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石也苦啊,他就那么一个儿子,往年都有县令刘博仁掩护着,给收税的衙役一点好处,这事也就过去了,可今年来的衙役他一个也不认识,这钱看来是非交不可。
“上面的指示,我们也只能听从,快点办事吧,今天还有好几个村子要去呢。”那衙役面无表情,指使这手下的人按登记去收钱收粮食。
“大人,您通融通融吧,我家这些粮食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呢,大人,行行好吧,大人!”有的汉子抱着自家的粮食不肯撒手,看也不看旁边马上被送走的征兵去的,十五岁还懵懵懂懂的小儿子。
“求求您了,这粮食可是救命的啊,大人,我给你磕头了,大人——”有的妇人本来抱着自己的马上被征走儿子,看着要被拿走粮食急忙扑过去,跪着磕头哭着喊着,儿子护不住就罢了,粮食也拿去了那才真是会绝了户。
这些都是家里人口多的,征兵的时候随便一个壮丁都能去,不怕免征税,怕就怕收粮食啊,一年的口粮都是精打细算着吃的,怎么能多缴纳一成,吃不饱饭那不是要人命吗!
“大宝,娘舍不得你啊,可是家里哪里交的起十两银子啊,大宝,苦了你了。”这是看着儿子恋恋不舍的母亲,她抬起干枯毛躁的手摸了摸儿子的头,看着跟她差不多高的儿子,鼻头一酸便哭了出来,才十五岁啊就要离她而去了。
“娘,儿子不怕,你等儿子回来,我听说从军回来每个人给十两银子呢。”她的儿子无知懵懂,傻乐着给她娘擦了擦眼泪。
“跟我走吧。”衙役上前把他们分开,儿子这才有了几分离别的难过,挣扎着向前跑了几步抱了抱她弱小佝偻的母亲。
“相公,我们有钱…要不?”昱哥儿实在是不忍心,拉着他相公的手试探着小声说话,本来他对这个村子一点也不喜欢,可是真的眼睁睁看着他们那么小被带走,还是会有点难受。
楚云州捏了捏他的手,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大人,我们家金宝是童生,是不是不用纳税啊?”李春花讨好的看着衙役,他们家日子也不好过,尤其是还顾着在青云书院读书的王金宝,恨不得一分钱掰两半花。
“童生王逸晨,他的个人人头税免,成年分的一亩田免,其他的税还是要交的。”
“我不懂这个,你不要骗我哈,我们金宝说了考学就不用交税了啊?”
“那是考上秀才,你莫要胡搅蛮缠,耽误了我们做事给你抓牢里去。”衙役晃了晃他腰间大刀,吓得李春花老老实实的掏了钱。
眼看着要收到自己家,昱哥儿早早的把需要交的钱拿了出来,衙役一看他们这么老实,惊讶的开口道:“每家每户都这么做,我们岂不是方便很多。”
“我当是谁,原来是楚老板啊?你也赚了不少钱吧,看着村里这么苦难人,你怎么不说着出点钱帮帮他们啊?你看,春燕婶子头都磕流血了!”王天石刚交了钱,拿着空空的钱袋子转悠,看到楚云州交了那么多钱,还一脸坦然瞬间恼了火。
王天石说完这话,村里不少百姓都把渴求的眼神望向了楚云州,他幸灾乐祸的笑了笑,要不是这楚云州弄垮了县令,他至于交这么多钱吗!
