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晔斜了他一眼:“梁将军莫非没听明白?”
听明白了。
但梁将军恨不得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他忍着满肚子的话,从士兵中挑了几个体型壮硕的青年人,这些人格外卖力,没一会儿就挖好了。
梁将军麻木地看着这一幕,一向不爱读书写作的他此刻忽然有了提笔的欲望,只想写信告诉远在京城的太尉大人,太子似乎通敌了。
他抹了把脸道:“太子殿下,此地不宜久留,祭拜完便快些回城吧。”
闻人晔没理他,转身走近魏婪,他记得刚刚在马车里说过的话,哪怕靠近,也依然留了半臂的距离。
“要不要在旁边再挖一个坑葬你叔叔?”闻人晔问。
他问的一本正经,魏婪差点没绷住表情。
“多谢太子殿下厚爱,这么大的坑,足够父亲与叔叔合葬了。”
魏婪似乎想起了伤心事,用袖子掩住脸,“殿下大恩大德,草民没齿难忘。”
闻人晔听了这话,嘴角压都压不住,摆摆手道:“将本宫准备的稻草人埋进去,再把坑填上。”
士兵们齐声领命,搬来一个两米高的稻草人,这稻草人身上还套了一件衣服,背后用墨水写了两个字:魏父。
魏婪看见稻草人,眼皮抖了抖,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系统:没事,你做人做草都精彩。】
士兵们将稻草人扔进坑里之后,一铲一铲将混着雪水的泥填了下去。
数百米外,蛮族大王子从雪中伸出脑袋,表情古怪:“怎么回事,本太子听到了地面震动的声音。”
心腹回道:“回大王子,我也听到了。”
莫非是马蹄?大王子思索着,可马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想来想去,大王子心中的好奇心愈发浓烈,他招了招手,命令道:“全体跟我走!”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担心这动静是闻人晔弄出来的,大王子特地交代所有人匍匐前进,绝对不能被发现。
但雪地中实在太过寒冷,每爬上一会儿,蛮族士兵们就要挤在一起抱团取暖,终于等他们来到声音源头的附近时,大王子嘴都冻紫了。
此时此刻,他也终于看清楚了究竟是什么人弄出来的声音。
就在他们身前五十多米处,穿着铁甲的殷夏士兵们手握长矛站在一起,形成一个包围圈,而就在包围圈内,是昨天早上和大王子一起逃命的闻人晔等人。
大王子一看到他们就恨的牙痒痒。
他低下头问心腹:“他们在做什么?”
心腹眯着眼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挖坑。”
挖坑?
大王子脸色大变,莫非闻人晔想害他?
他抬起头,试图看得更清楚些,视线穿过层层精兵,忽然,大王子看见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以魏婪的长相,他若是见过,绝对不可能忘记。
那是谁?
大王子可以拿自己的脑袋打包票,昨天雪灾之时,他绝对没有见过这人。
观察了一会儿,大王子从鼻腔中发出了一声冷哼。
原来如此。
闻人晔每次靠近那青衣人,就会突然不自在的走远两步,但走的太远,他又开始下意识偷瞄那人。
似乎不得不靠近,但又发自内心不愿意靠近。
这个大王子熟啊!
他与两个弟弟关系不睦,但在父王面前,兄弟闹的太难看总归不好,每次大王子与二、三王子共处时,就会像闻人晔这样,全身像有蚂蚁在爬,偏偏还不能把蚂蚁掐死。
“我知道他是谁了。”
大王子信誓旦旦:“那一定是闻人晔的兄弟。”
心腹愣了愣,“可殷夏皇帝只有一个儿子啊。”
大王子依然高傲,“那就是表兄弟。”
心腹说不出话,他对殷夏皇室并没有多了解,但据他所知,镇北王的儿子似乎是个纨绔,根本不可能愿意舟车劳顿,来凉荆城这种苦寒之地。
等了好一会儿,闻人晔与那青衣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准备离开。
大王子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除了闻人晔的兄弟,其他人怎么会和太子同乘一辆马车?”
心腹张了张嘴,猜测道:“或许是他的心腹?”
“心腹?”大王子摸了摸下巴,“不对,你看那人对闻人晔一点儿都不尊敬,怎么可能是心腹?”
