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听叔的,走,叔我扶你。”
刘阿翁高兴的说话声音都洪亮许多,还没进院子就大嗓门吆喝开了,刘阿嬷和草儿关着门在屋里取暖,就这样还能听清刘阿翁的呼唤。
“孩他娘,快出来,孩子回来了,快来。”
刘阿嬷耳背听不太清,但草儿听的真真切切,他猛的站起身,刷一下打开门,看见刘归远就在院里,他高兴的有些手足无措:“婶子,归远,归远回来了。”
“什么?我儿回来了?”刘阿嬷被草儿搀扶着现在门口,看见许久没见的儿子一时激动落下泪来,张开手臂想要把刘归远揽进怀里:“我的儿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一走大半年连个信儿也不往家里捎,叫我看看,我看看瘦了没有。”
这回刘归远没用刘季提醒,他看着和善的老人心里亲切的很,一声娘就不由自主的叫出了声,他上前几步接住刘阿嬷张开的双臂,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摸索。
“瘦了,瘦的多,是不是在外头没好好吃饭,这回回来了你想吃什么告诉娘,娘给你做。”
刘归远面对关心自然而然的就流露出和以前一样的温和来,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一句一句认真的回答刘阿嬷的话。
草儿不知道他这是想起来还是没想起来,二人就在刚进门的时候对视一眼,他眼神虽然一直盯着刘归远,却没先出声。
“你看你这老婆子,孩子回来多好的事儿,你哭个什么劲儿,先让孩子进屋再说。”
刘阿嬷抹了抹眼泪,忽然又开口笑道“对对对,外头冷,走进屋里去。”
冷风还在吹着,草儿有话想问刘季,借着烧水的由头落后一步,刘季看出来他想问什么,小声道:“没想起来。”
草儿眼里难掩落寞,不过现在这样他也知足,他点点头让刘季也去屋里坐着,自己去厨房里烧水。
“归远,娘不求你能挣多少钱,但你以后可不能像这回这样,一走多长时间不回来,娘担心你,知道吗?”
“哎,我知道了。娘。”
刘归远被亲情的温暖裹挟,一点儿没觉得不自在,好像本就该如此才对,二老很长时间不见,有不少话要问他,他用早就找好的借口与二老相谈甚欢,没让任何人生疑。
草儿这时候端着茶水进来,他温和笑笑:“你们今儿晌午想吃什么,今儿归远回来了咱们高兴,一会儿我去割块肉,咱们再包回饺子好不好,白萝卜馅的行不行,归远爱吃。”
“行,都行,”刘阿嬷看着草儿越发满意,她说着说着就拉过草儿的手,二人手掌交叠,这两个孩子心意相通她早就知道,这下刘归远也回来了,她有意把两个孩子的事儿提上日程。
“这么些天草儿可没少照顾我们,娘早就知道你对草儿有意,这回回来年头里就不走了吧,咱们也找个人把你俩的事儿定下来好不好?”
第263章 等等我
刘阿嬷说完话还等着刘归远回答,没想到草儿先开口回答:“婶子,归远才回来,肯定累着呢,等会儿咱们先吃饭,让他好好歇歇,其他的事儿咱们后头再说,好不好?”
