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阿提怿不止一次尝试将眼珠弄出来,包括但不限于再次割开伤口,然而他错了,眼珠本就不是实体,根本挖不出来。
几次三番失败之后,阿提怿终于认命了。
但谁也说不准,这是不是阿提怿的又一次以退为进,不过魏婪不在乎,以退为进又如何?阿提怿不会真以为自己还有进的机会吧?
在凉荆城逗留了一段时间,魏婪要回宫了。
“本官要向圣上汇报这一喜讯,廉将军,你可千万不要怠慢了蛮王。”
魏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提醒道:“不管阿提怿说什么都不要答应,你只需要送他进京,剩下的有宋党那群老狐狸处理。”
谈条件,还得是文官来。
**
回宫之前,魏婪忽然想起来,武林大会快到了。
不过他们这一行人成分太过复杂,魏婪算魔教的,季时兴哪边都沾点,宋轻侯哪边都不沾,去还是不去?
【系统:不去的话,洪窦高胆小怕事的名声就要流传江湖了。】
【魏婪:洪窦高关我魏婪什么事?】
冬至前几日,车队途经涿郡。
江湖人齐聚城中,饮酒畅谈,其中不乏在往届武林大会中崭露头角的青年才俊。
酒楼外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声音如雷鸣轰响,众人纷纷探出头,却见街道上满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士们。
“嘶——”一人捂着脸说:“官兵怎么来了?”
江湖人中一半以上都背负通缉令,看到官府如同兔子看到狼,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酒楼大门被人粗暴的踹开,两排将士鱼贯而入,手持长矛列队站在两侧,高声喊道:“恭迎国师!”
无数双或好奇或疑虑的目光中,魏婪缓缓走了进来。
或许是这身红衣太过刺目,大多数人哪怕认出国师就是当初那位魔教新教主,此时也没人敢说出此事。
只是长得像罢了。
他们一边自我欺骗,一边不断地向魏婪投去视线。
那人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排场多么夸张,轻笑着偏头对紧随其后的季时兴说了什么。
宋轻侯总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他试图偷听二人的对话,却被魏婪轻飘飘一个眼神止住了。
青年眼尾弯起,似笑非笑地说:“宋大公子,有些坏习惯,要改。”
宋轻侯皮笑肉不笑,“谨遵国师教诲。”
三楼,武林盟主摸了摸胡子,感叹道:“来者不善啊。”
第82章
来者善不善,要看来的人是谁。
像魏婪这种带兵闯进来给所有人脸上抽一巴掌的,不是一句“不善”能够形容的。
魏婪抬起头,扫视一圈,将楼上众人的脸色尽收眼底,忽然,他发现了一道特别的身影。
头顶光滑,身着灰衣,显然是个和尚,只不过这位僧人面目柔和,长眉入鬓,瞧着庄严而不易接近。
在重道抑佛的地方,魏婪鲜少能看见和尚,不禁多瞧了两眼。
僧人身边跟着两名黑衣人,腰间佩剑,头戴斗笠,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后,其中一人正对着魏婪的方向。
似乎是发觉了魏婪的视线,僧人缓缓扭过头,空洞的双眼找不到焦点。
居然是个瞎子。
客栈中的气氛十分怪异,甭管正道魔教,一个都不敢出大气,无数目光在魏婪身上流连,猜测官府究竟想闹哪一出。
“总不会是来抓人的…”有魔教用袖子遮住脸,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们先走吧?”
“再等会儿,”同伴直接背过身去,低声说:“我听说正道最近和官府没少起摩擦,指不定抓他们来的。”
平日里纵横江湖的侠客们在官兵面前依然要放下身段,毕竟,民不与官斗。
“你不觉得国师很眼熟吗?像是洪…”说话之人话音未落,已经被身旁的人捂住了嘴。
“闭嘴吧你。”
一楼
魏婪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支着下巴道:“去请那位高僧下来。”
季时兴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楼上的僧人,大步走了过去。
暗卫则走到一旁倒了杯茶,放到魏婪手边。
宋轻侯无事可做,问道:“国师为何要在涿郡停留?”
“宋大公子不知武林大会?”
