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道:“还记得秦少英吗?他快到京了。”
卿云自然是不记得。
“为了叫你对宫中生活多生怨恨,他也算为你花了不少心思。”
李崇抬眸看向卿云,“你说你这是不是人尽可夫?”
卿云听不懂,自顾自地玩衣裳垂下的系带。
李崇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靠近,“今夜侍寝,如何?”
卿云自然还是听不懂,他问道:“什么?”眼中一片剔透,若说是装的,未免也装得实在太好了。
李崇道:“不明白?”
卿云点头,李崇的话,他大部分都不太明白。
自然,他不明白,李崇有的是法子让他明白。
宫人们面色羞红,卿云愁眉苦脸,案上摊着长长的一幅春宫图,卿云手指点了其中一个倒吊的姿势,声音颤抖:“这便是侍寝吗?”
宫人红着脸轻轻颔首。
卿云大叫:“我不要!”
宫人们眼神乱飞,面面相觑,也不知该怎么哄怎么劝了。
卿云急得团团转,这春宫图瞧着实在太吓人了,每一张里头都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或趴或跪,或站或仰,瞧着身子都快拧成麻花了,似在挨揍,以李崇成日里的行径来看,他绝对是那个挨揍的。
卿云来回在宫里头踱步,想又想不出什么法子,将桌上吃剩的糖果子往宫人怀里一塞,“你,你帮我还给他,我不吃了。”
宫人无奈道:“大人,您就……皇上宠幸,是喜事啊。”
“什么?还有皇上?!”
卿云崩溃了,“那他们两个人便行了呀,别叫上我了,我要睡觉去了,再会!”
宫人终于鼓起勇气解释道:“那便是皇上,是同一个人。”
卿云脑子硬动了两下,明白了,也天塌了,皇上厉害,朕也厉害,朕居然就是皇上!那朕岂不是厉害得不得了!
卿云蹲下身,原地思索,极为委屈,“我以后好好吃药还不成吗?”
宫人道:“大人,您别想得太可怕,这个、这个不疼的。”
卿云才不信,他想了又想,道:“太后那么享福,他为什么不让太后侍寝?”
宫人吓得连忙捂住他的嘴。
卿云委屈死了,觉着自己每日都乖乖的,李崇还要欺负他,这宫里是真没法待了。
不管卿云怎么不肯,夜里宫人还是替他好好沐浴了一番,让他在榻上等皇帝过来,卿云唉声叹气,等到李崇来时,卿云已经差不多认命了,开始讨价还价,“我觉着这个里面有些姿势挺没意思的,一点都不有趣。”
李崇仍穿着常服,他忙到了深夜,难得卿云也吓得还没睡。
李崇在榻边坐下,饶有兴致道:“你喜欢哪个姿势?”
卿云心说他一个都不喜欢,从床榻里拿出那卷足有几尺长的春宫图,从里头精挑细选了一个。
李崇只是随口吩咐,这图他看也没看一眼,卿云送到他眼皮子底下,他这才第一次看,“这个,这个还可以。”
图里头,两名男子交叠躺在一处,卿云觉着这个姿势他兴许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原来你喜欢这个姿势,”李崇抬眸道,“宫人教你该怎么服侍了吗?”
卿云愁眉苦脸,“教了的。”
李崇道:“那你来服侍朕吧。”
卿云犹犹豫豫,被李崇看穿,“你不想服侍朕?”
卿云噘嘴。
李崇道:“那你想服侍谁?”
“不能不服侍吗?”卿云哀求,“你不要太欺负我了,太欺负我了,我也会受不了的。”
李崇只是逗弄试探罢了,见他对这事如此排斥,不由淡笑道:“这便算是欺负你,那你从前在宫里侍奉父皇是怎么熬的?”他怕卿云不明白,解释道:“便是先帝,他宠你,便是因为你侍奉他。”
卿云瞪大眼睛,“什么?我给先帝侍寝?!”
“是啊,你在他床上侍寝多年,”李崇想他大约永生都难忘那个场景,抬手按住卿云的后颈,将人拉近,眼中眸光内敛,一字字对着满面惊恐的卿云道,“一直到他死。”
第165章
夏日炎炎,烈日当空,大军还朝,新帝携百官于京郊亲自迎接。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崇扶了秦少英起身,“这是故意寒碜朕呢?”
