
手上那道疤痕也是,在兰塞的不自由也是,他好像总是在路老师面前,表现出自己不平滑的一面,就像瓷器上的裂痕,大地上龟裂的伤口。
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能在这里感受到安慰,这种安慰是,喜欢跟心安。
路禾听西里尔说了这些大概知道对方明明之前在克兰霍顿的时候,有好转的迹象,为什么现在又变得冷漠疏离,不懂得与人沟通了。
因为兰塞那边的人给西里尔的监视,更让对方倾向于关闭自己,而对方却愿意为他敞开心扉……如果西里尔需要的话,他会永远当一个好的听众。
“等你有时间,慢慢说给我听吧。”
第162章 是初吻吗(大修)
“嘿!西里尔, 一会徒步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在山上也好互相照应。”有人喊了西里尔一声,看他好像没听见特意走了过来。
西里尔回过神,视线放在这个短发女生身上, 对方似乎也是兰塞公学的学生。
他摇摇头。
旁边有人拍了拍那女生的肩膀,然后对西里尔说:“你不会这次也跟克兰霍顿那帮人一起走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一所学校的, 平时你在学校里也从不参加活动, 这次竟然会参加冬令营, 不如跟大家认识认识, 也没有坏处吧。”
“不用了。”西里尔说完直接拿着手上的手套, 往另一边走。
那个男生脸上也有点不太好看,最后也只是抓了抓头没说什么,毕竟兰塞公学那边的人把他推出来找西里尔搭话,也是抱着想跟对方套套近乎的想法,不过显然对方不买账,可能还觉得他碍事。
有个长发女生用手指卷了一下头发,叹气道:“这位西里尔殿下长得是好, 可性格也太端着了点,你看他给过谁好脸色吗?要不是西里尔身心各项指标检查都正常,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人格障碍了。”
“还是别这么说。”那个短发女生说,毕竟这样背地里议论别人也不太好。
“现在是直播, 要看到我们兰塞的人走一边,西里尔殿下自己一个人走, 不会传出去说我们孤立他吧。”那个男生忍不住说。
“随便他们怎么想, 我是要准备去山上散散步了。”这个长发女生伸了个懒腰,也转身往西里尔相反的方向走。
短发女生推了边上的男生一把,“这就用不着我们操心了, 而且……”
她扭头看了一眼西里尔的方向,然后继续道:“他也不会一个人走的。”
如果不是看到对方跟克兰霍顿的人相处,她也不会主动过来邀请对方加入,毕竟来了冬令营之后,总觉得对方变了许多,还有昨天晚上的雪地躲避球,对方也加入比赛简直让他们下巴都惊掉了。
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主动邀请。
西里尔刚刚走神,是还想着刚刚路老师跟他说的话,对方的语气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就好像他从没离开过。
在见面之前,他想过很多次,如果对方变得陌生,比如他们的关系再也不同于曾经,他要怎么办。
现在他知道,路老师还是路老师,也让他知道他之前的担心有多没必要。
但自己已经不想再跟对方分开了。
*
因为下了雪,整座山的大部分区域都被积雪覆盖,红白相间的登山服比较显眼,在山上不容易走散或者拉下人。
第一天的形成安排是在八点半的时候在楼下集合,徒步去白马峰的山顶,可以从高处欣赏周围的风光,俯瞰北面的湖泊。
“我们这次的徒步登顶路线海拔爬升大概是三百米,虽然不高,但全程需要两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大家都检查自己的背包,带些备用急救物品就行,不要增加不必要的负重。”
杜景珩站在人群最前面,眉眼带笑,风度翩翩,很符合大家心目中理想学长的样子。
杰琳已经全副武装,一头金色卷发被她盘在脑后,显得干练利落。
她在杜景珩说完接着补充道:“路上碰到什么突发情况,要随时跟我们说,不许擅自离队。”
凌焕本来还坐在椅子上系鞋带,可能是因为餐厅的事,他还臭着一张脸,跟要跟人讨债似的。
看到面前投射下来一道阴影,有人站在了他面前,以为是那些过来故意找麻烦的,刚抬头看到对方的脸时,差点没咬到舌头。
“路……路老师。”凌焕低下头,没想到那么快就跟路老师来了个照面,脑子里又很不争气地想起昨天晚上那个吻。
要不是喝了酒,他昨晚还真不一定睡得着。
“你刚刚在想什么?”路禾问。
“啊?”凌焕本来还想用点什么别的话搪塞过去,等看到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本该说的话迟迟没说出口。
跟昨晚不一样,对方今天戴着眼镜,但近距离下,他连对方好看的眼型,细长的眼睫都看得异常清楚。
他本来以为自己讨厌眼镜的,毕竟有的人戴着眼镜,就给他一种死装的感觉。
不过路老师不一样,当看到对方戴着眼镜,穿戴整齐的时候,他就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到把对方弄得凌乱不堪的样子。
“为什么不说话?”
“我刚刚……在想昨天晚上……那个吻。”凌焕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摸了摸后脖子,这个确实是大实话。
本来以为路老师会生气,可对方只是继续问道:“窗台的雪人是不是你放的?”
“……是。”
“你有把柄在赫里温手上?”
“是……不是。”凌焕回过神来,看着路禾,突然笑了,“路老师,你套我话啊。”
路禾扫了他一眼:“我以为我已经做的很明显了。”
凌焕看着对方不紧不慢地开口,饱满浅粉的唇一张一合,不知不觉就看得出神,下意识道:“路老师,那是初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