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坐下吧,湖中雨荷,多美的景色啊,你俩竟然在这里只想着下棋。”
顾寒云直接坐下,命人把棋盘撤了,上了些茶水糕点。
“李夫子好,在下楚云州,这是我的夫郎。”楚云州拉着在他身后躲着的昱哥儿,自然的坐在了一起。
“这是你的夫郎?!”宋朝惊讶的感叹,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哥儿,他还以为是楚云州的弟弟,没想到竟然是他的夫郎。
“嗯,明媒正娶,做不得假,这位是?”
看着楚云州说起夫郎满脸自豪,又看着他一脸幸福的给那位哥儿擦手,倒茶,没有半点不情愿,宋朝心中的愧疚油然而生,他每每看到自己的夫郎,都会想到自己入赘的难堪,竟然没想过自己在书院读书,日常花销,家中事务,全是夫郎他一个人操劳辛苦。
“我,我叫宋朝,是青云书院的学生。”
“宋朝,你不是也娶了夫郎,今日怎么没带来啊?”顾寒云喝着茶,突然想到了什么便直接开口询问。
“我、夫郎要在家照顾父母亲,不得空。”
“寒云,你说欣赏美景,有如此美景不吟诗作赋岂不是辜负,不如让我来考考你?”李文轩见宋朝一脸为难的样子,主动岔开了话题。
这下轮到顾寒云开始为难了。
“我都八百年不读那些酸词诗赋了,李文轩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啊!”
众人说笑谈论,又有夫子书生在此,不免的作了几句诗词,楚云州自己不会,全是由昱哥儿代劳,惹的旁边的宋朝连连侧目。
在顾家用了午饭后,楚云州夫夫就告辞准备回家了。
“相公,李夫子人真好,他还教我作诗的技巧,什么平仄,什么韵脚,一点都不嫌弃我是个哥儿。”
昱哥儿高兴的挽着楚云州的手,一路上蹦蹦跳跳的,刚才在亭子里相公让他作诗,他一点也不敢,生怕旁边的夫子书生怪罪,没想到他们没生气就算了,竟然还鼓励他,果然相公的朋友,都是好人。
“哥儿又怎么了?要我说哥儿姑娘,都能读书,都能为官,众生平等不是吗?”
“嘿嘿,我觉得相公说的都对。”
宋朝跟在楚云州他们身后,听到他的这番话竟然茅塞顿开,比那些学院夫子讲课还受教良多,他不是故意偷听的,他只是好奇,为什么楚云州带着他的夫郎,能如此坦然自若,竟然对娶了夫郎没有半点羞愧。
众生平等,对啊,众生平等,他缺钱读书,心甘情愿的入赘,夫郎在家照顾一家老小,他现在的一切不都是他的夫郎给的吗?
他竟然还有脸觉得娶夫郎难堪,他竟然还有脸心安理得的接受夫郎对他的好,他竟然觉得这是夫郎对他该有的补偿!夫郎竟然嫁给他这样一个糊涂的人,究竟是谁应该愧疚?他确实该羞愧,羞愧自己是这样一个滚蛋!
“哎,这不是宋秀才吗?这是要回书院里去?”昱哥儿回头竟然看到刚才跟他对诗的宋朝,只见他一脸失魂落魄,心中不免感到诧异。
“我想回家一趟,我,我已经三个月没有回过家了。”
宋朝惊觉,上次夫郎说身体不舒服他都没有回家看看,当时只觉得是夫郎想要控制他的手段罢了,根本没有理会。
“你家在哪里,我们回清河湾,看看顺不顺路捎上你。”楚云州皱眉,怎么能因为读书三个月都不回家看一看,刚才还听说他也成了亲娶了夫郎。
“顺路,顺路,我家在下河村,就在你们村子下面,把我送到你们村就行,剩下的我自己走,多谢了。”宋朝此时只想回家,他从来没有这般想自己的夫郎。
一路上三个人都很沉默,到了清河湾,楚云州先让昱哥儿回家了,自己则赶着牛车亲自送了宋朝回家。
“楚老板,楚大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宋朝有些犹豫,但还是选择说出来,“我是入赘到我夫郎家的,遇到你之前,我只觉得娶夫郎是一件很难堪的事情,我、我原来也是喜欢我夫郎的,我明明不想这样的…”
楚云州看着宋朝有些语无伦次,先说了个玩笑话,“纠正一下,你是入赘,是你夫郎娶的你。”
“是,是,我夫郎,不,我相公,呃哈哈哈,总之很感谢你,楚大哥,是你让我明白,哥儿和我是一样的,我们都是老百姓,没有谁更高贵的说法。”
“你能想得通最好了,平常读书在外,也要多想想你的夫郎,常回家看看。”
楚云州把他送到家门口,婉拒了跟他回家坐坐,他以为能让汉子入赘的家庭,生活条件应该不错,其实不然,就是寻常的农户瓦房,又想到读书的开销,他摇了摇头不予评价。
