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笑了笑,“免得你总疑心我,请个师父,好好地教你识文断字,如何?”
卿云睁大了眼,“真的?”
李照含笑道:“君无戏言。”
卿云面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李照见状,捏了捏他的脸,“孤便知道你这是又多心了。”
卿云舔了舔嘴唇,追问道:“何时去请?”
李照低头亲了下他的嘴唇,“你既高兴,立即便请。”
卿云心中既紧张又兴奋,也顾不上恶心了,抓了太子的手,神色略显出几分忐忑,“会不会……太逾矩了?”
李照笑了一声,“你也怕会逾矩?”
卿云道:“我是怕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会不会觉着殿下你宠我太过?”
李照面上笑容依旧,捏了捏卿云的面颊,“你这小脑袋瓜心思还真是重,这些事无需你来操心,你只要记着孤喜欢你便是。”
太子的喜欢可还真是了不得。
司经局的校书郎即刻领命前来,李照命他从明日起带着卿云校堪典籍,太子下令,校书郎自然从命,且他在东宫多年,早受了太子的调教,不必主上将话言明,他亦能明白意思,当下便恭恭敬敬地应下。
李照让卿云给校书郎上了杯茶,校书郎接下,“多谢云公公。”
卿云心中高兴,面上扬起笑容,李照在案后见他笑颜如花,面上也露出了淡淡笑容。
得了好处,自然是要付出的。
到了夜里,李照沐浴时,小太监们抬进了两个浴桶,另一个放在偏殿,卿云心下有数,默默地去偏殿清洗沐浴,水是热的,他的身子却是一阵阵发寒,在温热的水中止不住地发抖。
事到临头,卿云才发觉他还是那么怕,甚至比那夜更怕,那些好处又全被他忘了,满脑子全是自己那夜被李照压着不能动弹的模样。
“云公公,您洗好了吗?”
外头小太监轻声提醒。
卿云猛地转过脸,盯着门外的影子,冷冷道:“快了。”
“是。”
小太监连忙退下。
卿云胸膛起伏,扭头看向一旁的寝衣,咬了咬牙,从浴桶中钻出。
寝殿内,李照手持书卷,正在看书,这是他的习惯,睡前总要看一会儿书,只不过今日书卷上的内容没怎么进他的眼罢了。
当了数年太子,常年都忙于政事,自先皇后死后,李照几乎再无私事,如今终于有了。
烛光之中,身着素白寝衣的卿云趿着莲花睡鞋缓缓走来,一头柔顺的乌发披散及臀,低垂着脸,将自己那张面容悄然隐藏。
书卷垂在膝头,李照静静地望着卿云一步步走到他榻前,李照目光上移,落到卿云鲜色红唇上,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的确美丽,李照却是最爱他的眼睛,不因那双眼睛生得动人,而是那双眼睛总是大胆地瞧着他,里头的东西很生动。
李照放下书卷,伸手拉了卿云坐到身旁,目光怜爱地看着他。
卿云默默不言,脑海中不停想着那个锦盒和对他恭恭敬敬的校书郎,这才能坐定。
等到李照手摸到他的衣襟时,他还是忍不住抬手握住了李照的手掌,仰起脸,满目可怜,“殿下,我……”他望向李照,李照生得清贵无双,然而在卿云眼中却是面无可憎,令他作呕,可是……拒绝的话到嘴边,仍是变成了,“……可否讨一杯酒喝?”
宫人端来水酒,李照知卿云怕羞,亲自去殿外拿了,自端进了寝殿。
“原是我想得不周全,欠了你许多。”
嵌珠玛瑙杯中滴入酒液,李照自拿了一杯,又递给了卿云一杯,他目光柔柔地注视着卿云,“从前,我待你不够好,日后,绝不再叫你伤心。”
卿云手捧了酒杯,根本无心听李照说什么,他举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李照微怔了怔,笑道:“这是渴了,喝得这般急?”
卿云又自倒了一杯酒,一连喝了三杯才停下,转过脸对李照道:“从前,我亦有许多不懂事之处,先自罚三杯。”
李照淡笑道:“何时又转了性子?”
