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车浩杰想到了那天的场面。

　　方嘉瑞没有给家里任何一个人说，偷偷跑到公司去应聘了。因为FV是初创公司，对于应聘者的条件筛选得很宽松，再加上当时筛选简历的人以为他是来应聘练习生的，所以直接一路绿灯到了终面，直到负责面试练习生的老师仔细看了简历，才发现这个乌龙。

　　本来练习生面试他也是在场的，但是当时他刚好去了厕所，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老师们围着方嘉瑞说着什么。

　　他当时还以为他们在欺负那小子呢，冲过去之后才发现他们是在劝方嘉瑞去当练习生，说公司没有工作人员职位给他了。

　　这当然是骗他的，但相对而言，公司确实更缺练习生。

　　于是他也加入了劝说的阵容，后来方嘉瑞自然是留下了，以练习生的身份，一练就是两年。

　　大屏幕上的视频显然是剪辑过的，中间有一段劝说的画面被剪了，再下来就是初测试，vocal、dance和rap，除了舞蹈还行外，另外两项简直就是灾难，纯天然的大白嗓和吐词不清的rap。

　　汤姆·杰弗森听得眉毛都能夹死苍蝇了。

　　视频按照顺序播放，方嘉瑞得分最低的视频就是他的第一次小考，那时候他刚进入公司一个月，虽然已经不是大白嗓了，但是边唱边跳很明显非常吃力，喘气声大得像头牛，这让偏爱他的朴智妍脸色有些难看。

　　第三个视频是得分最高的小考视频，歌曲是远古组合哆来咪的《star》，整首歌鼓点明显，很燥，里面方嘉瑞已经能够完整地完成这首曲子，但是他的rap还是有些紧，很明显有点放不开，整体实力合格，但是还不够。

　　第四个视频就是最近一次小考的视频。

　　这个视频明显让在场的人眼前一亮，团队合考和个人单考都很不错。都是《谎》这首歌，方嘉瑞的舞蹈力度不是他们看到过的最大的，但却是最收放自如的，快19岁的男生已经敛去了青涩气，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整个人都是飞扬的意气，《谎》在他的演绎下极为自然，有无可奈何的些微悲伤，有假装不在乎的刻意随意，有隐藏在冰山之下的愤慨爆发，以及骨节分明的手划过胸膛时的些微色气和勾引。

　　虽然他面无表情，但朴智妍双耳通红。

　　她拿手上的平板捂住脸，平板下的脸却忍不住笑。

　　“大发。”

　　“进步很大。”崔仁宇赞同道，表情一本正经：“才两年的练习时长，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有些动作FAVAR自己做出来都很油腻，他做却很清爽，是会被追逐的大众情人的样子，如果他未来能保持这样的进步速度，说不定会超过GDE的都旭正。”

　　GDE的都旭正，被誉为南韩第一神颜，已经蝉联女性最想约会的男人榜首三年，现在已经退团，作为演员出道了。

　　“就是rap实力有点差，还需要提升。”

　　崔仁宇好歹在这个行业干了十年，他很清楚能赚钱的idol是什么样的。方嘉瑞这张逼格很高的脸，未来的时尚资源和商务资源肯定很好，他又不是傻子，他也是未来Player的经纪人之一，何必和钱过不去。

　　“这张脸会被大牌喜欢的。”朴智妍作为造型方面的专家，自然知道那帮人喜欢的风格。

　　方嘉瑞的这张脸，会让任何东西都显得非常值得。

　　“他还是中国国籍，大陆有钱人很多的。”

　　在逐利者面前，国籍自然微不足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第六名金丰允，年龄太大，pass，第七名罗靳民，各方面都不错，待定，第八名车太杰，长相硬伤，整容都没办法，pass，第九名罗哲胜，谈恋爱pass，第十名朴在涣，pass，第十一名文在佑，年龄优势，长相吸小学生，其他方面无短板，待定……

　　连着三天的会议开下来，最终确定了五名成员，金元勋为ACE，负责主rap和主舞，朴志贤担任主唱、高音，方嘉瑞为门面、副主唱，罗靳民担任主唱、队长，文在佑为忙内和副rap。

　　崔仁宇作为目前的总经纪人，把五个人的名字整理了出来。金元勋为Wonhun，朴志贤为Jihyeon，方嘉瑞为Gari，罗靳民为Geunmin，文在佑则是用的英文名Zeon。

