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繁星又睡了整整一天。

　　当他记起发生过的事时，猛然从床上坐起。

　　“诶诶诶。”林佑推门而入正好撞见这一幕，“你老实一点，我哥说了，你眼睛损伤的太厉害，要是不好好治疗的话很容易变成个真瞎子。你瞎了不要紧，可不能浪费我哥这么厉害的治疗术。”

　　“沐言鸽呢？”

　　“她去了星堂。”一群热衷于听八卦的人齐聚一堂，各自搬了椅子正好将繁星的床围在其中，唐枫和秦钊合力把他按回去，“别冲动，不过冲动也晚了。”

　　正当玩家们对第二条追杀令懵逼的时候，沐言鸽单枪匹马的杀入了星堂。据目击者所说，也不知道这是有多大的仇恨，沐言鸽说“挡我者死”根本不是一句玩笑话，试图阻挡她的星堂玩家死伤一片，柳原被迫和她大打出手。

　　但柳原隐藏手段多一点，沐言鸽短时间内没占到什么优势，二人一路追一路打，最后打进了任务大厅，一同进入了副本。

　　唐枫：“经过就是这么个经过，事情的结果也暂时不清楚，得等两天后再说，所以我们不妨趁这段时间做点有意义的事。”

　　繁星：“……有意义的事就是听八卦？”

　　唐枫：“我都没收你房费，甚至还提供了治疗服务，难道不值得了解一下前因后果吗？”

　　繁星彻底无语。

　　不过他现在确实欠着一个人情。

　　沐言鸽说要和过去告别，或许他也是。

　　“也没什么，只是和柳原的私人恩怨罢了。”

　　当年的微曦小队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最后只剩下了繁星和沐言鸽。他们二人继续保持着小队，一路刷副本也相当顺利，直到在某个副本里遇到了柳原。

　　那个副本里有个天平，玩家就是意象化的砝码，既然是砝码自然有各自的重量，玩家的一切都被转化成了一个明确的数字。他们每人都有一个背包，背包里装着大小不同的水晶球，例如代表眼睛的水晶球20g，代表四肢的水晶球80g，以此类推。

　　而且这些水晶球不仅仅象征身体的某个部位，甚至还有良心、感情等这种虚拟的东西。

　　玩家们被分成了两个小队，时限到来之前需要他们站在各自的托盘上。

　　然而去往天平的路上并不顺利，他们脚下是无尽的沙丘，里面藏着各种各样的毒物，稍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但阻碍远不止于此，随着距离天平越来越近，他们背上的背包也越来越重，到最后压得人直不起腰喘不过来气。

　　路上，沐言鸽为了救繁星被毒蝎子咬了一口，不至于当场丧命，但这种毒素会麻痹人的神经，让人变成一个丧失五感无法行动的废人，在没人帮忙的情况下必死无疑。繁星不可能丢下她，可体力终究是有限度的，就在终点近在眼前的时候，背上的背包像座小山一样，更别提还有沐言鸽和她的背包。

　　路上有不少玩家忍受不了这种压迫感，主动扔下了水晶球，而且被丢掉的水晶球代表的部分，就算是离开副本也不会恢复。

　　繁星眼睁睁看着一个失去胳膊的玩家超过自己，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站起来前进，但真的再也挤不出力气了。

　　这时，柳原主动找上了他。

　　相对青涩的他们而言柳原已经是个老玩家了，对这里的规则也摸的更透。

　　他表示自己可以帮忙，但繁星要拿最重要的一个水晶球交换，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最重要的是生命，那么离开副本后他的性命就归柳原所有，只要柳原想，随时随地都能通过这种近乎契约的方式杀了他。

　　繁星没得选择，他不能和沐言鸽死在这里。

　　他打开背包，拿出最重的水晶球。

　　不是生命，而是自由。

　　再之后，经由柳原的帮助，他们顺利的离开了这个副本。作为代价，繁星加入了星堂，他知道自己加入公会沐言鸽也会跟着去，所以才说出了那番话。他猜到沐言鸽可能会恨他的背叛，但无论如何，也比失去自由要好。