赶着牛车往回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正好看到一个年轻的哥儿出了门,看到门口的宋朝,热泪盈眶的迎了上去,到了跟前想伸手做些什么,最后还是把手缩了回来,宋朝见状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见此,楚云州放心的回了家。
家里昱哥儿正和王婶子坐着绣花聊天呢,兰哥儿坐在楚云霄身边看着他读书写字,楚乔乔又不知道跑哪里去玩了。
“哎呦,州小子你可回来了,婶子有话跟你说。”
“相公快坐,婶子坐这里好半天了,就是不跟我说什么事,非要等你回来呢。”
李淑芳叹了口气,才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原来是因为死去的王小宝和还在牢里的王小莹。
“村里的人都说你心狠,连人家的命都不放过,李婆子整日里去村长家闹,说让村长把你赶出去,我今天看村长把王家的人都找了过去,我家柱子也去了还没回来,我就想着先跟你说一声。”
“我相公心狠?若不是事情查清楚了,死的就是我家相公,他们的死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我也是这样想的,都闹出人命了咋能活着回来,州小子明明也是受害者啊,村长真是老糊涂,我看跟他们是讲不清楚了。”
楚云州心中有了一计,看着心急如焚的昱哥儿,缓缓道来。
“我愿意出钱,以楚氏一族的名义给村里建一所学堂,来年开春就动土,楚家的孩子上学堂免费,清水湾其他的孩子上学堂一年只收一两银子的束脩,其它村的孩子们一年三两。”
“不着急,我去楚爷爷家一趟。”
最后楚云州怎么跟楚兴福商量的,昱哥儿不得而知,只知道村里的风言风语又变了,原来是说楚云州心狠,如今的楚云州竟然成了他们口中的大善人。
“我家小宝死的好惨的,你们怎么敢说他楚云州是好人的?”
李婆子本来高兴的从家里出来,想听到楚云州一家子被赶出村的消息,没想到竟然全是夸他的话,怎么回事,昨天村长明明都说了要把他赶走的。
“你看,这就是不读书没文化。”
“是这个理儿的,你家小宝明明是害人在先,关人家州小子什么事嘞,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昨天楚老爷子刚教的?”
“咎由自取,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是嘞是嘞!人家都京城来的大官办的案子,要不然死的就是州小子嘞,我们家娃以后可是读书人,我可不能这么糊涂,听他们这些人说的胡话冤枉了好人!”
“什么读书人?去县里拜先生一年可是要十两,你们交的起吗?做什么美梦呢!”李婆子听着他们说话,怎么感觉越来越听不懂了。
“你还不知道吧,州小子说要给咱们村办学堂嘞,我们楚家的娃子免费上学,哎,哎李婆子你咋晕倒了…快把他送赵大夫家里去…”
第41章 铺子4
入夜, 楚云州夫夫躺在床上聊着闲话。
“相公,宋秀才家里还好吧,他夫郎怎么样了?你说宋秀才也真是的, 三个月都不回家一趟,他是不是不喜欢他夫郎啊。”昱哥儿抱着楚云州硬邦邦的腰腹,不怀好意的摸了摸他的腹肌。
“喜欢吧, 可能是因为入赘觉得自己丢人。”楚云州也不打算跟昱哥儿说清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说了个大概。
“他是入赘啊!那他夫郎愿意供他读书, 好厉害的哥儿!”
“是啊, 你也好厉害, 今天你没在我可不是要丢人了,一句诗都对不上…嘶,别摸了, 是谁说要节制的?”
“嘿嘿, ”昱哥儿感受到危险,松开了手,平躺在床上,久到楚云州以为他都睡了, 才开口说话:“相公,咱们明年搬县里去吧, 我不想住在村里了, 他们怎么那么说你…”
“好啊, 反正钱也攒够了, 明日我们就去选铺子, 早早攒钱, 明年去县里给咱们家买个大房子住。”
“嗯, 睡吧相公, 明日还要早起呢。”
一夜无梦。
已经是六月的天气, 开春种的小麦要收割了,村里的人都忙了起来,现在要把小麦收回来了,晾晒好了收起来,等秋天收税的人来,称量纳税,剩下的才是属于自己的粮食。
“昱哥儿,我把给然哥儿孩子的衣服都放到包袱里去了哈?”
