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放了东西跟着走出去，尝试沟通：“那个，朱先生，我还有工作没有做完。您先下班吧，不用等我。”

　　“抱歉，钱总说现在已经很晚了，让我一定送您回家。”

　　叶寻：“……”

　　叶寻：“九点钟家里没人房子会爆炸还是怎么的……”

　　朱晨依旧微笑着看叶寻，显然他老板给他交代的任务就是没接到叶寻就不能下班。叶寻知道这件事的源头还是得找钱锋，他赶紧找手机，然后发现手机从下午开始就被他遗忘在柜台，为了安全，后面被芳芳收到抽屉里了。

　　“怪不得下午开始就这么平静。”叶寻嘟囔一句，打开手机才发现手机上果然有来自【善良的钱锋】的消息。刚开始还是比较平静的，只是简单的报平安，让叶寻记得吃饭之类的。

　　后面晚上七点多之后的消息就越发暴躁，还有一段家里的视频，是布布在家里摔碗，叶寻的感想就是还好买的碗质量好。最后一条是前半个小时发来的，说找人来接叶寻下班。

　　叶寻算着巴黎这会儿是下午，钱锋肯定是在工作的，所以并不打算打电话，只是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让司机离开了。

　　谁知道叶寻刚准备再一次劝朱晨离开时手机响了，是钱锋的电话。

　　叶寻有种半夜偷偷在网吧上夜被家长抓住的感觉，莫名觉得后脖子一紧。他磨磨蹭蹭地点了免提，准备和他好好沟通，顺便让勤恳的打工人朱晨听到这次对话，让他可以放心离开。谁知，钱锋开口就是——

　　“叶寻！你再不回去咱家孩子就要饿死了！”

　　“……”

　　叶寻默默把免提关了，背过身接电话：“钱锋！布布少吃一顿不会怎么样的，再说了，今天早上我给他放了很多粮！”

　　但是很显然，平时就会偷偷给布布喂宵夜的钱爹听不进去这种话，一心只想着叶寻赶紧回家看孩子：“布布在这么多人中唯独挑中了你作为它的监护人，你就这样辜负它的信任？”

　　“你知道我看见孩子摔碗那段视频时心里是什么感受吗？！”

　　“……”

　　“咱家也不是没有这个条件，我看着它都比我早上出门的时候看着瘦了。”

　　“……”

　　钱锋在对面啰里八嗦地催叶寻回家，就担心晚上布布一个人在家别饿傻了。对此，叶寻只有一个想法——国外的风水真不养人。怎么出趟国人都疯了一半，今天才是第一天，等出差回来怎么办。叶寻没有心理准备面对全疯状态的钱锋。

　　“你视频里看肯定是不一样的，我发誓，布布绝对没有饿到！”

　　叶寻还准备说点什么，却看见萧明已经从制作间出来了，小声对他说：“店长，最后一个订单好了，已经通知骑手，我准备收拾收拾咱们就可以下班了。”

　　叶寻嗯了一声，决定不再和钱锋啰嗦：“听到了吧，我马上回家。然后给你三百六十度展示一根毛都没少的钱布布！”

　　很快，钱锋收到了来自叶寻的三分钟长视频，从头到尾巴尖展示了钱布布同志的精神面貌，用八个字形容就是——脸大肚圆、情绪欠佳。

　　那可不，布布本来已经睡得挺香的，硬是被捞起来拍了三分钟视频，是个猫都得生气，更何况是它

　　【我的千层店主】：布布很生气！我会告诉它是你要拍视频的！

　　【我的千层店主】：猫猫生气.jpg

　　【钱锋】：ok

　　之后的几天店里订单不算多，为了防止钱锋再一次因为布布的吃饭问题请人到店里接自己回家，叶寻每天都是早早回家，然后很有怨念地给钱锋发布布吃饭的视频。

　　今天发完视频后钱锋难得没有及时回复，叶寻坐在地上，对着手机对话框看了一会儿，然后又退出去刷了十多个肌肉男，再点进来，还是没有消息。

　　应该是在工作。

　　叶寻放下手机，摸着很少戴的手表，第一次觉得家里好空。

　　钱锋视频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叶寻正抱着布布在看恐怖片。

　　透过屏幕叶寻能够看到钱锋应该是在酒店里，还穿着正装，看起来很疲惫。酒店的灯光打得很暗，斜斜地落在一边，画面里的钱锋像是藏在透明蜂蜜罐里，整个人蒙着一层暖黄的光。

　　“你下班了？”