　　繁星就这样浑浑噩噩在星堂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当他终于羽翼丰满，敏锐度和洞察力上升到了某个高度后，他隐约觉得当年那个副本可能并不是自己所看见的那样。

　　当怀疑的种子落下，柳原的行动怎么看都十分刻意。

　　一些微小的、被忽略的细节被重新记起，这种时候繁星不可能去找沐言鸽求证，几番查找下，他找到一个当年进入相同副本的玩家。那人排名不错，一直活到了现在，繁星在酒吧里故意接近，聊着聊着就提到了当年的事。

　　根据零零散散的线索，繁星大致拼凑出了真相。

　　那只毒蝎子是柳原故意引出来的。

　　星堂中排名靠前的玩家无一例外都是柳原亲自带回来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但大致都可以归结为柳原在副本里救过他们的命。

　　繁星又和柳原下了一次副本。

　　在这个副本里，柳原看上一个能力不错的玩家，故意制造了一点麻烦，不出繁星意料的、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套路。

　　外人都说哪怕繁星行为乖张，但把他拉入公会仍然是柳原做的最漂亮的一件事。

　　能力强大的榜四玩家其实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待在公会中就是对其他人的威慑。

　　是不是“最漂亮”繁星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雾隐城里有谁最想让柳原死，肯定非他莫属。只不过由于契约限制，他不能伤害柳原，可繁星不在乎，伤害人的方式不止一种，他不仅想让柳原死，还想让他身败名裂。

　　他蛰伏在星堂，等了太久太久，直到唐枫宣布要开启终极副本，繁星意识到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曲泱接触了他，知道他的读心术，明晃晃的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可他是什么想法繁星不在乎，他只想让柳原死，哪怕自己也是同样的下场，毕竟死也比失去自由要好。

　　繁星想借曲泱的手除掉柳原。于是他摔烂了柳原的茭杯，又在雾隐城里盛放一场绚烂的烟花，那是他最后的疯狂，敬生命，敬自由。

　　结果沐言鸽救了他。

　　命运兜兜转转的仿佛又回到了原点，事情的起因是他们二人，结局也该由他们来书写。

　　“可我看她不像不了解的样子，你俩……”唐枫回想起大家一起去伏虎门的那次，“不是合计好的？”

　　繁星摇头，“不是，我加入星堂后打算彻底和过去做了断，虽然当时不知内情，但我也大概猜到了自己最后的结局，我不需要朋友或队友，一个人赴死是我自己选择的自由。”

　　“她不知道我的想法，可似乎之前相处太久，她猜到我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就按照我的反应和我配合着演了一场戏，那么多年，一直在演。”

　　兰花草：“她那么聪明，肯定能看出你的转变太过突然，而你又加入了星堂，所以这事大概率和柳会长有关。”

　　繁星：“是，不过我确实没料到她能来找我。”

　　唐枫细琢磨琢磨整件事，问秦钊，“曲泱这手玩得好啊，你说呢？”

　　秦钊表示赞同，“没错，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棋子。他借柳原的手灭了伏虎门，又借繁星的手搅乱了星堂，沐言鸽或许是个意外，但对他而言却是个好事。她把柳原逼进了副本，趁着这三天曲泱可以有进一步的安排，等到柳原出来后再想扳回想必为时已晚，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柳原死在副本里。”

　　唐枫：“嗯，死人才好用呢，那些肮脏的见不得光的东西，全都可以推到柳原身上。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根本无法为自己辩解，无论是联盟还是曲泱私底下做的那些事，现在都成了柳原的手笔，曲泱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我现在已经开始好奇，曲泱要怎么给自己洗白了。”