“村长,您这就说的不对了,我这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还要养活这么多人呢。我记得您家有三十亩地呢,听说今年产了二十多石粮食!不如,您出手救救乡亲们?您可是村长啊,哪里见的乡亲们受苦啊。”
楚云州风轻云淡的怼了回去,村里人果然又把头转向了村长,比起缺钱,他们更怕的还是被收走粮食。
“村长,你知道我们家情况的…”“村长,求求您了…”“村长…”“村长…”
楚云州眼看着王天石被包围着,他勾了勾嘴角,拉着昱哥儿准备走开了。
“娘,让我去吧,我满十五岁了,二哥还要娶嫂子呢,娘——”这是刘小,他们一家四口人,全都要交人头税,免征税肯定是交不起了,大哥今年刚成了亲,肯定不能被征走,只能二哥去,可是明明二哥也说好亲事了,他去才是最合适的。
无望间,他看到了马上离去的楚云州,又看了看要被拉走的二哥,他咬了咬牙,原来帮着楚云州家做了不少事,知道楚云州是心善的,他要为二哥去求一求。
“楚大哥,求求你,你把我买了吧,就跟你买的下人一样,我给你当牛做马,我做什么都行,我二哥马上要成亲了,他不能去。”刘小直接扑了过去,跪在楚云州脚边使劲磕头,没两下头就给磕破了。
“你做什么?你给我滚回来,州小子,对不住,你快回家去吧,天还热呢。”刘寡妇一个没拦住,她小儿子就去求人家了,州小子已经帮过他们家很多忙了,这会哪里还能再麻烦。
“娘,要不然你就让我换二哥去,要不然我就去牙行把自己卖了换钱,我二哥不能跟他们走!”刘小脸上透着决绝,实在不行就把自己卖牙行,他也知道是自己昏了头,才来求的楚云州。
“行啊,那你跟不跟我签卖身契?”楚云州知道刘小聪明伶俐,还做事果断不留后手,说不定他还真的能把自己卖到牙行去,他想了想,自己还缺一个徒弟,不如救他一把。
“相公,给你钱。”昱哥儿一听就懂了他相公的想法,迅速地从钱包里掏了十两银子。
“我签!”
“刘小!傻儿子你知不知道啥是卖身契?”刘寡妇恨不得捂着他的嘴,签了卖身契就是进了奴籍,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我知道,我愿意签!”刘小固执的盯着楚云州,跪的笔直,双手握着拳。
“行,怀安,去拿纸笔。”楚云州避开人群,拉着昱哥儿找了个阴凉地坐着等待,他低着头仔仔细细的给昱哥儿擦了擦额头的汗。
“娘,我也去签那啥,他真的给十两银子!”“混账玩意,签了卖身契进了奴籍,一辈子不得翻身,说什么胡话!”
人群中一对母子的对话,点醒了还没回过神的刘二哥,他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刘小堵了回去。
“二哥,我知道啥是卖身契,你甭劝我,你想想小燕子,她还在等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其他cp的情节在正文不会太多,我有考虑给他们单独出番外,有好多对cp呢~
第50章 中秋1
秋高气爽, 大榕树落下一两片树叶,昱哥儿伸手接住了一个,拿在手中透过树叶看着朦胧的太阳, 转头看见的是站在桌子边的相公,搁着树叶只能看到他卓然而立的清隽身影,这会要到中午了, 太阳照耀下, 跪在地上的刘小额头流下几滴热汗, 楚云州让他起来他不愿意, 硬是跪着。
衙役们收完粮食和税收,带着村里那些被征走的半大小伙子,早就离开村子, 村长也气急败坏的离开了这里, 除去留在这里看热闹的妇人、夫郎们,就只剩下刘家和楚家人。
刘小抬起袖子擦了擦汗,伸长着脖子,看那边写字的楚云霄, 树荫底下还有些许凉风,楚云霄坐的笔直, 手中挪动着毛笔, 听楚云州小声说一句他写一句, 张怀安回家一趟, 不只带了纸笔, 还贴心的抬了一张桌子和椅子回来, 此刻, 刘小只觉得, 他的人生或许如同这秋日骄阳, 一日比一日温和、柔软。
“傻儿子,是为娘的对不住你。”
刘寡妇也没有办法,钱她还是让衙役拿走了,此刻只能抱着她的小儿子一直哭,本来大儿子成了亲娶了夫郎,二儿子也找到了好人家的姑娘,她满心满意的就是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儿子,想着辛苦拉扯几年,给他也找个媳妇,这辈子就是圆满,百年后见了她过劳死的汉子,也算是交代,可没想到啊小儿子可是入了奴籍。
“州小子,能不能打欠条,我…可以还的,十年二十年总能还上,这卖身契能不…”“娘!”