　　再次上班的第一天，崔仁宇宣布了出道成员的名单。练习室里的气氛很沉重，只有崔仁宇的声音响起。

　　“我们观看了你们最后一次小考的视频，我不得不宣布，A组大获全胜，大部分的确定出道成员也是从A组选出，下面我宣布出道成员名单——

　　金元勋、朴志贤、方嘉瑞、罗靳民、文在佑。”

　　没有大喘气，非常直截了当。

　　一口气说完这五个名字，他扫视一眼众人的表现：“你们五人出列，你们先到另一个练习室去，朴成宇老师在那里等着你们。”

　　金元勋毫不犹豫带头就走，方嘉瑞也没什么可留恋的，文在佑看了眼罗哲胜，小步离开。

　　五个人陆陆续续离开后，崔仁宇道：“剩下的人也不要气馁，最近SBS正在筹划一个男子演唱组合生存战节目，我们公司有两个名额，在节目里排名前9的成员可以作为限定男团出道，所以我设计了一次小考，胜利的人可以拿到参加节目的机会。”

　　他这话落下，原本沉寂的氛围一下子再次燥热起来。

　　很明显，能驱走失去的失落的方法就是给他可能再次得到的机会。

　　崔仁宇笑了笑，继续念小考的内容。

　　而在隔壁的练习室里，几乎是没有一刻停歇，也没有任何的开头，朴成宇老师直接开始教五个人新歌了。

　　——方嘉瑞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组合的名字或者概念。

　　这是早就写好的出道曲目，崔仁宇连夜找人填词，最终取名为《Game Begin》，用它作为Player迷你一辑的主打曲。这首歌走的是很典型的大众路线，风格偏欧美，加入了Tropical House元素，丰富了歌曲的层次感和复杂度，使得整首歌听起来慵懒又悠闲。歌曲副歌部分连着重复的“go to play play play”非常洗脑，乍一听有点像口水歌。

　　一节课下来，金元勋对rap词提出了异议，要求修改，并且当场写了一段。

　　方嘉瑞惊讶于他在这方面的天赋，同时又开始头疼自己的rap，虽然这首歌里分给他的部分是副歌的洗脑词和开头结尾的一部分中低音，但是未来他肯定会遇到rap词一大段的歌。

　　他不希望自己有短板。

　　《Game Begin》这首歌并没有《谎》那么高深的故事，它纯粹就想讲述五个大男孩意外进入一个密闭空间，需要挑战游戏的故事。这个游戏名为扮演，他们不能让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知道自己在扮演，在这个游戏期间，每个人轮流说出自己的故事，而其他人依据故事内容来投票选择扮演人并淘汰他。歌曲是从其中一个人的视角来唱的，而歌曲的最后则是主人公发现自己也不是真正的人，他和另外四个人不过都是被真实人所操控的木偶。

　　前面部分的歌曲唱游戏开始，紧接着一段歌曲唱每个人的故事叙述，中间一段副歌“go to play play play”，再一段rap唱主人公的发现，紧接着又一段副歌“ha ha play play play”，最后则是主人公发现——“原来我们五个人都只是一个人的提线木偶”。

　　歌曲的声乐和舞蹈难度都不大，但是导师们要求很高。

　　五个人从早上7点练习到晚上12点，连着练了一个月，还是没有达到要求。方嘉瑞完全没有时间去感受出道的喜悦，也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跨年的时候他泡在练习室里，过春节的时间他也泡在练习室里，Player的出道成员以及他们的老师们都没有春节假期，成员们在和家人们说过后，连手机都被公司收掉了。

　　练习，复盘，纠正，练习，复盘——

　　已经形成了完美的闭环。

　　长期的训练与成果未达成使得导师们的情绪也到了极限，却还得忍受下来一点点纠正。

　　终于，3月8日那天，导师们认为他们的演绎合格了。

　　方嘉瑞颇为疲惫地走出录音棚，连月的忙碌使得他眼下已经有了极浅的黑眼圈，但却又多了点脆弱的美感。

　　崔仁宇看到这样的他，一边在心里想着给他弄一个什么样的形象，一边递给他一个剧本，道：“明天要去釜山市拍MV，你先熟悉一下。”

　　方嘉瑞诧异抬眼，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其实直到确定出道后，他才知道，原来预备出道需要准备这么多的东西。

　　idol其实也是一个需要付出非常多精力的职业。

第10章 第一个MV拍摄

　　直到坐上去釜山的车，方嘉瑞整个人的状态都仍停留在先前练习时。

　　看着车内各种坐姿仍然难掩疲惫的队友，他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

　　方嘉瑞和他的几位队友并不熟。过去的日子里，他也就和他们偶尔聊几句，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练习中，讨论的话题也都是这个动作那个动作，又或者这个音符那个音符。