卿云抿了下唇,又去倒第四杯,“这一杯,谢殿下的庄子。”
“这一杯,谢殿下的栽培。”
卿云酒量还算中等,只是连喝数杯,又快又急,他又特意要了易醉的佳酿,面上已立时泛起了红晕,头也开始有些晕了,便又倒了第六杯,“这一杯……”卿云抬起眼,眼中波光盈盈,“……谢殿下宠幸。”
温酒入喉,卿云手已虚浮,将那嵌珠玛瑙杯“咚”的一声放在盘上,人也微微有些晃了。
李照已看出卿云是故意在灌醉自己,手握了自己那一杯酒,望着卿云绯红的脸笑,他心中隐隐有些怪异,然还未等他细想,卿云便往后一躺,栽倒在了床上。
李照放下酒杯,连忙俯身过去查看,却见卿云吐气如兰,口中尽是美酒香气,眼半开半闭,双颊如霞,嘴角微微勾着,一副迷离醉相,李照不由笑了,手指戳了戳卿云的面颊,卿云摇头闪躲,李照笑道:“这是醉了?”
卿云脸蹭了蹭被面,重重地呼出口气,李照哭笑不得,手掌撩了卿云的长发,目光顺着那发丝一点点掠过卿云身上的曲线,轻摇了摇头。
“卿云。”
李照低声唤了三遍,卿云终于鼻音浓浓地“嗯”了一声。
“怕跟孤同床?”李照柔声道。
卿云没有应答,只将脸往被中埋去,李照将被子拉开,又将他的脸转了过来,卿云却是又扭了过去,如此反复几次后,李照一面笑一面干脆将他抱在了怀里,让他头枕在他的臂弯。
“傻卿云,到底怕什么?”
李照目光爱怜地在卿云面上逡巡多时,卿云闭着眼,已是沉沉睡去,听他呼吸平稳,李照再轻摇了摇头,端起自己的那杯酒饮了,又低头吻上卿云唇畔。
醉了的人唇舌都绵软无力,李照按照自己的心意尽情地吻了卿云一通,这才将人抱至床榻里头,轻轻放下,自己也并排躺下,将人搂在怀中,便也这么休息了。
等到李照呼吸平稳,他怀里“醉死”的卿云才睁开了眼,一双眼却是清明无比。
李照搂他的姿势和那夜压着他的姿势很像,两条手臂上下牢牢地搂着他的腰,他几乎是整个人嵌在了李照怀中。
李照的肌肤、气息、热意,像是一张网深深地笼罩着他。
卿云想拉开李照的手,却又怕惊醒了他,万一李照兴起……身后便是李照温热的身躯,那里虽未起兴,却依旧鲜明地紧紧贴着卿云,令卿云嫌恶不已,只能咬着牙慢慢往前挪了挪,好离它远一些。
今夜他靠“醉酒”逃过一回,可是之后呢?
若是日日找借口逃了,难保不会激怒李照,今夜李照已经有些生疑了……卿云紧闭了下眼,罢了,先逃过一夜是一夜吧。
卿云在李照怀中等着天明,就这么一夜未眠,他听得李照呼吸动静后,才急忙闭眼装睡。
温热的气息拂到面上,卿云忍耐着闪躲的冲动,只觉额头、眉心、脸颊一一被轻轻吻过,李照动作极轻地抽出了搂着他的手臂。
“还装睡?”
李照笑盈盈的声音传到耳畔,卿云正紧张着,不由浑身一颤,他猛地睁开眼,对上李照含笑的眼,心道糟了,被李照诈出来了!
“真是……”
李照将人搂到怀里,重重地亲了下卿云的嘴,“你自己同孤说过的话,全忘了?装睡的本事倒确实不错。”
卿云抿了下唇,见他心情似不错,便小声道:“不敢惊扰殿下。”
“你呀……”
李照双手搓了卿云的脸,额头碰了下卿云的额头,“就在这儿歇着吧,孤下朝回来再同你好好说。”
李照转身下床,卿云瞬间面色发白,原来……终究还是逃不过吗?