刘小打断了他娘的话,这是答应好的事,不能反悔了,再说他家也没有钱还,粮食少了一成还多了大哥夫,把他卖出去也好,家里还少一个人吃饭。
“写好了?”楚云州拿起桌上的纸,看着上面和昱哥儿如出一辙的小字,清雅灵秀,端芳优雅,想必教昱哥儿的那个人,肯定是一位温柔如玉又沉稳儒雅的人吧。
“刘小,来。”楚云州招呼刘小上前,他踉跄着站起跑了过来,好像生怕谁反悔一样咬破了手指,按了手印。
“你也不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就按手印,生怕自己卖不出去?”楚云州没来得及阻止,只能好笑的看着上面的血迹。
“…我不识字。”刘小挠了挠头。
“哎!忘了,还得先教你识字,”楚云州一拍脑袋,忘了最重要的事了,收徒弟是要教他认识药膳方子的,不识字可不好办,“这样吧,平时没农活的时候,就来我家跟着乔乔学学字,明年你在跟我去铺子里。”
“我还能读读书?下人待遇这么好吗?大个子,你也也读过书?”刘小一听这话,高兴的摸不准头脑,他小心翼翼的问了问旁边的张怀安,他记得这个汉子是楚云州家的下人来着。
“要读,我学。”要读书,我不认识中原的字。
“哈哈哈,这个可不是卖身契,这是…合同?对吧,相公。”昱哥儿实在是忍不住了,笑着跟刘小解释这张纸上的内容。
“啥意思?”刘寡妇和刘二哥都跑了过来,看着那张纸两眼放光,好像看到了希望。
“意思就是,你家刘小还是平民,不入奴籍,但是要在我们铺子帮忙做事,等还清了十两银子,还能拿工钱。”
“真的?哎呦,您真是菩萨心肠啊,我们家多亏了您啊,刘小还不快谢谢大恩人。”刘寡妇哭着,就要跪下磕头,楚云州赶紧拉住了她,对于他们古代动不动就跪下磕头这件事,他真的有点接受不能。
“谢谢,真的谢谢,我们不要工钱,让刘小给你们干到老,也算是报答了恩情。”刘寡妇擦了擦眼泪,心里终于是松了口气。
“对对,我很能干的,我…”刘小一边说着,还一边试图举起桌子来证明自己,结果桌子丝毫不动。
“我,能干。”张怀安示意刘小看他,他一只手就把桌子举到肩膀上,还腾出手勾住椅子,轻轻松松的转了个圈。
“……”刘小看着他结实的肌肉,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自己竹签一样的胳膊,羡慕极了。
“好了,回家吧,该吃午饭了,刘小,你跟着你娘他们回去吧,等明天晚上,你来我家学认字。”
楚云州赶着卸了粮食的空车,载着楚云霄和昱哥儿往家走去,张怀安举着桌子椅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兰哥儿?大哥,大哥,停车!”
楚云霄坐在车上,悠哉悠哉的看着河边,刚开始读书觉得有趣极了,日日如此,倒是有些怀念之前跟然哥儿他们下水捉鱼的日子了,牛车走着走着,他的眼睛里的风景也随着改变,忽然的竟然在河边石头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连忙招呼楚云州停车。
楚云州车会没停稳,楚云霄就从车上跳了下去,头也不回的直奔河边的那个身影,楚云州和昱哥儿对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中午要不要给你留饭吃啊?”
