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紫与青白交叠,光暗缠绵,人影摇曳。
玉霜步入房中,脚步顿停。
他目送李崇离开,明知隋和光就在包厢内,迟疑片刻,才取来备用钥匙,开门。
他听见一些……不好言说的响动。风声。轻哼。低喘。衣料摩挲。
隋和光反应快,隋木莘同样默契,纱帘垂落时,他的头钻入锦被中,藏住脸,然而又开始咬隋和光才系上的亵裤。
玉霜瞧见一座隆起的“山”,猛地背过身去。但他还是看见了——纱帘之下,坐于床中的那道身影,一段脖颈昂起,那欢愉的轻哼分明是从他口中流出的。
而沿着他手臂下望,可见一团耸动的黑影。
玉霜头皮发麻,想立马就走,又寸步难移。
他并非不通人事,戏院中见到的腌臜还不够多吗?但他没有想过……隋和光会……
李崇那混蛋,只说隋和光在床上,没说床上还有人!
玉霜说不清此时的薄怒是为什么,因为隋和光糟践他的壳子?因为他找了半夜而对方在这享乐?因为得知这男人和谁都能勾搭?
都有,都不分明。
玉霜冷冷甩下一句:“商会来人了,要谈年底换主席的事。”
帐中声响并未停歇,隋和光果然是不知羞耻的人,嗓音低缓,夹杂情事中散发的哑和缱绻:“等我一会儿。”
沉定的声线在此时蒙上水雾似的,喘息不匀。
玉霜脸颊绷紧,细看有颤动,他转身就走。
确定他离开,隋和光终是难以维持沉定,他五指抓拢,“滚出来!”
隋木莘轻啃他皮肉,又咬又亲,故意弄出水声。在玉霜走时,假戏真做。
隋和光指骨泛白,狠撕隋木莘后脑头发,可——晚了。
隋木莘舔了舔脸颊。
然后,灿烂笑开。“哥,我爱你。”
他的爱换来了数个耳光。
等隋木莘从阳台走了,隋和光硬着头皮,若无其事,去找玉霜,想问商会的事。
一问才知道,玉霜甩下他回府了。
隋和光回到自己房里已经是凌晨,他不怎么气恼,不立刻去找玉霜。
他等着玉霜明天找他商量!
然而第二天玉霜早早去了港口,只让林三给隋和光递信。
打开一看,字迹居然还工工整整,不凌乱,隋和光由字观人,想玉霜还算沉的住气。
信上只说了一件事——中央派款征收军费,老主席承担三成,余下七成,各家分担,此项贡献会纳入改选主席的重要参考。
隋和光又解开另一封信,他在港口的暗哨回:“派款名目共计三十四种。”
购木料运面粉修路灯屯粮米,征新兵抚伤兵葬司令买飞机,赈济救灾、河防城壕、难民安置工事费急急急……
隋和光思忖着。
商会功能总结下来,无非是“大帽子、占位子、扯旗子、挣票子”,宁城作为华北商贸重心,制定了北部的交易规则。
隋靖正卡在“副”字上,一直有意上位。
城中四大富商家族:隋、李、冯,还没排出个名次。
隋靖正凭港口占据一席之地;李家有银行,有李崇,中央军方背书,玩的不是生意,是权力,对商会角色倒不很看重;冯家擅投机,做新式生意,和租界关系近。
而隋和光……他回宁城不久,生意做的只算中上,但跟政府、跟老主席私交很好。
所谓“军费贡献纳入重要参考”,其实是给隋和光开的后门。
帮同行承担压力,得了声望,老主席要扶他上位,才有理由。
*
玉霜正在开会。
老主席主持会议,中心意思就一个:搞钱,共克时艰!
会议完后,他单独留了隋家大少爷,问他的想法。
搞重工是不行的,宁城周边没矿山,新开厂风险太大;做轻工,仗一打起来,一帮军匪蝗虫过境,烧毁抢,没处说理。
模仿西方,把把店面整亮堂,货品弄高级,做富人的生意…也不长久。
老主席边说边叹,这招在沪城也许有用,到在北方,百年老店朴素才是常态,国民只信酒香不怕巷子深,而羊毛出在羊身上,是必须戒备的。
——沪城。
万国之城,十里洋场,钱如水流,玉霜待过三年。
他旋着茶杯,正在看新报纸,南方沪城的,看着头版标题,若有所思。
老主席:“小隋先生有想法了吗?”
