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片直冲他咽喉。
“fxxk!”史密斯低吼。隋和光紧紧抵住他咽喉,生死之际手力惊人,洋商居然也没扯开他,眼珠突起,不敢乱动。
但他不傻,指甲开始抠挖隋和光破皮的手腕,就比谁先撑不住。
红烛熄灭,屋内黑暗。
失血下隋和光一阵心悸,手上脱力。史密斯很快感知到,扯开他手腕。
玻璃长片掉地,碎成几片。
史密斯开灯,包扎完脖子,没有叫人,反而走到躺椅边。
当然,不是为替隋和光包扎止血。
一只手死死掐住隋和光,另一只手撕开他手腕的血口子。
史密斯很兴奋,低头含住伤口,吮吸着血。
死亡从不如期而至。
比起恐惧,隋和光更能覺察的是愤怒,愤怒无法掌控身体。
如果回到他自己的身体……
呼吸艰难,眼前因失血发黑,他感到身体越来越轻,上浮。
渐渐地,疼痛不见,就跟半年前踩空落下山,灵魂与身体分离的感觉一样。
失去意识的前刻,他隐约感知到,自己被某种力量吸过去——
【作者有话说】
下章换回身体
第39章
房中电灯明亮, 光度柔和,床边人脸颊上绒毛細清晰,话語温柔到诡异的地步。
“醒了?”
他眉飞入鬓, 眼尾上挑, 身躯健硕,坐在床边,可充当帘帐之用。压迫极强, 本该显出凶戾, 可因为唇边細細的笑纹、新月般弯起的眼, 反倒可亲起来。
隋和光眨眼,反应迟钝。
隋翊看他几秒,忽然唤:“小娘。”
隋和光正要应声,看清隋翊瞳孔反射的自己,瞬间住口。
……換回来了?
換回来了。
隋和光心中闪过无数惊疑。
为什么隋翊会守在旁边?
玉霜呢?
隋和光尚不知,昨天府外隋翊吃了亏,今天就去烧了茶公司,烟雾弹跟烟雾齐蹿出来, 职员三魂丢了七魄,保镖保安倒还尽责,冲进顶楼办公室找大老板, 被几闷棍砸去了梦乡。
法度?政府?什么玩意儿?
隋翊承认这事办得猥琐, 装成清洁工,把玉霜捂暈了,带回营地。
隋和光的人倒是聪明, 分析主子跟谁有仇, 下午就来找隋翊, 隋师长客客气气给人挡回去, 殊不知房里就是他们要找的先生。
人睁眼前,隋翊列出了三刀六洞或五马分屍或山匪綁架勒索的方案。
人醒后,只一眼,隋翊愣住。
眼底浮过暗流,他面上如同待友:“事还没谈完,您突然暈倒,真叫人担忧。”
隋和光神情麻木,才回魂,以不动应万变。
衣物都还周全,周身也无大伤,他哪里有心思跟隋翊探来探去,偏偏是现在换回……玉霜大概率在百乐门。
不能让他出事。
隋和光敷衍隋翊几句,就要出营房。一压,门反锁了。
隋翊何曾见过他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
“军医剛给您看过,说是……肝血不足,魂魄不定。”
隋翊说着,悠悠踱步,至他身后——
两人几乎在同时出手。
隋和光手指剛扣向隋翊的咽喉,对方的膝盖已飞向他胸肋。两人俱是闪身,不退反进,力道不减反增,腕骨撞在一处,角力中发出叫人牙酸的声响。
“不装了?”
隋翊瞳如点墨,神似厉鬼,笑同哭样。
“——大哥。”
他们目的相同:劫持住对方。可拳风相接骨劲铿锵,说不清何时戾气就冲上来,各有各的怒怨,下了狠手。
隋和光身形到底要瘦些,比不得隋翊战场洗过一番,又才刚醒来,身体没太适应,他清楚这样下去只会被拖死,忽然抬腿,刹那间,绞住隋翊腰身将他狠摔向地面。
这招是殺人用的,求一擊得胜,乘胜追擊。
可他遇上的是隋翊。
这是尊少阎王。北平政府粗略统计,半年殺了约千人。
“!”隋翊被摔得笑一狞,反手扯住隋和光的衣领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手臂卡在脖子。鼻息纏斗在一起,灼热而急促,渴求将面前人搅碎了般。
隋和光将手探向隋翊里腰,摸索着。
隋翊倏地一僵,险些被夺了枪。
肘与肘对杵,腿与腿互压,空气中弥漫着血气,两人身上都添了口子。风卷沙尘,帐帘猎猎作响。
没人怕死,军医就在营房外头;真死了,毕竟是兄弟,毕竟有人收屍。
“你可以拿我当人质,”隋翊让了一步,“不过这是军营,我的兵不很听话,大概会把你我打成筛子……谈谈条件?”