　　“没有，回来休整一下，等会儿有个晚宴。”钱锋把领带扯掉，整个人往后靠在躺椅里，然后突然听见叶寻那边传出尖叫声，他问道，“你在干什么？”

　　叶寻：“在看电影，你要关掉吗？隔着半个地球鬼不会爬过去找你的。”

　　钱锋捏了捏眉心：“那说不定，毕竟巴黎的神又不保佑我这个外地人。”

　　“中国的鬼没有签证的话应该到不了巴黎吧？”

　　“鬼的话，地府应该会没收护照吧。”钱锋沉默片刻，认真思考了这个有点荒谬的问题，“但是说不定人有亲戚朋友在国外呢？地府应该有他们的通关文牒吧，所以巴黎也会有中国的鬼。”

　　“而且有人在国外去世。”

　　叶寻瞥了一眼正前方满屏的阿飘，思索道：“所以巴黎应该也是会有中国的好鬼的，当然也会有坏鬼。还会有巴黎本地的鬼和世界各地的鬼。”

　　钱锋笑了：“行了，这个话题跳过行吗？我不想晚上睡不着。”

　　叶寻自觉地把镜头对准正在睡觉的布布，右手拿着手机，左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耳毛，耳朵扇动几下但没醒。叶寻：“不叫醒它了，你就这么看吧。”

　　钱锋看见的是叶寻手上的手表，自己在的时候倒是没有看见叶寻戴过，他问道：“怎么现在舍得戴了？”

　　“……”

　　叶寻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顺手就戴上了。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把左手抬起来靠近手机，问道：“好看吗？”

　　钱锋特意将表盘和表带设计得比常规男士手表小，正好适配本身骨架小又瘦的叶寻，叶寻戴着再好不过。他答道：“好看。”

　　“你做的手表确实很好看。”

　　“是你戴着好看。”

　　屏幕里撸猫的那只手顿了顿，然后听见手机里传来叶寻的声音：“哦……谢谢。”

　　“你那边已经不早了，睡觉吧。”

　　叶寻突然很不想挂电话，他已经有两天没有听到钱锋的声音了。所谓习惯成自然，叶寻不喜欢自己的生活有很大的改变。就像是他喜欢的提拉米苏必须得有手指饼干一样。

　　“等一下。”

　　“嗯？”

　　“你是后天回来吗？”叶寻记得钱锋提过。

　　钱锋挺高兴的，马上把自己的航班信息给叶寻又背了一遍，顺便转发了一份给他：“你要来接我吗？”

　　“嗯……骑共享单车接你？”

　　“……”

　　“还是算了，我落地的时间你正好下午下班，我来接你吧。”

　　“哦，好。”好像是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说了，叶寻把手机镜头转过来，对着自己，说再见的时候还是要看着彼此的眼睛比较好，“那再见。”

　　“等一下，我在官网上看见乐园里那款蛋糕有一个型号缺货了，但是我这两天都没时间去，不知道后天能不能补上货。”钱锋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局促，就像是狩猎失败的雄兽。

　　“嗯？什么蛋糕？”

　　钱锋又发了几张图片过来，大中小号包括挂件都有。叶寻看着图片才终于唤醒一点记忆，哦了一声：“挺可爱的。”

　　“说好了各种型号都给你带一个，不知道能不能买到。”

　　叶寻对于这部分没有什么印象，直说道：“有吗？我怎么没印象？”

　　“你当时睡着了。”钱锋就知道当时叶寻根本就没听见自己说话！

　　“哦，那就不用给我买礼物了，提拉米苏有很多蛋糕，真的蛋糕。”叶寻对于这个蛋糕玩偶的好感度一般，因为它那两个眼睛看起来真的很笨。

　　“不行！我每次出门都会给家里人带东西的，到时候我妈发现家里人就你没有不就露馅了吗！”钱锋简直气急败坏，因为他看出来了叶寻对这个蛋糕不是很喜欢。但是钱锋真的很喜欢，所以他觉得生气。