老主席作风颇为西化,称隋靖正为隋先生,隋和光自然只说小隋先生。玉霜忽视这刺耳的称呼,微笑说:“暂时没有。”
玉霜是有想法,但尚待实践。
为什么非要做实业呢?
他正要开口,富广楼大会议室外,人声鼎沸。老主席说:“李师入住宁城,定在今天,公开露面。”
大楼正对宁城广场,人多嘈杂。
此时的隋和光正往富广楼来,不是为玉霜,而是为李崇。
——李崇电话邀约,请他今天来广场,看一出好玩的。
李崇一般说有趣,那就必定要见血。
第22章
宁城大广场今日很热闹。
新师长露面前,广场没人紧张——李二爷可是宁城本地人。
等师长露面,几十枪连毙政府数个贪污的官,前排板凳嗑瓜子的百姓吃进血,瓜子壳黏上嘴皮,秃噜不出来了。
李长官施施然下去,士兵鼓掌,但并不知道师长要往哪去。
富广楼茶室外,一卫兵“众醉我独醒”——司令来见相好的了。
屋内正是隋和光,他说帮李崇查驻军的账,就真查出来好东西。
原驻军都是“人才”——前几年上头清查人数,各团找百姓穿军服充数,虚报几千人。
一清点,多出来大米共三十万斤。部分被李崇留下,另一部分黑市卖掉,再以军队的名义买地,一方面安置难民流民,另一方面充作军费。
账是查完了,接下来才是重点——能不能给新驻军再加点军费?
隋和光相当坦率,直说钱都被少爷管着,让李崇找玉霜谈去。他现在就是个白身。
李崇眼神稍变,口吻戏谑:“这是养徒弟呢,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隋和光说:“搭伙过日子而已,说不定哪天就拆伙了。”
他把自己现在的危机说出来,看李崇愿不愿接茬,帮他制衡玉霜。
今天来富广楼前,隋和光从报纸上得知一条消息:隋李重修于好,被人拍到同去百乐门。
李崇跟玉霜有了接触,看起来两人相处还不错。
这对隋和光不是好事。
李崇扩开怀抱,敞开大腿:“我这老伙计够硬,散不了伙,你来不来?”他从匣中取出枪来,拍在桌上。
隋和光请李崇合作应对玉霜,依托的是旧情,还有他经营商务的能力;
李崇倒是接茬,但提了条件——他要隋和光离开宁城、加入李军。
几秒后,隋和光把枪推回去,笑而不语,李崇扯下嘴角。
他懂了,隋和光还是不想插手华北的军政,更不想和李家军队绑定。
就跟七年前一样。
谈崩了。
两双黑沉沉的眼瞳撞到一处,李崇摩挲下锋利的犬齿,神色温柔到诡异,隋和光当即起身——李二发疯时,同吃人也没分别。
李崇没拦隋和光,还非常贴心地叫来卫兵,送人回府,依旧是被隋和光婉拒。
他不急。
还有半年。
李崇最后只问:“不后悔?”
隋和光说:“这话该我问你。”
李崇:“我做的每件事、走的每条路,不说甘愿,但都无悔。”
隋和光说:“我亦然。”
隋和光走后不久,卫兵叩门:“司令,隋家大少到了。”
然而很快,卫兵传来最新消息——“您看上的那什么夫人,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卫兵眼中充满八卦之火,但令他失望的,司令除最开始变脸,后面都面不改色。
四人一桌麻将,卫兵凑数。
玉霜是客,李崇让他定规则,最后定了打南方麻将。
隋和光是半道撞见玉霜,不得已杀一个回马枪,他无视李崇和玉霜深冷的目光,淡然落座。
隋和光最习惯的娱乐就是打牌,虽然他牌技是出了名的烂。政府有人因此爱请他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