“可……”
刘阿翁觉得今儿是个好日子,拉拽着刘季不让走,说要几人在一起好好喝一杯,看出草儿似乎有些抗拒,便开口打断道:“哎呀,你看你这老婆子着急的,人都回来了还能跑吗?这才刚回来,你不得先让俩人说说话,草儿怎么也是个小哥儿,脸皮薄,你怎么能当着他的面问啊,听草儿的,先吃饭,歇过以后再说。”
“那行,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包饺子要去外头重新割肉,刘阿嬷要去给草儿拿钱跟草儿一起去,被草儿一把摁住,他说自己有钱,路上泥泞,反正离得不远,让人在家里头等着,一会儿就能回来。
出门前刘阿翁说外头湿滑难走,让刘归远陪着草儿一起去,在场几人都不太明白刘阿翁这是什么意思,刘归远顿了一瞬,点头同意。
待二人出门走远,刘阿嬷才疑惑开口:“你这是啥意思,归远才进家门你干啥让他又出去。”
“我就说你这人年纪大了看不明白事儿,自顾自说的开心,你没见归远这回回来不对劲儿啊,以前看见草儿那个高兴劲儿离多远都能看出来,这都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一句话还没主动跟草儿说过,草儿也是,二人咋看咋生疏,我估摸着俩人是不是闹别扭了,在家里头人多有些话不方便说,我这不是想让他俩单独待会,有什么隔阂说说就开了。”
刘阿嬷沉浸在儿子突然回来的惊喜里,还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经他这么一提醒才咂摸出味儿来,怪不得刚才说让他俩定下来,二人都没有以前那股子兴劲儿,看样还被这老头子猜对了。
“就你看的明白,那老眼昏花这么久,我要不是没想到哪能用你提醒,季儿你说是不是,婶子眼神是不是比你叔好使。”
刘季突然被卷进来哭笑不得,赶紧两头安抚:“都好使都好使。”
俩老人今儿高兴多拌了几句嘴,也不是真的生气,刘季嘴巴会哄长辈,几句话就挑去了别处。
他们村里就有卖肉的屠户,离得不算很远,这一路上走着一句话都不说也太过沉闷,草儿偷偷看了看刘归远的脸色,主动开口:“你回来看见爹娘有没有觉得想起来什么?这个村子熟不熟悉?”
“有些能想起来,但都是一些片段衔接不上。”刘归远看了看路旁被大雪覆盖的田地,又看了看连成一排的房檐,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用手指着数十步开外的一片农田,犹豫开口:“我好像记得在那里劳作过。”
他停下脚步闭上眼睛细想:“是夏天?好像是收麦子?”
草儿顺着他的手看去,欣喜道:“对,对,就是那儿,那就是你家的田地,不过因为你不在家,叔婶照料不来那些田,那儿一片的土地收成好,二老不忍心空着浪费,便租给了村里的其他人,你想起来了?”
“嗯,又看见一些画面。”
“能看见就行,想起来一些是一些,后头肯定能想起来的越来越多,不用太着急,慢慢来,等吃完了饭你想去哪儿看我带你去,说不定对你恢复记忆有帮助。”
这算是个好消息,能想起来就说明还有恢复的时候,草儿拍了拍手,感觉心里压着的大石头松快不少,说话语气也轻松。
雪天出来的人少,屠户家的生意也一般,草儿以前是被爹娘卖进窑子里的,在他身上多少有些风言风语,现在村里都知道刘家二老是草儿在照顾,自然有些人会说些不好听的,
屠户虽然长得有些凶神恶煞的,但是个热心肠,他觉得草儿可怜,被卖也不是自愿的,从没拿异样的眼光看过他,今儿看见刘归远和草儿一起来买肉,还替他高兴呢,多送他二两肉。
草儿谢过屠户,拿着肉回来的路上一直在碎碎念。
这村子里有太多二人小时候的回忆,草儿一路走一路给刘归远指着看,嘴里不停念叨:“你看那户人家,他家里养猪,院里那棵高大的柿子树看见了没了吗?小时候咱们够不到长在高处的,便捡掉落在树下摔得开了口的,你跟我说捡柿子得碰运气,我运气不好每回看见柿子的时候里边都爬满了虫蚁,后来你就带着我在树下等,结果等的太久睡着了,被落下的柿子砸了一脸,糊的一张脸上全是橙黄的柿子肉。”
“还有村头的那条河边,你小时候就爱在水里头凫水,还在那儿钓过大鱼呢,不过你被河里的水蛇咬过,虽然没有毒但也把婶子吓得够呛,后来她就不让你往河边去了。”
“还有村长家的小花狗,它最黏你,因为只有你路过村长家的时候会给它喂好吃的,还有那棵柳树,咱们以前……”
刘归远边看边听,感觉他说的那些自己脑子里都有画面,嘴角噙着笑仿佛真的在柿子树下看见两个好吃嘴的小孩被柿子砸了一头,他听的正起劲儿,草儿却猛然止住了话头。
刘归远疑惑的停下脚步,过了一会儿只听草儿闷闷开口。
“婶子今儿说的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我照顾他们是为了还你的恩情,并不想拿这些跟你邀什么功劳,等晚上回去我就跟婶子说清楚,再有一月过了年你想起来的多了,我就与婶子辞别,到时候你,你想娶谁都行。”
刘归远隐去脸上的笑意:“我还没有完全想起来,文灵说的话存疑,她也一直不肯告诉我实话,虽然我一直被告诉与她情谊深厚,但很奇怪,我面对她却没有想长相厮守的想法,这话听起来是不是像个骗人感情的人渣?”
