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久没回来了,但房间还保持着自己离开前的模样,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好,窗台的初恋多肉也依旧漂亮。
“我的床就一米五,感觉勉强够我们俩睡,中间还可以塞枕头隔开。”
枕头?
有这种好机会还要放枕头,邢森夷然不屑。
“或者我们其中一个打地铺也可以。”谢枳打开衣柜,从最上面翻出床被褥,“看在邢森少爷你给钱的份上,我打地铺吧。”
“不用。”邢森把他的被褥塞回去,“够睡,到你家来还让你打地铺,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当然土霸王啊!
这话谢枳可不敢说。
确认好俩人的床铺分配,谢枳把自己和邢森的行李箱拖进房间里。邢森的箱子怪轻的,里面就只有几套内搭和一件风衣,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内裤袜子也没有,谢枳目移:“你洗澡怎么办?”
邢森:“你这没有?”
“你要穿我的内裤!?”
“……”邢森用力弹他的额头,“你这没有商场吗!买不就好了。也不想想你的内裤我能穿上?”
“那万一我是个裤裆藏大炮的人呢!”
视线从他的裤裆扫过,邢森很有嘲讽味道地哼了一声。
谢枳试图勃然大怒然而毫无底气,只能抄过枕头挡住自己,顺便把邢森的几件衣服狠狠丢到一边。
相比于邢森,谢枳箱子里的东西就很多了,以及背包里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还有整整一袋零食也都堆到了床上。零食是给谢小糯买的,但一次性给她会吃光,所以谢枳准备分批发放。至于剩下的则是他卖给谢小糯和辛西娅的一些小礼品。
邢森拿过其中一个礼盒打开,是条手链,价格对谢枳来说不便宜。
他有些意外:“这都是你自己买的?”
“我朋友帮我选的,他还挺懂这些。”青木零对这些牌子可谓是手到拈来滚瓜烂熟。
“花了多少钱?”
谢枳举起两根手指。
两万。
邢森诧异,没想到谢枳那么抠的人居然舍得在这方面上花钱。把清单拿过来仔细打量,都是给亲人买的,显然一看就不是他的用品。
“都在这,没有了?”他脸色不怎么好看。
“是少东西吗。”谢枳一一对比清单,“没少啊。”
邢森神色复杂:“我是说你自己。转卖旅游券赚那么多钱,连书包都不给自己买一个?”
抬手拎过他的包,撕开其中一个贴纸,贴纸下的背包表面已经磨破受损,皲裂的人造革黏在贴纸背面。
谢枳夺回书包把贴纸粘回去:“我要买的,我又不是那种没苦硬吃的人,只是艾尔拉斯商场的书包性价比都太低了,我准备回来找个打折商场扫荡的。”其实他觉得随便拎个包装袋也行,反正也没人关注他。
“……”
邢森皱紧眉,胸口说不出有些发闷。
他拿出手机利落给谢枳转了两万:“一个月的房租水电生活费。”在谢枳立马要存进活期里之前,咬牙切齿道,“全都给我花光,买书包去!”
谢枳捂住手机:“你要我买2w的书包啊!”
“怎么不行?”
谢枳有时候真的想跟这些有钱人拼了。
在邢森的反复强调威胁下,他被逼答应只能把这笔钱用于买书包。谢枳表情恹恹的,给他花钱跟要他命一样,然后邢森就眼睁睁看着他把钱转进余额宝里,说是好歹还能拿几天利息。
邢森无言以对。
在谢枳房间休息过后,他带着邢森到周围散步逛,途中遇见了不少熟人,都亲切地喊他“小橘子”、“小谢枳”。谢枳成年了,但这些称呼是从小到大叫习惯的,他们一时间也改不过来,他也就由着长辈们叫。
直到这一刻,邢森才真正开始了解到谢枳的过往。
他就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很小就没有父亲,只有母亲和妹妹。生活说不上十分艰难,但邢森总会觉得,他适合更明媚更绚烂的地方。
这里不能说不好,但他确实想把很多更好的东西给谢枳。
“邢森少爷!这里有卖烟花棒,你来玩吗!”前面谢枳大声朝他招手。
邢森心很剧烈得抖了一下,像被拨动的吉他弦。
他下意识摸着胸口,回神走过去。
……
晚上四人围坐在一起用餐。
辛西娅不喜欢邢森,原因在于他那一头夸张的白发和后颈纹身,看起来实在太有攻击性。而辛西娅恰好非常不喜欢攻击性强烈的人。但谢枳再三跟她保证邢森的人品,私底下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发誓,辛西娅看着自己这个蠢儿子,叹了口气勉强答应让邢森留下。
也不能把邢森赶出去,万一这个青年记仇,回军校后给他使绊子怎么办?