楚云霄一边跑一边挥手,竖着两根手指头,意思是留饭。
回到家里,楚云州洗洗手就去厨房做饭了,冯婶子他们都在铺子里呢,虽然厨师本人今天不在,但是一些昨日做的糕点还是需要人来卖的,所以今天家里没人做饭。
昱哥儿一回来,就去开了个大西瓜吃,清甜多汁,口感爽脆,秋日余热一下子烟消云散,家里这个夏天的西瓜可真的没少吃,昱哥儿喜欢这个。
“昱哥儿,又在吃西瓜?今年最后一个了哈!小心贪凉生病。”
“知道了,知道了,我保证最后一个。”
楚云州听到这回答,勾起嘴角摇了摇头,昱哥儿越发的跟楚乔乔说话一样了,带着笑意处理了鲢鱼的内脏,这鱼是张怀安在门口河里捞的,他这一天闲下来精力就没处使,恨不得上房揭瓦。
将鲢鱼里外清洗干净后,放在案板上划上几刀花刀,再里外抹上盐腌制半个时辰,趁这个功夫备好姜末、蒜末、茱萸碎,还有从后院菜园里拔的葱,切成葱花和葱段,做好这些,楚云州又去蒸了米饭,迅速做了个豆角炒肉。
他还想拍个黄瓜,做个凉菜,正在洗黄瓜的功夫,昱哥儿拿着两块西瓜进来了。
“相公,给你吃…什么味道啊,好腥。”昱哥儿将西瓜递到楚云州嘴边,皱着鼻子小小抱怨了一句。
“我刚处理了鱼,你先出去待会。”楚云州知道昱哥儿娇气,连忙接过西瓜推着昱哥儿出了厨房。
“嗯…呕…”昱哥儿强忍着胃中难受,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吐了出来,刚吃了西瓜的酸水落了一地,还溅在楚云州的新衣服上了些,他倒是毫不嫌弃,还用袖口给昱哥儿擦了擦嘴。
“怎么了,这是,是胃难受吗?我带你去找赵叔。”楚云州直接把昱哥儿抱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就要往门外走。
“…相公,等一下。”昱哥儿一只手搂住楚云州的脖子,另一只手虚虚的护着肚子,脸上带着点欣喜,又带着些许疑惑,不确定似的说道:“我听然哥儿说,有了身子会吐,闻不得鱼啊,虾啊的腥味,你说,我是不是有了?”
“啊,啥?”楚云州满脸问号。
“有了身子,哎呀,就是有了孩子…是不是怀孕了?”昱哥儿瞪着他的大眼珠子,眨巴眨巴的看着楚云州,嘴里的声音却越来越小,生怕被谁听到了一样。
“怀孕?”
楚云州的声音一下子抬高了几分。
自从赵潜说了昱哥儿难受孕后,他们床事上从来不避讳着,久而久之的,楚云州都忘了他的夫郎,是会怀孕生崽的!这可怎么办,不会真的有了吧?楚云州只感觉手中的人儿更重了一些,生怕磕了蹭了,稳健又迅速的往赵潜家的篱笆院走去,希望是个乌龙,这才半年,昱哥儿身子还没养好,可断断不能有孕。
“赵叔,赵叔,你快来给昱哥儿瞧瞧,他刚才吐了。”楚云州一脚踹开赵潜家的篱笆门,抱着昱哥儿就进了院子。
“怎么了怎么了?动不了了这是?快放这躺椅上,我瞧瞧。”赵潜看他火急火燎的抱着人就进来了,赶紧小跑回屋拿了药箱出来,生怕耽搁了一点病情。
赵潜闭着眼,仔细的把着脉,楚云州跟昱哥儿闭住呼吸,都在等着一个答案,昱哥儿是满怀期待,楚云州是心存侥幸。
“我给开副药,回去喝了就没事了。”半响,赵潜收了手,先是指了指昱哥儿,后面又看着楚云州,“着凉了,最近少吃油腻生冷的东西,你,给我修门去,慌慌张张的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等着楚云州修门的时候,昱哥儿坐在小凳子上,还没有反应过来似的,一只手护着肚子,另一只手杵着腮帮子唉声叹气。
“走吧,胃疼啊?回去你给熬点粥喝。”
“没有孩子,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啊?按照咱们晚上的频率,怎么着都该有了吧,还是说,我根本就怀不了啊…”昱哥儿说着说着叹了口气,眼眶也红了些,本来他也做好了三年五载没有孩子的打算,可是刚才那乌龙里,他是真的很期待,跟相公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这才半年,你就嫌我烦了是吧,着急有个孩子拆散我们的二人世界!”
“才没有…哎呀,我不跟你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桥豆麻袋,段评怎么开?(满脸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