第63章
一夜未眠,卿云已是疲累不堪,李照走后,他便倒了下去补眠,等会儿李照下了朝,还不定怎么折腾。
然而四周全是李照的气味,李照人虽离去,他的气息威压却仍残存在殿内,卿云侧脸闭眼,努力了许久仍还是无法入眠,干脆还是坐了起来。
靠在软枕上不知等了多久,卿云终于听到外头有了动静。
这个东宫一向都寂静得很,唯有它的主人能叫它热闹起来。
李照未换朝服,独自一人进了殿内,卿云转过脸平静地望了过去,李照面上带着笑,心情似还不错,自那层窗户纸捅破之后,李照的心情便一直这般愉悦,至少在卿云面前总是如此不加掩饰地高兴。
“怎么没歇着?”
李照上前,撩袍在床榻边坐下,卿云垂下脸,“殿下走了,我睡不着。”
“又胡说,”李照含笑道,“我看是我在你身边,你才睡不着吧。”
卿云心下一颤,不敢小觑李照,只低头躲避李照的目光。
李照近日在处理政务上越发得心应手,一是年岁渐长,他羽翼渐丰的缘故,二是卿云回到他的身边,他心情放松了许多,更兼要向皇帝表明,他宠爱卿云不会影响他当好太子。
只不过面前他榻上这个小人倒是比政事还要棘手,李照如今是怎么也罚不得了,莫说罚,便是说句重话都怕卿云又要委屈闹脾气,哄也不知该怎么哄才好,这束手束脚的感觉对于李照而言极其新鲜,倒很有趣。
李照心里大概知道卿云的心事,低声道:“你便老实说,到底是身子难受,还是心里难受?”
青天白日的,卿云听李照衣冠楚楚地便同他聊床上那点事,心中极为恶心反感,死抿着唇,连两道秀眉也蹙在了一起,面上也是红白交加。
李照见他此番情态,心生怜意,伸手拉了卿云的手,“先前不还很敢说吗?在这儿哭着喊着全是被我逼得的?”他含笑道:“难不成这事也是被我逼的?”
李照语气闲适,卿云心下却是立时警惕,低垂着脸,半嗔半怨,“就是被殿下逼的。”
李照闷闷地笑,向前凑近了些,头低低地靠着卿云,亲昵道:“你倒是说说,孤是怎么逼你的?”
卿云面色涨红,要在床上应付李照已让他恶心至极,还要同李照言语调情,实在叫他难以忍受。
李照见他抿着唇不说话,脖子都羞红了,便低头轻轻地亲了下他的额头,语气也认真了许多,“你同孤说实话,到底是孤弄疼你了,还是你心里头过不去?”
卿云心下明白,这两点他都不能应,若说弄疼了,便是要受调教了,若说心里头过不去,那便更罪无可赦,所以他只能道:“只是……还不习惯……”
李照却不肯轻易揭过,“哪里不习惯?”
哪里都不习惯!只要你一靠近,我便觉着恶心!你的气息、你的抚摸、你的亲吻、你的……一切都叫我恶心!
卿云在心中恶狠狠道,然而面上也只是不答。
李照见状,先抬手捏了捏他的耳朵,“这个,习惯吗?”
卿云不答。
李照便又亲了亲他的鼻尖,“这个呢?”
卿云呼吸微沉,眼睫轻轻一颤,嘴便被吻住了,李照口中淡淡茶香,轻轻地含着他的唇舌,卿云闭着眼一动不动,舌头也是僵的,只随着李照怎么摆弄罢了。
李照撤了出去,笑着看向卿云紧闭双眼的脸,“看来是连这个也不惯了。”
卿云颤抖着睫毛半睁开眼,瞧见李照湿润的嘴唇便心生厌恶,低声承认了,“是有些不习惯。”
李照手指抹了下卿云沾了水色的菱唇,“到底是不习惯,还是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