草儿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刘归远继续道:“那棵柳树我记得,树下你我二人曾经相约我也想起来了,前些天你离开以后,我总有意无意的就想起你。”
“真的吗?”
“嗯,即使我不记得你,但只要看见你,我还是打从心里觉得欣喜,虽然现在我还不能完全记起你,但我不想你走,你能不能等等我,等我想起来?”
第264章 又是一年
草儿听着这些话突然很想哭,但又想笑,其实从最开始寻找刘归远开始,草儿就没想过二人还能有什么,横亘在二人之间不仅仅只是文灵,还有自己都不想提及的过去和一身时刻提醒自己的伤痕。
“你不想让我走我就不走,等你以后想起来了,要是觉得不想跟我在一起,我也不会纠缠你。”
刘归远得了他的回应安心不少,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要是在这中间失去了重要的人,日后自己就算回复了,也怕是要悔恨终身。
时辰已经很晚了,二人走的慢,再耽搁下去怕是到晚上都不一定赶得上吃这顿饺子,草儿收拾好情绪,催促着他也快些走。
吃完饭草儿带着刘归远在村子里转了好几圈,把以前他们经常去的地方都跟他说了个遍。
二人出去一趟回来时已然亲近的多,刘阿翁有些得意的朝刘阿嬷炫耀:“瞧,我说什么来着,就得让他俩多独处。”
“行,你厉害,以后都听你的行了吧。”
那棵柳树到了冬天光秃秃的一片,树枝上积压了点点白雪,当初二人就是在这儿诉了衷肠后,草儿被爹娘卖去了镇上。
树旁边有一大片大片的空地,有不怕冷的孩童在雪窝里打滚,刘归远定定的看着柳树,许久后才开口:“你为什么叫草儿?”
