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乔…”楚云州扒开草丛,看到匍匐在地的楚乔乔,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他轻轻地走近, 想把她抱起来。
“谁!”
楚乔乔像受惊的兔子,她的高度只能看到占着血的刀尖,她尖叫出声,挣扎着想要怕走, 但是由于腿太疼了,只是挪动了一步远的距离。
“是我, 是大哥, 大哥来带你回家, ”楚云州刚下扔下刀, 耳朵却敏捷的听到了有人迅速赶来的声音, “遭了, 乔乔, 别出声。”
楚乔乔认出来是她大哥, 顿时不再挪动, 强忍着疼痛点了点头。
楚云州借着树影躲在暗处,强有力的胳膊举着弯刀,压紧牙关等待着那人到来,突然的,他眯了眯眼,那人一身黑色,在月光的照应下,像头饿了一个冬天的黑瞎子,凶残的下山觅食。
“@#“[】#*]””
就在附近了,果然跑不远。
蒙面人漫不经心的走着,举着手中的刀随意晃着,刀尖时不时戳一下树干。
秋天的叶子本就随时掉落,做好了化作春泥的准备,如今经受这外力,更是提前飘落,有脾气的自然要报复一下,落到了蒙面人唯一露着的眼睛上。
“#*@#,”该死。
蒙面人气急败坏的抬起手,想抓住这片惹人烦的叶子,就在这时,楚云州出手了,他快准狠的将刀捅进了蒙面人的胸口,不偏不倚的刺穿了他的心脏。
蒙面人的眼睛也重见光明,他的瞳孔紧缩,不相信自己就这样死掉了。
“……”
楚云州大喘这粗气,不放心的又捅了几下,最后俯身测了测他的鼻息,这才扔下刀,擦了擦脸上又溅的鲜血。
“大哥,大哥,呜呜呜乔乔好害怕,腿好疼,乔乔要回家。”
楚乔乔见那可怕的怪物终于死了,才放心的哭出声来,她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这样疼过,她又累又饿,还一个人这样在林子里,恐慌难安。
“嗯,我们回家。”楚云州注意到楚乔乔扭曲的腿,心中顿感不妙,但是他还是控制住了面部表情,笑着抱起楚乔乔,迈着大步往家中走去。
中秋佳节,清水湾此时,家家户户应该正在祭月,吃月饼赏着月,热闹非凡,楚云州老远的就听到狗叫声,但是每户人家都却异常安静,快走到村口的时候,才看清眼前的场景。
张怀安赶着破烂的牛车,没了顶的轿子里安置着王二狗青白的尸体,他人高马大的站在那里,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小山,阻挡着对面汹涌澎湃的潮水。
“州小子?你总算回来了,你可知山匪追到咱们村口了?”
原来是那五六个看庙会回来的人,背着王柱子去找了村长,王天石一听悄悄召集了村子大半的人,堵在村口,等待楚云州一家回来,没想到等到的是拉着王二狗尸体的张怀安,不过不管是楚家的谁,今天都不能进村!
于是死活不让推着车的张怀安进村,僵持不下的时候,满身是血的楚云州抱着楚乔乔回来了。
“什么山匪?那是王二狗招回来的西域人!”楚老爷子听到王连虎通风报信,紧赶慢赶的来了,他戳了戳拐杖,站到了人群最前面。
“王二狗是咱们土生土长的清河湾人,村里来历不明的两个人,全在他楚云州家!若真是招来的蛮子,也是他楚云州招来的!一家子全是祸害,清河湾不收这样的人!”
“对,赶出村去,一家子全是害人的东西,我家小宝怎么死的,大家伙不记得了吗?”
王天石一番话激的李婆子走出人群,她哭哭啼啼的控诉着楚云州,可怜她那早早死去的宝贝儿子。
“不管我们家的事,王二狗拿着钱财出逃,招惹了麻烦回村,他的尸体就是证据,”楚云州无心无力,怀中的妹妹容不得他耽搁太久,“我要找赵叔看病。”
“…那是楚家那个小丫头吧?不是说失踪了吗,这是活着还是死了呀。”
“有你这么咒人家的吗?人要看大夫肯定是活人啊!”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点通了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的刘小,他扒开人群转身回村去,直奔那个篱笆院。
赵潜年纪大了,要不是等楚云州叫他去吃团圆饭,肯定早就睡下了,为了防止早睡,他在房间里研究药方,不自觉的入了迷,忘记了时辰。
“赵叔,赵叔,师父家出事了!”
“什么?”