　　而现实中却也像他们所预料的那样发展。

　　柳原刚进副本不久，不知从谁口中传出来个消息，说钟涛是被柳原的蛊毒放倒的，那种蛊毒颇为罕见，所以治疗师才无法找到病因。

　　在此之后，又传出来个重磅炸弹，说柳原狼子野心，早在多年前就开始布局，而且受害对象不仅仅是钟涛，还包括星堂的每一个玩家。

　　加入星堂的第一天就会有人安排新玩家刺上图腾，那是星堂成员的标志，就像伏虎门的檀木手串、又或者兰花亭的兰花胸针。大家原本不以为然，可现在想想，为什么别的公会标志都是身外物，唯独星堂需要刺图腾？

　　难道柳原就是趁此机会给玩家们种蛊？想以此来操控玩家？

　　本来星堂还有相信柳原的玩家，但是这个推论一出，他们也开始犹豫了。

　　谁都惜命，再加上大环境渲染，只会越来越恐慌。

　　只有唐枫这些知晓曲泱计划的人才了解内情，但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曲泱真的好手段。

　　钟涛蛊毒发作在一个很微妙的时间点，这就说明蛊毒的发作是可控的，现在身体安然无恙不代表以后也安然无恙。再加上普通的治疗师根本没法检测到蛊毒的存在，就算柳原回来，他也没法证明星堂玩家是安全的。

　　只能用蛊发的方式证明有谁中了蛊，但无法用“安全”来证明其他玩家没中蛊。

　　这是一个无法证伪的命题。

　　——用蛊毒的方式迫害、控制玩家甚至连自己公会成员都不放过。

　　这个罪名，柳原背定了。

第167章

　　外面吵吵闹闹弄的满城风雨，但繁星却一反常态，没搞事没作妖，安安静静的留在酒馆养身体。

　　三天的时间很短，但除了眼睛繁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他不想继续带布条，林佑就给他换了洗眼睛的药水，比敷药疼很多，可繁星依然坚持这种方式。火辣辣的药水刺激的眼睛像针扎一样，他一声不吭全都忍了下来。

　　繁星想出门，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他也不能让别人把自己当成一个失去眼睛的瞎子。

　　哪怕现在的他近乎于失明，两只眼睛光感微弱，只能大致看清晃动的人影，但对他而言，这样就足够了。

　　他在酒馆内部来来回回的锻炼，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感觉。

　　繁星像往常那样双手插兜走在街上。

　　能在那么多玩家的围剿下全身而退，现在确实没什么人敢在他面前找不痛快了，所以一路走的非常顺利。繁星径直走到任务大厅，却没进去，而是靠在门外一根非常显眼的柱子上等。

　　“你们快看，断碑前十变了。”

　　周围听到的全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

　　那些嘈杂的声音从广场传到这边已经听不清楚，繁星就是觉得心里有点紧张，手心也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又过一会儿，他的视线中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喂，小瞎子。”

　　“你好，小矮子。”

　　沐言鸽飞起一脚抡到他大腿上，疼的他直呲牙，“我看你是瞎的不够彻底，我明明是正常身高，哪儿矮了。”

　　既然她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就代表死在副本里的是柳原。

　　繁星松了口气。

　　“副本怎么样？”

　　一提起这个沐言鸽骄傲的挺胸抬头，一米六的身高愣是弄出了两米八的气势，“那当然是我单方面的碾压啊，你是没看到，在我面前柳老狗简直不堪一击，收拾他？轻轻松松的嘛。”

　　还在微曦小队时，沐言鸽曾被npc断了一只胳膊，愣是自己咬着纱布包扎一声不吭的继续行动。她也曾被刀子划破手指，趁机哼哼唧唧装可怜找珺珺要安慰。

　　繁星太了解她了。

　　越是艰难，她越会说的云淡风轻。

　　副本其实并不如她说的那么顺利，不过到底怎样已经不再重要。

　　都过去了。

　　听到消息的玩家都往断碑那边赶，他们二人肩并肩，逆着人流往酒馆走。

　　“柳原没了，星堂肯定要散，也不知道房子和地要怎么处理。”沐言鸽说着说着意有所指，“某些人好可怜，马上就要露宿街头了。”

　　“介意多个室友吗？”

　　“当然介意啊，房子是我花了那——么——多——积分买的，凭什么白给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