“晓得了相公,我马上出来了。”
大早上的,楚云州要跟昱哥儿去县里,不过今天不是出摊子,是跟冬梅婶子他们一起去看望然哥儿,然哥儿这胎已经三个月了,稳当了,冬梅婶子要去常住着照顾。
上次请了曹留良帮忙,因为然哥儿胎还不稳,楚云州也没上门去感谢,只送了些东西表表心意,如今没那些顾虑了,正好上门亲自感谢一下。
“相公,给你。”
昱哥儿穿着打扮好出了门,递给了楚云州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个绣着祥云的香囊,有一股药材的清香,还带着昱哥儿香脂的味道,好闻的很。
“快换上,你老带着那个五线绳的,让人看了看笑话,我给你做了个新的。”
“嗯,谢谢夫郎。”楚云州把这个新的系在身上,那个旧的也妥善放在了柜子里。
“走吧走吧,我收拾好了。”昱哥儿空着手,身后跟着提着大包小包的楚云州。
“小霄,别光顾着读书,学一会起来转一转,小心眼睛。”出门的时候路过楚云霄的房间,昱哥儿从窗户看到他大早上就开始练习写字。
“我晓得哥夫,你们路上小心。”
自从殷七告诉昱哥儿哥哥继位后,他就开始培养楚云霄往科举的路上发展,好在楚云霄也愿意读书,昱哥儿教的他都认真学习,因为从小没有拿过笔,写的字太丑了,所以没日没夜的练习起来,正好家里也富裕了,不缺纸笔。
两个人赶着牛车出了门,路过清水河边的时候,看到在水里摸鱼的楚乔乔,旁边不知道谁家的混小子给她头上泼水,她二话不说就泼了回去,把那个小子泼的还不了手。
“相公,乔乔这可怎么办啊,女工一点不会就算了,平日里也没有个姑娘样子,倒像是假小子。”
“没事,她还小呢,开心为主,”楚云州倒是看得开,“我们养她一辈子也行啊,要什么姑娘样子,要我说,不嫁人才好呢。”
“是是,以后接受咱家生意得了,乔乔的算数可是咱家一等一的快!”
牛车晃晃悠悠的到了大榕下,冬梅婶子跟玉玲嫂嫂早就在等着了。
“州小子,麻烦你们了。”冬梅婶子今天倒是穿的艳丽,一身红色散花锦做的对襟样式,手里提着两个包袱,应该是装的换洗衣裳,身后的玉玲嫂嫂也穿了一身粉色,看着像是新做的,手里也提着不少东西。
“不麻烦不麻烦,正好我家夫郎给然哥儿孩子做了几件衣裳,想着一块去看看。”
“哎呦,做了这么多啊,比我这当奶奶的都贴心,昱哥儿的手艺真是我们学不来的,看这针脚,这绣线花样。”
冬梅婶子坐上车,看着车上包袱里的衣服,笑得合不拢嘴,拿着衣服指给他家儿媳妇看,昱哥儿心细,选的布料都是上乘的棉布,柔软细腻,最适合刚出生的小孩穿。
“昱哥儿,你娘亲原来可是绣娘?我看着你这绣的比县里的成衣坊的东西都好,去城里寻个差事也能挣着钱。”
宋玉玲看着婆母夸昱哥儿做的衣服,语气有些发酸,也不知道她婆母有没有别的意思,她绣活不好,这次也没绣东西给然哥儿,只提了点吃的给带过去。
“哎呦,说什么呢,咱州小子可不是差钱的人,哪能让夫郎出去抛头露面的,可不许再胡说了。”王冬梅一听,察觉出来儿媳妇心里不是滋味了,赶紧说教了几句,这酸话让旁人听见了还不笑话。
“没事,玉玲嫂嫂也是夸我手艺好呢,等玉玲嫂嫂生了娃娃,我也给做。”
“先多谢咱们昱哥儿了,你也加把劲,生个孩子,州小子说在村子里建学堂,到时候,咱两家的孩子也能跟着一块上学,多好啊。”
王冬梅知道昱哥儿是心善的,也没提儿媳妇嫁过来多少年了也没生孩子,只是嘴上说着感谢的话。
“州小子有本事,哪里还住村子里啊,都跟然哥儿一样搬县里去了。”
宋玉玲勉强的笑了笑,昱哥儿又戳到了她的痛处,她嫁过来三年了,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听闻然哥儿嫁了半年就有了,夫家还是有钱有势的,看着自己做屠户的相公,她心里早就不是滋味了。
其实宋玉玲这儿媳妇过的日子,已经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了,相公是做屠户的,家里从来不会缺了荤腥,婆母也是个好相处的,三年了无所出也没有责怪打骂。
只是她总是不知足,看着过的更好的然哥儿和昱哥儿,心里愤愤不平,两个哥儿,竟然日子过的比她这个姑娘还好!
“儿媳妇,这酸话是咱们能说出口的吗?看来是我这个婆母没有管教好了。”
“是我糊涂,是我糊涂了,昱哥儿对不住啊。”宋玉玲一听王冬梅拿出婆母的架势了,一下子清醒过来,这话私底下说可以,怎么能拿到人家面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