秦少英笑着起身,“哪的话。”
君臣二人谈笑风生,秦少英这次回京,带回来的都是从前秦恕涛的精锐嫡系,秦恕涛死后,群龙无首的军队终于找到了他们的新王,极为有序地在京郊开始驻扎。
李崇特许秦少英骑马入宫,秦少英便就这般铠甲战马地入了皇宫。
待到千秋殿内,秦少英才一面卸甲一面轻松道:“真是热死我了。”
李崇淡笑道:“早备好了水酒了。”
秦少英人虽在前线,京中眼线却是不少,他接近京城之前,眼线已提前将京中局势悉数传报。
此次上战场,秦少英的终极目标便是除掉李照。
除掉李照是很不容易的,李照为人谨慎,同时也极为防备秦少英,若非那场大雨,山洪暴发之下,李照身为太子,竟亲自出来指挥对下游几个村庄施救,秦少英也找不到机会下手。
自然,秦少英明白自己的手段是多么的卑鄙无耻,只不过,成王败寇,由不得他心软。
李崇也不负他所望,除掉了李旻那个老东西。
酒中碎了冰屑,秦少英心下一片冷硬,他没能亲手杀掉李旻,是他的遗憾,自然倘若真的起兵造反,他至少还得再花上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才能杀死那个冷漠多疑的先帝。
二人合力完成了弑君杀太子的阴谋,坐在一块儿却是有些无话可说。
秦少英已在战场上祭奠过他的父亲秦恕涛,并且向他的在天之灵发誓,绝不步他的后尘。
杯中酒,秦少英没喝,而是洒在了地上。
李崇淡淡一笑,他对李旻没有秦少英对秦恕涛的那种感情,对李旻的祭奠也不过是循例罢了,但他能理解秦少英的举动,若非秦恕涛惨死,秦少英也下不了那个决心。
倘若秦少英选择李照,以李照的仁厚性子,绝不会狠心下来弑父,所以秦少英别无选择。
李崇道:“节哀,朕会追封大将军。”
“不必,”秦少英再无需伪装出活泼爽朗的模样,“人死了,那些都不过是虚名罢了。”
李崇道:“你看得开便好,日后边境三州如何处置,全由你看着办。”
秦少英道:“李维摩留下的几个可都是硬茬,有的折腾了。”
而且李照只是跌入黄河,秦少英当下也想立即派人去寻,只是山洪严重,下去便是跟着死,事后也未找到李照的尸骨,他心里始终存了个疑影。
李崇也是一般,“篡位”这事做来简单,也不简单,只篡位之后该做的事更多更难。
秦少英喝了杯酒,放下杯子,终于还是道:“咱们的大功臣呢?”
*
卿云并不知自己是两位阴谋家口中的大功臣,那日李崇说让他侍寝,最后也没对他做什么,捏着他的脖子将他扔回了床上,似乎还很嫌弃他。
卿云倒很开心,他不想侍寝。
倒是让他找到了新的事情消遣,他忽然发觉自己好似会画画,向宫人要了纸笔,没事便临摹那几尺长的春宫图。
秦少英入殿,便见宫人们规规矩矩地立着,宫内一片宁静,窗户开了条缝隙,卿云喜欢外头树的清香,榻前摆着两台冰鉴,外头的风拂过,凉丝丝的,很舒服。
卿云趴在榻上,翘着腿画画,一旁宫人神思倦怠,正垂着头偷偷地在打瞌睡,卿云浑然不觉,也未曾察觉殿中多了一人,只专心画画。
“李崇说你疯了。”
卿云扭头,乍然瞧见殿里头多了个陌生人,他吓了一大跳,又觉秦少英身上好似透露出一股逼人的煞气,连忙坐起身,滚到软榻边缘,“你、你是谁……”
秦少英看着卿云满面懵懂,双眼之中全是陌生的害怕,心下一凛,上前便掐住了他的下巴,脸上带着轻佻的笑,“你不认识我了?我可是你的奸夫啊。”
卿云被他捏得下巴有点疼,他一点不吃疼,眼睛里马上蓄了泪,他听不明白秦少英的意思,只觉着这也是个不好惹的人,便赶忙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先放手,你捏得我好疼……”
秦少英松了手,卿云连忙把自己的下巴藏了起来,手抽了他正在画的春宫图挡住自己的下巴。
秦少英瞥了一眼,淡淡道:“你如今成什么了?他的禁脔?”
卿云对秦少英印象非常不好,因为此人不仅动手动脚,弄疼了他,而且尽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这里是朕的宫殿,”卿云总算想起来个勉强算得上是靠山的人,“你、你不能欺负我……只有朕能欺负我……”
一声轻笑传来,秦少英回头,李崇负手走来,道:“朕早同你说了,他如今神志不清,见了人便害怕,你非是不信。”
“朕!”
卿云见到李崇,眼睛亮了,李崇虽然老欺负他,至少也算个熟人,赶紧丢了身上的春宫图,一个箭步躲到李崇身后,双手捏着李崇的肩膀,小声告状,“奸夫欺负我。”
李崇挑眉,“奸夫?”
“嗯嗯,”卿云向李崇透露秦少英的身份,“他说他是我的奸夫。”
秦少英见他像是很依赖李崇,又见脚下春宫图,只是面上平静,心头之火早已熊熊,他微笑道:“把他给我。”
李崇笑了笑,“好啊,你等会儿离宫的时候将他带上便是,只别让他死了,万一维摩还活着,他可大有用处。”
秦少英微一拱手:“多谢皇上,臣这便离宫。”他一面说一面过来攥住了卿云的腕子,卿云吓坏了,一只手死死地抓着李崇的袖子,竟是大声惨叫了起来。
“不要——”
前几日才出宫一趟,卿云见到了苏兰贞,回宫便病倒了,难受得几天都吃不下东西,他实在怕了宫外,更对满身煞气的秦少英没有半点好感,相比之下,至少朕平素里总是笑眯眯的,这几日也天天有糖果子,总算是没骗他了。
“我不认识你!我不要跟你走!”
卿云猛地抽出了腕子,双手都紧紧地抱住了李崇的脖子,“不要,不要!”他仰头,恳求李崇,“朕,你不是说我乖乖的就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吗?这个就不要要我了,好不好?”
他实在怕极了,脸拼命地往李崇身上贴,“我、我已经很乖了,我、我愿意侍寝!”
秦少英目光一点点望向李崇,李崇却只是无奈地笑,“朕若说没碰过他,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