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季太尉将手中的藤条重重地抽在地上,“你说说,你可知晓付家小姐是自己跑了还是被人掳走的?若是自己跑的,为何要跑?”
季时兴愣了下,“自己跑的?”
季太尉看小儿子像在看傻子,“她要是被山贼掳走,你以为付家能忍耐到现在?早把山犁平了!”
季时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困惑不已,“付小姐为何要跑?”
季太尉:“我现在让你嫁给一个脾气不好的病秧子公子哥,你愿意吗?”
季时兴重重地摇头。
季太尉又问:“要是我让你娶一个脾气不好的病秧子公子哥呢?”
季时兴迟疑了一下,再次摇头。
季太尉摊手:“就是如此。”
季时兴皱起脸:“可就算她想逃婚,外面也不安全啊。”
季太尉眼神一动,忽然紧张起来:“你这贡士是自己考的吗?”
“当然是啊,爹,你怎么能怀疑我?”季时兴大叫起来。
季太尉摇摇头,“付家买了个院子,让她躲在里面,听明白了吗?”
所谓的意外失踪,实际上是付家与付小姐的一场戏,为的就是顺理成章躲过这场婚约。
季时兴还是不理解,“既然不愿意嫁,为何不直接退婚?”
季太尉叹气,“付家舍不得杜家的钱。”
朴实无华的理由,听得季时兴讷讷无言。
“总之,你莫要总与宋党来往,也不要去招惹羊非白,”季太尉道:“宋轻侯过几日就要回沧州了,你避着他点,不要给我找麻烦。”
边境战况紧急,圣上正需要用季党,理应是季党压过宋党的好机会,但季太尉却命所有人谨言慎行,尤其不要与宋党争锋。
他低下声说:“蛮族二王子阿提怿,你可知道?”
季时兴点头,“略有耳闻。”
“阿提怿与你兄长结怨已久,我担心时钦此行凶险,需早做准备。”
季时兴皱眉,“兄长有大才,区区蛮族二王子,能奈他何?”
季太尉一听到季时兴说这种自满的话就头皮发麻,捂住他的嘴说:“你闭嘴吧,战场上风云变幻,结果出来之前,一切皆无定数。”
季时兴双眸一亮,拉开季太尉的手说:“有的!有定数!爹,我们去找红豆糕大侠,让他算算兄长此次能否平安归来吧。”
常言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季太尉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生了只虎。
儿啊,你怎么这么虎啊?
季太尉警告道:“不许再提红豆糕,也不许与任何人说你认识他,记住没有?”
季时兴看着他严肃的脸,收起了笑容,苦哈哈地问:“那我还能吃红豆糕吗?”
“不可以。”
季太尉抬起手做了一个快刀斩乱麻的动作,道:“我们要和红豆糕彻底撇清关系,明白吗?”
“明白。”季时兴回道。
虽然他不知道红豆糕大侠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让父亲如此忌惮,但季时兴知道,此事多半与天家有关。
季太尉疲惫地坐下,忽然又想起来一事,提醒道:“你也不要总是和江湖人混迹在一起,那些魔教之徒心思不纯。”
季时兴的交友圈里包含了宋党子孙、季党子孙、皇子皇孙、武林正派、魔教妖人等,堪称殷夏传奇交友王。
但交际圈太广的坏处就是,谁都能陷害他一脚,今日说季家有意支持中山王谋逆,明日说季家手伸的太长,连江湖之事都要插手,季太尉每每遭人弹劾都没处说理。
季时兴俯身行礼:“孩儿记下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寂静了一夜的同义村渐渐活了起来。
魏婪刚从梦中醒来,云飞平大呼小叫地跑进了他的房间,“魏兄,村里出事了!”
魏婪沉浸在困意中,懵懵地坐在床上,眼皮动了动,缓缓闭上了。
云飞平焦急地喊道:“魏兄,魏兄,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魏婪掩面打了个哈欠,躺回了床上,“山娘娘不是已经请来了吗?找祂去。”
云飞平“啊”了一声,“可山娘娘不肯下轿子,村长让我来找你。”
魏婪在床上滚了一圈,不情不愿地再次坐了起来,“不肯下轿子?为什么?”
“村长说祂可能是饿了。”
云飞平神秘兮兮地问:“魏兄,你知道山娘娘喜欢吃什么吗?”