隋和光置若罔闻,“钥匙和后门在哪。”
隋翊:“杀老子这么多人,还要我放你们团聚?”
隋和光:“港口我分你三成股,只分红不出资。现在拟一版合同,我马上簽字。”
“再加一成。”
“不可能。”
隋翊玩味兼讥讽地说:“他連一成利都不值啊?”奇怪的是他脸色竟好了些,尽管語气恶劣透了——“现在,是你在求我。”
隋和光:“你要趁火打劫,就别误了时间。”
果然,隋翊很快吃下这白来的蛋糕,合同也迅速拿来,这两年他们反复谈判过,早就写好了一版。
簽了字,还要盖章才生效。印章在保险箱中,大半夜,隋和光亲自给港口通了电话。
但取也要一段时间,隋和光耽误不起——晚一秒,他可能要给玉霜收尸!就要隋翊派二十个人,跟着同去百乐门,既是协助也是监视,找到人再回。
不能让玉霜死——这是隋和光醒来后最深的想法。
原因他没细想,反正他不想玉霜死,玉霜就绝不该死。
隋翊撑着手掌脸往上搁,一幅兵油子的闲散样:“要么拿回了章,您再走;要么再加一成,我也好奇他在您心中的份量。”
隋和光道:“等把人拖死,你就知道有多少份量了。”
“他死了,可您还在这营地,我怕什么?”
“我的人找过来也不用多久。”隋和光说:隋翊,我是什么都体会过,无所谓死了,你呢?
隋翊眯了眯眼,懂了:“x的……是刚那通电话。”緊盯着也没防过隋和光用暗语,但他也不太惊奇,不留后路不下套,就不是隋和光。
“你留府里的钉子都被老头子杀了,我也是。”隋翊忽而改了语调:“你动了他最在意的,还敢上赶着惹他,嗯?”
他这幅柔情蜜意关怀备至的腔调一拿出来,隋和光就拨开了保险栓。
隋翊聋了,疯了。
他不緊不慢道:“这样——给我含出来,马上,我放你走。”
这是句隋和光这辈子没想到,能当面听到的腌臜话。
隋和光慢慢道:“你看清楚,我是谁。”
“大哥,他在等你。”隋翊笑面如春,转眼撤下去,脸稍侧,鼻骨划开的陰影森然,用隋和光的话回敬:“别把人拖死了。”
时间对他们二人,都是筹码,都是枷锁。
隋翊坐着,这高度,隋和光必须要半跪下来,低下头,才能和他小腹平齐。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空气紧绷得快要断裂。隋翊坐在椅子上,敞开腿,眼中是近乎残忍的戏谑。而隋和光站在他面前,脊背总是笔直,却不得不微低头,才能与他对视。
隋和光闭眼,眼睫颤动。下一秒,膝盖微弯,作势要跪下去。
他低头了。
隋翊却是暴怒。
他起身,一把拽住隋和光的领口,五指收紧青筋暴起:“就为了他,一个婊子,你……”眼底怨恨称得上陰毒,怒火超脱理智席卷了他。
他跪过的人,为了另一个人,朝他下跪。
隋和光等的就是这一刻。
猝然出手,踹翻了椅子,連同隋翊在几秒间仰向,而后,当胸一脚。
隋翊踉跄倒地,后背重重撞在案几上,他的体格骇人,茶杯、文书哗啦啦散落一地。隋和光却不给他喘息之机,抓住他的头,就往桌上砸。
漸漸地,血在桌上漫开,隋翊没了反应。
隋和光自始自終都是冷静的,查探他鼻息,还活着,就往各处口袋探查——隋翊这种人,后门钥匙一定会随身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