　　这也就导致了现在一旦闲下来，他们一时竟然都不知道聊些什么。

　　他其实是有些不自在的，但是他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和旁边的金元勋如出一辙，倒也没看出来有多尴尬。

　　前面崔仁宇已经睡着了，安静的氛围里，你看我我看你，是朴志贤最先撑不住。

　　他有一头灿烂如阳光一样的金发，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去造型室补染，所以哪怕是在有些昏暗的车内，他的头发依然耀眼。

　　朴志贤想着车里有人在睡觉，便颇为小声地道：“听说我们这个MV的导演是南游京，之前Superstar爆火的那个MV《crying》就是他拍摄的。”

　　空气里还是很安静。

　　方嘉瑞虽说已经恶补了不少韩国idol的文化，但是这种具体到某一个团体某一个MV的话题，他依旧参与不进来。

　　像是觉得空气实在太寂静，向来不怎么说话的罗靳民开口：“听说这位导演非常会拍MV呢。”

　　话题再次冷场。

　　方嘉瑞对罗靳民的印象还挺好，虽然沉默寡言，但一直都是很靠谱的兄长样子，绝对是合格的队长。

　　看了眼在睡觉的文在佑，又看了眼闭目养神的金元勋，他开口：“韩国有什么非常著名的导演吗？那种国际著名的？”

　　“有很多啊，李政民，尹铉雨，罗正泰。”朴志贤望向窗外，如数家珍：“不过他们大部分是拍电影或者电视剧出名的，MV方面的导演，最出名的大概是李贤佑，只不过以我们公司来说，应该还请不了他过来拍摄呢。”

　　方嘉瑞边听边点头：“那这位叫南游京的导演是专门拍MV的吗？”

　　“也不算，他之前是电视剧导演，但是可能是剧本原因，他拍的电视剧一部都不火，最后就只能接拍MV了，不过让人意外的是，他的MV拍得还不错，很多大公司都会找他拍。”

　　方嘉瑞心头有数了。

　　他又问：“那他严厉吗？”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朴志贤一时竟然回答不上来，因为他之前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类导演，甚至于除了曾经参加过一个选秀综艺，他并没有任何的拍摄经验。

　　“等我们见到了他，大概就知道了吧。”

　　……

　　MV拍摄的主要地点在两处。一处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茁壮蓬勃的树木旺盛地生长在山林间，阳光透过树林的缝隙照耀在地上，泛着斑斑点点的光；一处则是废弃的工厂，用道具搭了个密不透风的棚子，漆黑昏暗，逼仄又狭小。

　　保姆车先将他们送到了郊外，南游京导演打算先拍外景。

　　方嘉瑞难得出门一趟，他坐在剧组旁边看着他们布置机器，两只眼睛里面的好奇如有实质。不只是他，他的队友们也很好奇剧组的事物。

　　金元勋站在一个摇臂旁，抬头仰望：“这个机器大概多少钱？如果我买一个放在家里的话，爷爷一定会非常生气吧。”

　　“如果元勋哥的摇臂被丢出家门的话，倒是可以送给我。”从车上带下来的困倦被新奇驱散，文在佑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各种机器：“这个摇臂真漂亮，像超神机械里面的G038号机甲装臂！简直是现实里的超大型手办！”

　　“……”两个万恶的有钱人。

　　方嘉瑞别过头，挪到了朴志贤旁边。金发的青年刚一下车就搞了把椅子坐下，然后开始看剧本。

　　他在他旁边发现了一把椅子，便把那椅子拖过来，调整了一下角度，坐在了朴志贤旁边。

　　这点动静惊动了正在看剧本的人，他偏头看向身旁黑发黑眼的少年，轻声道：“嘉瑞啊，我发现你的角色好像有点难呢。”

　　“确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演。”

　　方嘉瑞的角色是一个盲人。MV的剧本当然没有特别长，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还是觉得没有领悟到精髓。

　　“我怎么才能装作我看不见呢？”

　　“大概就是神游的那种感觉，别人在面前走过，你都看不见？”

　　方嘉瑞撇嘴，本就凌厉的眉眼在不怎么好看的表情演绎下，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他偏头看向郁郁葱葱的森林，想象着他眼前什么都没有。

　　一秒，两秒，三秒。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嘉瑞啊，那个方向有什么好看的？”罗靳民不明白他就是去转了一圈的时间，嘉瑞怎么就像是傻了一样，盯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

　　他用手在方嘉瑞面前挥了挥。

　　方嘉瑞眼神聚焦：“啊，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