赵潜手中抄写药方的毛笔,“啪嗒”一声的摔在地上,刚才拿着他的人迅速离开了这里。
刘小背着药箱,拉着腿脚不利索的赵叔赶了过来,这会张怀安那个大个子正带着楚云州,想用蛮力挤开人群进来呢。
“让一让,让一让,”刘小的声音根本压不住着吵闹的人群,他深呼了一口气,气沉丹田的喊了一声:“全都让开——”
“赵叔!快来看一看乔乔的腿,”楚云州盯着赵潜,绝望中透出一点期待,“好像是断了…”
赵潜急忙上前,看了看腿,又检查了一下其他地方,好在除了断腿,其他地方都是擦伤,又摸了摸她的头,不热,没发烧,他稍稍安心了些。
“我不擅长骨科,我带你去找我师兄,快,赶车,去回春堂!”
张怀安一听,直接把王二狗破烂的尸体扔到了人群里,又脱了上衣铺在平板车上遮住血迹,又和刘小扶着赵潜上了车,楚云州也抱着楚乔乔,小心翼翼的坐好,车飞快的冲进黑夜里。
“大夫,他伤的重不重?怎么还不醒啊?”
昱哥儿看着包扎好伤口,依旧昏迷不醒的楚云霄,情急的问着回春堂的大夫,他的额头上渗出汗液打湿了头发,身上也满是尘土枯叶。
“这小子,差一寸捅到心脉,福大命大,仔细着养养精神就好了。”大夫说完就退出隔间了,门外还有其他病人等着呢。
“福大命大,福大命大,”昱哥儿舔了舔过度紧张,从而发干发紧的嘴唇,大夫治疗的时候,他的神经高度紧绷,此时终于得到了放松,大脑一放松他的心又揪紧,“相公…王婶子,我要去报官,我相公…”
“婶子知道,你快去吧,这里有我看着。”李淑芳刚松了口气,听到这也神情紧张起来。
“我走了…”昱哥儿踉踉跄跄的出了门,直接撞上了抱着楚乔乔进来的楚云州。
“相公——你没事,太好了,我吓死,我吓死了我……乔乔,怎么了…”昱哥儿看到相公平安无事的心,在看到他怀中的楚乔乔时,又迷茫了起来,乔乔不是跑远了吗,怎么会这样,这是黑夜里摔倒了受的伤吗?
“昱哥儿?你们果然在这,小霄怎么样了?”楚云州看到昱哥儿又惊又喜,他的目光扫过昱哥儿全身,看到他平安无事后,顿时松了口气,“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乔乔她的腿伤到了,我带她看看大夫,没什么大事…”
“州小子快进来,抱着乔乔给我师兄看看。”赵潜从屋子里出来,催促下楚云州进去,他抬眼看了看昱哥儿,伸出手给他把了把脉,确认他平安无误后,才放了心。
“赵叔,乔乔她的腿怎么样了,怎么看着那么严重,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昱哥儿的情绪有些崩溃,短短一晚上,弟弟妹妹怎么都成了这样。
“哎,她的骨头怕是断了,我治不了,现在只能看我师兄的本事了,恐怕,”赵潜摇了摇头,“恐怕不太能恢复如初啊,能站起来就是万幸。”
“能站起来?什么意思…还会站不起来吗?她还那么小,白天她还蹦蹦跳跳的丢沙包呢,怎么能站不起来…”
昱哥儿神情恍惚,他干咽了咽口水,盯着楚云州进去的那门帘出神的想,那蒙面人看体格像是蛮子,是谁惹的仇家?
忽然的,他转头看向楚云州刚才紧跟其后的张怀安,不会真的让他说对了,这人心思不纯,来者不善吧…难道是他们好心害了弟弟妹妹…
“不是,我,我们找到了,二狗,他和公主,大公主。”
张怀安被昱哥儿看的如芒在背,他极力摆手,把知道的那些东西全说了出去,杀人的那点刺激他什么也没想起来,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好像没那么普通,这会还是傻子一个。
“你说什么…大公主…”昱哥儿突然哽咽住了,一道惊雷劈到了他的头上,原来罪魁祸首竟是自己,“是我害的,是我带来的麻烦…我竟然安然无事,害了两个无辜的孩子。”
“昱哥儿?你说什么呢,怎么是你害的,难不成是皇宫的人?”赵潜听的一脸莫名其妙,昱哥儿是素馨从皇宫带出来的,难不成皇宫里派了蛮子来?