魏婪抬眸看向门外,红色的轿子斜着放在院子里,十几个村民站在轿子前方,愁眉苦脸。
洪家生紧张地捏着手指,他偏头与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说了什么,老妇人脸色煞白,伸手掀开了轿帘。
轿中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错了。”
魏婪只着一身中衣,倚在门边,淡声道:“娘娘不在轿子里,在马车里。”
村民们一看到魏婪,连忙低下头,生怕冒犯到他。
魏婪并不在意,随手拿起一件外袍披上,自屋内走了出来:“娘娘喜欢那辆马车,你们对着轿子请,什么也请不出来。”
洪家生低头弯腰跟在他身后,“原来如此,谢大人提点。”
一路走到马车前,魏婪撩开帘子问:“娘娘,下来吗?”
山娘娘不愿被其他人看到,因此只有魏婪能看见一团红影靠在马车里。
“wer!”
【系统:祂说祂还没原谅他们。】
魏婪疑惑:“他们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
山娘娘:“wer~!”
【系统:之前武林盟主把祂的轿子劈了,祂很生气。】
原来是这件事,魏婪想起来了,当年武林盟主不但劈了山娘娘的轿子,还替村民除掉了食人虎,山娘娘白来一趟,还被武林盟主骂了。
虽然武林盟主得知“山娘娘”乃是当地传说中的神明,并非某个妖人后恭恭敬敬对着裂成两半的轿子道了歉,但山娘娘还是气得不行。
魏婪抬眸,低低地笑了声,“不如这样,娘娘,我将这马车送给您,您帮我一个忙,如何?”
山娘娘犹豫了。
山娘娘心动了。
山娘娘答应了。
“wer!”一锤定音。
村民们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见魏婪说话的声音,彼此担忧地看了一眼。
少顷,魏婪放下车帘,对洪家生问:“谁家出事了?”
“是胡屠户。”
洪家生一说起这件事瞬间脸色难看了起来,“今儿一早,衙门来人了将胡屠户抓走,说他杀了人,要偿命。”
魏婪诧异,“杀人?谁死了?”
洪家生低眉,语气中藏不住快意:“据说,虎老大昨夜暴毙了。”
众所周知,虎老大与胡屠户有怨,知府可不信虎老大虎背熊腰,身体比牛还壮的一个人会无缘无故暴毙,立即将此事定为谋害。
魏婪觉得有趣,抬眸对镇北王道:“王爷,我们去瞧瞧?”
镇北王正有此意。
衙门外熙熙攘攘聚集了许多百姓,虎老大平日里得罪了太多人,他一死,大家都觉得老天有眼。
看到胡屠户,魏婪想起了一个人。
胡玉。
此人与胡玉有几分相像。
跟着一起来的洪家生介绍道:“胡屠户是胡玉的侄子,不知您是否记得她。”
“她现今如何了?”
洪家生神色黯然,“虎患除后,胡玉削发为尼,入玉兰庙中修行,遁入空门,远离红尘,没曾想后来先帝崇道抑佛,禁止百姓半路出家,胡玉便离开玉兰庙,去山林中做了守墓人。”
魏婪闻言唏嘘不已。
堂上,知府还没来,只有衙役站在两旁。胡屠户惶恐不安地跪着,旁边是虎老大的尸体,表情惊恐,面色发紫,似乎生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
魏婪垂眸,对洪家生使了个眼神,悄无声息地退了出人群。
后殿内,知府数着从虎老大家里搬来的一箱箱银钱,惬意地喟叹一声。
虎老大活着固然有钱拿,但虎老大死了也不错。
正想着,一门子小跑进来,弯腰低声说:“老爷,外头有人求见。”
知府将匣子盖上锁好,问道:“何人求见?”
门子回道:“小人不知,不过观其衣着相貌,恐怕来历不凡。”
知府立刻挺直了腰,睁大了眼,“还不快快请进来。”
魏婪刚走进来,知府口中便发出一声惊叹,不只是因为他生得好,更是因为魏婪这身昂贵的衣物。
宫中所用布匹皆是贡品,更何况是给求仙台的仙师们裁衣,更是精挑细选了最好的料子,由京城出名的绣娘来绣。
哪怕知府认不得贡品,也能看出它价值不菲。
知府起身走近,上下打量他:“这位公子,瞧着面生啊。”
魏婪轻笑,“某不过一江湖道士,途经此处,掐指一算,似有冤案,故而前来拜见。”
“道士?”知府看他的眼神变了变,“你会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