这话他以前也问过,小的时候二人头一次见面,草儿小时候长得就好看,大眼睛白嫩嫩的,他好奇这么漂亮的人为啥叫这么个名。
草儿从小就被人说不祥,爹娘只顾哥哥完全不记得有他这么个人,但他从没有自怨自艾过,他没有名字,村里人为了取笑他说他像个没人要的野草,以后就叫草儿就行。
这话是谁说的草儿已经记不得了,以前拿这些话作践他的人太多,他听得多了也不觉得难过,可草儿这个名字他很喜欢。
野草命贱,无论是房前屋后还是悬崖峭壁边,只要有一线生机,它都能发疯一样努力生长,顽强异常。
草儿知道自己也不是金贵的命,但他觉得自己就跟那路边被人踩来踩去野草一样,无论被多少人践踏,等到来年春日,依然能长出嫩芽。
他努力活着,即使饱受苛待也不曾有过半分轻生的念头,家里没有他的饭他挖野菜也不会让自己饿死。
草儿有了新名字之后,认识的第一个玩伴就是刘归远,他那时还颇为得意的跟刘归远解释自己为什么叫草儿。
小孩子天性简单,刘归远光看着他长得好看,时日久了也不觉得草儿这个名字难听。
那时候只有他不在乎村里人的流言成天带着草儿玩,还帮草儿打架,说以后长大了娶他,保护他,呵护他,让他不当小草儿当鲜花。
想起小时候草儿笑的有几分纯真,他抬头看向刘归远:“这话你以前问过,等你想起来就知道为什么了。”
“好吧。”刘归远笑笑。
今年的雪比以前下的更加密集,才晴了没两日,天气又阴沉下来,气温也比去年还冷,越是在熟悉的地方长住,刘归远想起来的事儿就越多,期间草儿还去镇上给他找了个其他大夫看看。
大夫说若是一直都这样慢慢好转,不到明年春天,兴许就能全都想起来。
草儿高兴坏了,跟他说从前的事儿也越来越频繁,有时候刘归远还能跟他附和两句,还能想起来他和草儿的种种过往。
刘归远的事儿赵洛川没少上心,草儿买了东西趁还没到过年和他一起去看了杨冬湖,如今他肚子明显起来,越来越不爱走动,躺在床上不愿意出门。
这样的好消息任谁都会开心,杨冬湖心疼草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他还听草儿说如果春天到了的时候刘归远能彻底的好起来,二人就成亲。
大雪就这么断断续续的下着,年关也越来越近,转眼就到了小年里。
家里的两条狗长抽条不少,大饼看着比饺子瘦,但个子要高一些,现在两条狗打架有来有回,饺子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屋里的碳火不断,小狗也知道冷暖,缩在屋里不愿意出去,家里荤腥半年了都没断过,以前才能吃到的炸鸡块和鱼块也不显得稀奇了,朱翠兰照例按照以前的规矩在小年这天祭完了灶神,还用红小豆做馅儿撒了一锅年糕。
到了年三十的晚上,又是一场大雪把人困在了家里,杨冬湖这段时间本来就不爱出门,不觉得有什么,就是赵方初在他面前唉声叹气的,抱怨今年没法出门,连天灯也放不了了,不知道许的愿还能不能成。
虽然不能出去但守岁习俗也不能改,朱翠兰被几个婶子约着冒着大雪出去打马吊,赵河也被叔伯辈的人叫了出去。
赵方宇不怕淋,吃完年夜饭就跑了出去,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去找杨安锦了。
杨冬湖不能熬太久,说是加上老太太四个人凑在一起也成了一桌牌场,赵方初手里有钱,被赵洛川赢了好几回,今儿才得的压岁钱全都输了还不算,还把自己小金库里的钱也掏了出来。
喜庆的日子杨冬湖怕他输急眼了闹脾气,暗戳戳的在桌子底下掐了一把赵洛川的腰,示意他让让人。
后边几局赵方初回了点儿血,不过他也没要,说是给杨冬湖肚子里的娃娃当压岁钱。
玩到后半夜杨冬湖撑不住直点瞌睡,赵洛川顾着他的身子要紧,守不守岁的不重要,老太太年纪大了也不能多熬,还没过子时就已经搂着杨冬湖回床上睡觉。
赵方初自己在家无聊,大半夜的出门想去找沈然,可刚出门才走两步又想到他肯定也跟李子鸿在一起,自己过去打扰好无趣,便又垂头丧气的准备回来。
自从上次被朱翠兰抓了现行,他就不敢在随便的跟杨安辰见面,去镇上送饼子的时候也是跟朱翠兰一起,除了偶尔能在食楼里看见张府的丫鬟,居然一次也没再见过杨安辰。
第265章 你这是干嘛
赵方初刚开始的时候还想不通,他觉得只有自己偷偷思念的厉害,没觉得杨安辰有多想跟自己见面。
不是赵方初不矜持,他也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要能跟人说上话就能开心好几天,不过看着别人都是恩恩爱爱的,难免在心里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