宋轻侯当然知道,他不但知道,甚至和问剑山庄有来往,不过这些事是不能让魏婪知道的。
“国师想看热闹,可这里不安全,”宋轻侯垂眸,“不如早日回京城,届时想看什么都有。”
魏婪笑了声,没回话。
楼上,季时兴尚未靠近僧人,先被两名黑衣人拦了下来。
季时兴“嘿呦”一声,拍了拍手道:“睁大你们的狗睛看看清楚,本少爷可是当朝季太尉次子,叫你们喝杯茶而已,你们敢不给本少爷面子?”
魏婪听得眉心一跳,季时兴说话怎么一股纨绔味儿?
黑衣人哑巴似的,并不说话,只是横着剑挡在季时兴面前。
那僧人抬起脸,暗沉的双眸循声看向季时兴,声音有气无力:“太尉次子?太尉是何官职?”
“你连这都不知道?”
季时兴没想到对方目盲,愣了一下,随后道:“你只要知道,我爹一句话就能要了全客栈的脑袋就行了。”
僧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双手合十举在下巴前,“敢问施主,为何要请我喝茶?”
“不是我请你。”
季时兴指了指下方的魏婪,忽然想起来这和尚看不见,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国师看你有眼缘,叫我来请你一回。”
僧人全程淡淡的,对国师二字并没有给出什么反应,而是问:“和太尉比,国师的官儿更大吗?”
这人是个傻子吧?
季时兴拧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僧人闭上了眼,气质宁静,灰色的袈裟并不扎眼,更加显出世外高人之感。
皮相倒是不错,怎么一开口像是从山里刚出来的野人?
得不到季时兴的回答,僧人静默了一会儿,问:“莫非施主也不知道?”
季时兴气闷:“太尉是太尉,国师是国师,都是我朝重臣,不可比较。”
说“不可比较”的,往往是比起来矮人一头的。
僧人心中明白了,扶着桌子站起来,虽然双目不能视物,走路却稳稳当当,不需要拐杖探路,也不需要人扶着。
“施主请带路。”
季时兴看他下楼梯那么利索,不禁怀疑起来:“你真是瞎子?”
僧人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这才说:“不见世俗,方守本心。”
季时兴翻了个白眼,“胡言乱语,国师见多了金银珠宝、人间富贵,也没见他丢弃道祖。”
僧人并不与他争辩,跟着季时兴走到了魏婪面前,两名黑衣人持刀跟在二人身后,如影随形。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施主。”僧人对着魏婪弯了弯腰。
“贫僧?”
魏婪轻笑了声,“我倒是不知,乌奇国的佛子居然来得这么快。”
季时兴一惊,他是乌奇国的佛子?
被一语戳穿了身份,僧人的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淡声道:“国师慧眼。”
【系统:你怎么知道他是佛子?】
【魏婪:太明显了。】
在殷夏,哪个和尚能保养的这么好,手上一点儿茧子都没有,身边还有两个护卫跟着?
更何况,魏婪瞄了眼佛子手腕上的佛珠,除了颜色和闻人晔送他的略有不同,其他简直一模一样。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聊了一会儿,魏婪忽然拍了拍手,违心道:“我与佛子投缘,不如这样,佛子这些日子便与我一道吧?”
僧人一直淡淡的脸上露出了抗拒之色,“贫僧不习惯与外人……”
“就这么定了。”
魏婪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一只手搭在佛子的肩上,暗示性的捏住他的后颈,面上仍笑眯眯的:“我与佛子有不少话需要慢慢聊,不知佛子今夜可有空?”
僧人眼皮抖了抖,意味不明地抬眸看了他一眼,魏婪漂亮的脸近在咫尺,漆黑的凤眸含着秋水似的。
佛子忙低下头,“阿弥陀佛。”
魏婪又笑了,“阿弥陀佛是有空还是没空?”
僧人不知默念了什么,嘴唇快速动了动,随后道:“今夜子时,许是有空。”
他还打算说什么,魏婪得到了答案,直接走了出去,佛子看了那人的背影一会儿,再次无声地念了句:“阿弥陀佛。”
这个时候就有人好奇了,魏婪出去做什么?
没干嘛,就是暗杀一下有可能在武林大会上遇到的劲敌。
【系统:?】
【系统:你还真想当下任盟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