就在此时,另一人揣测道:“会不会是面首?我听说殷夏盛行男风,民间多以之为风雅。”
大王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男风?”
他完全不能理解,咬住手指拧眉盯着魏婪的脸看,好看是好看,但也不至于对着一个男人……
这也太奇怪了。
大王子百思不得其解,眼睛像是要长在魏婪身上一样,蛮族人的审美是健康的麦色皮肤和强壮的身体,无论男女。
可这青衣人,看起来很容易死啊。
他又盯了一会儿,好像隐约能够理解殷夏人的喜好了,虽然不是大地般充满包容力量的麦色皮肤,但如玉的白肤与雪景相衬,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但是大王子还是不接受“面首”的猜测,看看闻人晔那副想靠近却不能靠近的模样,这是对面首该有的态度吗?
“就是兄弟!”大王子一锤定音。
他这么说了,其他人只得闭上了嘴。
入夜后,林中寂静无声。
大王子确定闻人晔不会突然折返,终于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绕着那块鼓起的雪包走了一圈,眉头紧锁:“这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殷夏新研究出来的武器不成?”
手下欲言又止,这玩意儿怎么看着像个坟包?
“不管了,”大王子拍拍手说:“挖开看看就知道了。”
第二日,魏婪听到了一个噩耗——他爹的坟被刨了。
不止如此,稻草人也被人扛走了。
与此同时,蛮族营地,以大王子为首的一群蛮族人围着稻草人从头看到脚,也没看出来这东西有什么杀伤力。
第35章
帐营内烧着炭火,大王子刚从雪地里回来,皮肤冻成了紫红色,身上裹着几条兽皮毯子瑟瑟发抖。
身体渐渐回温,他拍了拍自己冻僵的脸问:“你们看出来这玩意儿有什么特殊之处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
这不就是个稻草人吗?
但是大王子费心费力把这稻草人带回来,绝不是为了得到这样的答案,手下之一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并不灵活的大脑开了窍。
“南疆盛行巫蛊之术,属下认为,这个稻草人是殷夏太子用来诅咒大王子的东西。”
帐篷中的南疆人坐不住了,“少放屁,谁诅咒人用这么大的稻草人?更何况,这稻草人背后写了字,并非大王子的名字。”
那手下被喷了一脸口水,悻悻地低下头。
“这恐怕是个做成稻草人形状的机关,”一名谋士说:“我听闻江湖中有一门派,善工匠之术,尤其精通暗器。”
大王子第一次听说,张着嘴点点头,“那依先生看,这机关该如何破解?”
那谋士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了指烧着炭火的火盆,“枯木最怕火焚,真金最喜火连,大王子不如将此机关丢进炭火中烧上一烧,便能叫它露出原形!”
大王子一拍大腿,“先生说得有理,就这么办!”
闻人晔特地命人将稻草人做了两米高,普通的火盆烧不了,大王子便命人抬了一口大锅过来。
雪地露天起锅烧油,蛮族士兵围成一圈,他们不明所以地看着大王子的手下们来来回回搬柴火,心中暗自期待起来。
这么大的锅,莫非大王子要犒赏三军?
有士兵自告奋勇帮忙打水,奔走了十几趟,总算将锅中倒满了水。
大王子的心腹清了清嗓子,高升喊道:“点火!”
举着火把的蛮族人高高抬起头,一手紧贴大腿外侧,大步走到锅旁,弯腰点火。
“嗤!”
只听一声轻响,火苗碰到柴火,瞬间炸开了火星,火势迅速蔓延,很快升腾起火柱。
金红的火光映着众蛮族士兵的脸,每个人眼中都盛满了期待与急切。
大王子满意的看着这一幕,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对身旁的谋士说:“先生,是不是等水烧开就可以放机关进去了?”
谋士吸了口气,又摸了一下他宝贵的胡子,建议道:“大王子殿下,不放水,不放锅,干烧如何?”
大王子“啊”了一声,“干烧?”
他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但锅已经架上了,水也放满了,干脆将错就错吧,要是没效果,那再试试干烧。
大王子想通了一切,他一只手支着下巴笑起来:“先生且看看本王子这口铁锅效果如何。”
这下轮到谋士懵了。
但大王子是雇主,拿人钱财少多嘴,谋士想了想,重新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