　　“好吧，那谢谢你。那我只要一个最小的挂件就好了，我以后出门也会给你带礼物的。”虽然自己出门的机会微乎其微。

　　叶寻在此时决定以后每周都去中心公园走一走，那里有很多可爱小姑娘的手工小摊，东西精致还便宜，可以当作回礼。

　　钱锋嗯哈了两声，对于叶寻的回答不甚满意，仿佛叶寻说的是“那我只要伊丽莎白女王皇冠上最小的宝石就好了”，他就算非常努力也做不到这件事情。

　　最后挂断电话时叶寻总觉得钱锋不是很开心，但是他也没多想，只把它归结为工作和环境的原因——工作疲累、风水不好。

　　时间很快来到后天，叶寻看着提拉米苏的门被推开又关上，风铃声响起又关上，他知道，钱锋今天会推开这扇门。

　　可约定好的时间早就到了，钱锋却迟迟没有消息，叶寻给他发消息不回，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显示对面已关机。叶寻想着应该还在飞机上，转身就听见芳芳的声音——

　　“天呐，又有飞机出事，现在都没消息，不知道是坠亡还是怎么……”

　　叶寻的心一紧，急道：“哪里的？”

　　“从巴黎到中国的……”芳芳把手机递过来，叶寻看了一眼，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一个数字都不差。

　　叶寻呆滞在原地，下一瞬，眼泪坠在地上。

第64章 64.钱钱锋钱锋

　　芳芳被那行眼泪吓到了，不知所措：“店长，你，你怎么了？”过了几秒她脑袋嗡的一声，“……钱先生是这趟航班吗？”

　　叶寻愣愣地点了点头，右手摸上脸颊，很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指上沾上的水滴，心里也像是被灌满了水。

　　“店长你别着急，打个电话试试，能不能打通电话，说不定他没有上飞机……”

　　“打过了，关机，消息也没回。”

　　“……”

　　沉默片刻，芳芳伸手从柜台上越过来轻轻抱了一下叶寻，安慰道：“先别瞎想店长，现在那辆飞机的具体情况也没有定论，再说了，说不定钱先生没上飞机呢。”

　　叶寻擦掉了眼泪，嘴角扯不出笑意，他嗯了一声，拿着手机到了休息间给钱俐莉打电话。钱俐莉正好在家里，一家人准备吃饭，听到叶寻问钱锋助理电话的时候有些奇怪，说道：“嫂子，你问江明电话干嘛？”

　　“有点事情，你有他的电话吗？”

　　“还真是不巧，我只知道他叫什么，联系方式还真的没有。”

　　叶寻心一坠，却听见钱俐莉笑嘻嘻着说：“我问问我爸，他肯定知道。爸——”

　　虽然觉得奇怪，但是钱俐莉还是把电话发了过来，叶寻道谢后挂断电话，赶紧给江明打了过去。但是江明的电话也是一样的打不通，一连几个都是一样。叶寻又给钱锋打，还是关机。

　　最后，叶寻靠在沙发上，脑袋像是漏风的破屋一般，只看见昏头的太阳照下来，浑浑噩噩。

　　他不知道怎么办，躺了一会儿后拿起手机刷新闻，但媒体所透露的消息刷来刷去都是一样的，具体情况如何还没有个定论。

　　“没事的，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叶寻低声对自己说着，不自觉地抚摸着表带，像是小孩子抚摸自己的安抚娃娃。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口传来敲门声，芳芳推开门进来，脸上带着心疼，小帅和萧明站在后面，也是一样的表情。芳芳说道：“店长，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店里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的。”

　　听见芳芳的声音叶寻才恍惚中意识到自己在无意识间又进入了脑袋里的小黑屋，就像是尹一晴刚去世那段时间。

　　他站起身，应道：“好。”

　　手机上依旧没有传来更新的消息，叶寻也没有更多更广的渠道去确定钱锋现在的处境。他决定去钱家，先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他们，他们获得消息的渠道肯定是比自己更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