“没事…赵叔,我进去看看情况。”昱哥儿抬起脏了的袖子,随意擦了擦眼泪,打了盆水拿了块干净毛巾,调整了一下表情进了屋子。
屋内,赵潜的师兄许大夫,正在给楚乔乔的腿上夹板,笔直的夹板死死的固定住断腿,楚乔乔疼的闭着眼睛呻/吟出声,惨白的嘴唇不自觉的颤抖着,手也紧紧的抓着楚云州受伤的胳膊。
楚云州皱着眉,心疼的轻声安慰着,等上好了夹板,许大夫给楚乔乔喂的安神药也起了作用,她终于安静的睡下了,楚云州这才是真的放了心。
“我只能做到这一步,剩下的就看她的造化。”许大夫也不能保证骨头长得怎么样,上了夹板听天由命。
“谢谢大夫,我知道。”
昱哥儿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楚云州掩面而泣,眼泪顺着指缝滑落,冲散了他脸上血迹,看着更加可怖。
“昱哥儿?”楚云州听到动静,别过头擦了擦眼泪,然后裂了裂嘴角跟昱哥儿打招呼。
“相公,我给你擦擦脸。”
昱哥儿拧干了毛巾,轻轻地擦拭着楚云州的脸,他愧疚难安,不敢看床上躺着的楚乔乔,只能盯着楚云州的脸看。
“昱哥儿,大夫说乔乔的腿,可能会长不好…我,有点难以接受。”楚云州哑着嗓子,红着眼眶,亲了亲昱哥儿的手心。
“不怕,我们好好养着,细心着,总会,得上天眷顾的。”
昱哥儿眼神复杂的看着楚云州,他的眼泪滴了下来,低头虔诚的亲吻了一下楚云州干涩的嘴唇。
“相公,我去找大夫给你的胳膊包扎一下,流着血多疼啊。”
亲完,昱哥儿淡淡的抿了抿唇,开口说道。
“嗯,你也快去休息,我在着守着她。”楚云州也笑了笑,看着昱哥儿满脸倦容,催促他去睡觉。
昱哥儿没说话,端着盆出去了。
圆月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银光一片,河上还飘着几只祈福的莲花灯,昱哥儿坐在河边盯着那些光点出神。
他睡不着,一闭眼就是楚云霄胸口的血窟窿,和蜷缩在楚云州怀里的疼的发抖楚乔乔,翻过身脑子里是楚云州掩面哭泣,鲜血染红的脸。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继续留在这里,会招来更多的麻烦,可是离开,他又怎么舍得。
“小爹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舍不得相公,可是……我不能害他啊……”
昱哥儿抱着头,轻声呢喃。
入秋天凉,河边的风更是凉爽些,吹了一会昱哥儿头脑清醒了,他下定了决心,往县衙走去。
“这会有人报案啊?”门口值班的衙役,懒散的打了个哈欠,看到远处有人走来,新奇的自言自语。
“……又是他。”
等昱哥儿走进,衙役有些无语。
“来找我们县太爷啊?我说你这也在自来熟了吧,半夜三更不睡觉,来找我们县太爷谈心啊?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哥儿,懂不懂三从…四德啊……你哭成这样我也不能让你进去…啊…最近公务繁忙,县太爷也可能没睡,我带你进去看看吧。”
衙役看着昱哥儿的脸色,到底还是狠不下心,这哥儿不会因为太野蛮,被夫家休弃了吧…不然怎么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咳,谢谢…”昱哥儿清了清喉咙,说出的话带着浓厚的鼻音。
“快走吧,你就祈求县太爷还没睡。”衙役领着他进了门,还好,崔明礼还算勤政为民,这会书房的灯还亮着,“等我进去问问。”
不一会,衙役就出来了,示意昱哥儿进去。
“你,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了?这个点来找我。”崔明礼住着手肘,手指揪着自己的眉心,手肘下面是刚藏好的小说杂集。
“…我想让你帮我联系一下殷七,我,想回京城,”昱哥儿低着头,拽着自己的袖口,“我不能留在这里了。”
“怎么了?杀人放火了,着急跑路?”
崔明礼纳闷的很,“当初殷大人让你跟着他走,你死活不愿意,这会又想这个,你,别说你是什么京城大官的孩子、亲人,你就是皇上的胞弟,我也得写信联系吧,快则三五天,慢则一个月,慢慢等去吧。”
“我等不了,我、我留在这,对啊,我住在这里等殷七来接我!”昱哥儿怕大公主的人随时来找他,他感觉自己到哪都不安全,不过这里是县衙,那些人总不能来衙门杀他吧。
“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你个有夫之夫留宿我这算什么事啊?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快走!”崔明礼只觉得脑子疼,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县令之位坐的他都快长痔疮了。
“…我没地方去。”昱哥儿悲从中来,抽了抽鼻子哭了起来。
“……”
崔明礼一个头两个大,他站起身来跟门口的衙役交代了些什么,那衙役点了点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