借这次机会观察一下也行。
自己这个儿子从来报喜不报忧,她经常会很担心。
把最后一碗菜捧出去,辛西娅带着客气的笑,故意露出自己那条陈旧的假肢:“邢森同学你尝尝看,我拿手的咸蛋黄鸡翅,都是普通家常菜肯定没你家里的好,你要是不满意我明天再买其他菜。”
谢枳扒在厨房门边,生怕这位少爷语出惊人说些挑剔难听的话,他怕自己老妈会气得拔出菜刀冲过去砍死他。
但邢森接过碗筷,看向桌前的菜,跟完全没看见辛西娅的假肢一样。
“这些菜看起来比我家的好吃多了,我家厨师做菜没有灵魂,看起来跟工业制品没区别,还是阿姨这些菜秀色可餐,我就喜欢吃家常菜。”
说话亲近不摆架子,温和得像克隆出的假邢森。
谢枳不解歪头。
邢森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辛西娅也很诧异:“你真的喜欢?”
“闻起来也很香。”他把筷子擦干拿给辛西娅,“阿姨你快坐下来吃吧。”
他起身走到辛西娅身后帮忙拖动椅子,见人落座后看向谢枳,“不来吃饭?”
谢枳跟看猴子出世一样目瞪口呆地打量邢森,在他旁边坐下后,抬手捏了下他的胳膊上的肌肉,“你疼吗?”
邢森桌底下的手凝出霜花,戳他的手背,假笑:“你不然捏得再重一点?”
要死,居然是真的邢森。
“原来邢森少爷你是尊老爱幼的类型。”
吃晚饭一进屋,关上门,谢枳对邢森道。
“我是接受过古典绅士礼仪教育的人,这点表现能有多难?”
面对什么样的人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行为举止,这些都是有专业的私人礼仪导师授课。但军校里邢森没必要干这些,对着那群军校生用实力说话就完全够了。
他仰头躺到少年的床上,听见吱呀一声,扭头时鼻尖埋进起的纯棉被褥内,微弱的香味,胸腔不由起伏深呼吸。
谢枳打开衣柜,“晚上你盖新被子吧,刚晒过的还很蓬松。”
从被褥里不舍地抬头,邢森撑起脑袋,“这么一张小床塞两床被子?”
“不然盖一床?也太奇怪了。”
把被子丢给他,邢森捞住,又抛到一边:“我不盖新被子,一股难闻的臭味。”他抓起谢枳的被褥,“你这个还行,我盖这个。”
“你不嫌我臭?”
“可以忍忍。”
谢枳心想莫名其妙,但邢森交了房租,正所谓有钱还傻的租客的意图是不可揣测的。
他找出自己的睡衣:“你要先洗澡吗?”
邢森:“你先。”
“行吧。”谢枳抱着衣服出去了。
邢森起身在狭小的卧室里走,这里面积不很小,粗略看只有10平方,摆满衣柜书桌床后十分逼仄,都容不下邢森这个一米九多走两步路。但收拾得很整齐,柜子里排列有序的书籍,每本都带着多次翻阅的痕迹。
他记起来谢枳的期末考试成绩确实还不错,笔试的几门课都在前三。只是实战部分的成绩都很一般,一年级只有两门实战课,分别是异能开发和搏击训练,异能开发里面也有50%的占比是理论知识,谢枳不会倒数还多亏这里拿了满分。
平常他总戴着眼镜,看起来也确实像个只会读书的好学生。
邢森走了一圈就把这里看完了,无聊地坐到椅子上转动。
谢枳的手机没拿,就摆在桌边。这时屏幕亮了起来,有人给他发消息。
邢森看不到消息内容,只能看到备注。
“给饭好人……谁?”
用不到3秒钟邢森就成功破案了,因为对方直接打来了电话。
是兰登。
喧闹的铃声漫长响起又平息。卧室安静下去,紧随其后又一道铃声响起。
邢森晃着自己的手机,扯起嘴,直接挂断。
给对方发去消息:【别来打扰我们,你也知道自己很碍眼吧】
……
谢枳洗完澡出来,邢森宛如个愉悦犯一般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两手搭着扶手,气势跟大手一挥打下江山的暴君没两样。
跟谢枳交换进了浴室,邢森推门进浴室。
房间有两间浴室,一间在楼上,楼下这间是谢枳专用,所以摆的几乎都是他自己的洗漱用品。洗头、洗澡、洗脸三合一的橘子味香皂摆在盒子里,白色电动牙刷和橙色水杯,放眼望去一片空空荡荡。
邢森跟那块肥皂两两对视,无语地拿着肥皂进了隔间。
谢枳把毛巾绑在脑袋上,戳了戳屏幕,手机没电自动关机,索性就丢到一旁先充着电。
他把零食和礼物给辛西娅和谢小糯拿过去,又在谢小糯房间陪她玩了会儿拼图,回来时,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
这座边缘基地的冬天一直是这样,很少有大雪纷飞,只有湿冷而脆弱的细雪。
他穿着白色棉睡衣趴在窗户前,哈一口气,玻璃上全是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