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千层店主的第二层

　　“你看看，两人坐在一起是不是格外登对！”

　　“还真是，就是咱们店长真的有钱能包下对面那个帅哥吗。怎么感觉那人能把咱们整个蛋糕店直接买下来呢？”小帅在心里默默为叶寻的钱包担心。

　　“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芳芳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做蛋糕做傻了？什么包不包的，人家这是正经的相亲！或者说是网友见面。你怎么张嘴就是不合法的事情。”

　　“我……”小帅试图解释，但是转念一想，这就证明叶寻只把内心最真实的念头告诉了自己，没有告诉芳芳。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小帅才是叶店长眼中最可以信任的员工！

　　虽然去年的年度优秀员工是两个人都有，但是优秀员工和优秀员工之间也是有着区别的！想到这，他抬了抬下巴，挺着腰杆，高深莫测道：“你不懂。”这是我和店长之间的秘密。虽然花钱包人这件事好像确实就是不合法，但是作为提拉米苏的优秀员工还有叶店长心中最值得信任的宝贝，他可以暂时抛弃自己的底线。

　　“哈？”

　　视线的尽头是叶寻和钱锋，相对而坐，玻璃透出的阳光落在桌面，然晕在他们的眼眸里，两人看向对方的目光都带着阳光的温柔，带着点缱绻的意味，像一幅画。

　　事情和钱锋想象中一样顺利，至于那个不值一提的小插曲很显然已经被后续愉快的交谈氛围稀释。钱锋对于叶寻终于不再双标这件事更是满意，他现在给自己的笑意比昨天见那俩歪瓜裂枣时更深。

　　他仔细看了看叶寻的长相，说实话确实很乖，虽然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吧。

　　叶寻很白，身上还沾染着蛋糕店里的味道，坐在你身边的时候格外明显。钱锋不喜欢，但也并不讨厌。他可以理解，这是叶寻的工作留在他身上的痕迹。他还有一双很圆亮很黑的眼睛，眼尾微微下垂，就像是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神，再加上他唇上的那一颗唇珠，说话的时候总是格外引人注目。

　　钱锋猜测叶寻在家里应该是最小的那一个，备受宠爱，所以才会养成他这种毫不戒备的性格和看起来就不够聪明的眼神。要不是时机正好合适，钱锋是不会选他做自己的挡箭牌的。

　　“钱锋？我应该可以这么叫你吧。”叶寻叫了他一声，看起来还是有一点紧张。

　　“当然。”

　　“其实我总觉得你有点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可能是好看的人总是相似的吧哈哈。”

　　“是吗？说不定我们真的见过呢。”钱锋想起自己失去初吻的那个晚上，心里总还是有点微妙感觉，虽然只是额头吧，但是这件事情还是给了他莫大的伤害。

　　叶寻又仔细看了一下他，摇了摇头：“应该是我记错了。”说完后他转而问起昨天几人带走的蛋糕，“对了，昨天带回去的蛋糕你喜欢吗？”

　　钱锋其实没吃，但是看着叶寻期待的目光，他还是点了点头：“还不错。”

　　叶寻满意地笑了，眼睛眯起来，像是晒到了温暖的太阳一样：“那就好。”

　　“过两天店里要出一款新品，你也可以来试试。”

　　“要加个群吗？到时候群里会有提前通知，还有专属的折扣。”

　　说完后叶寻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职业病又犯了，打着哈哈过去：“你不想就算了。”

　　“到时候再说，先说说正事。”

　　“哦哦，好。”叶寻坐正了点，手平放在桌子上，像是最最乖巧的学生。

　　“基本的情况我就不和你说了，和你一样，到了这个年纪被家里人催着找对象都是很常见的事了。”

　　叶寻点了点头：“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你到时候跟我回家一趟就好，在饭桌上我们表现得亲密一些，我家里人应该就会相信了。后面我可以自己应付过去。你呢？”

　　钱锋想着只是带着人回家吃一次饭就可以了，之后蒋鸢他们要是说想见叶寻就说他很忙就是了。自己也不是很想和叶寻有太多的牵扯。他觉得叶寻这边也是一样。

　　但是叶寻看了他一眼，像是有点不好意思般：“那个，我的情况可能会复杂一点。”

　　“为什么，你家里人这么啰嗦？”钱锋看着他的眼神，可以想象叶寻在家的情况，家里人肯定是格外的宠爱，担心他在外面遇人不淑。想来自己之后需要参与演出的频率是会高点，有点烦人。

　　“好吧，但是你提前说，我很忙。”

　　“没有没有，不是这个意思。”叶寻连忙摆手，“你去一次就好，之后只要不是太紧急我都可以自己应付过去，我想说的是我的家庭情况会复杂一点。”

　　“哦，这个无所谓。”钱锋并不关心，家里情况复杂的多了去了，自己和叶寻只是假扮情侣躲个清净，又不是真的要和他在一起，复杂不复杂的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我先和你说说吧。”

　　“好。”

　　叶寻还没开始说就被一串急促的铃声打断，钱锋看见他的眼神在接通电话后变了一个样。怎么说，有点可怜，就像是担心被谁抛下。

　　好奇怪。

　　“那个，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先离开，后面再和你说可以吗？”说到这，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说得有点稀里糊涂的，“要不你跟我一起过去……不行，还是等下次吧……”

　　“怎么了？”

　　“我…我家里人有点事情，我现在要去医院。”叶寻刚站起来就已经有种要倒下的趋势，站得有点晃晃悠悠的。

　　“我送你过去吧，我开车来的。”

　　钱锋已经站起来了：“到时候再跟我说说你家里的情况吧，后面我可能没什么时间。”

　　叶寻看着他，点了点头：“谢谢你。”

　　医院不远，幸运的是路上也不堵。

　　“谢谢你。”叶寻再次道谢，手上慌乱地解着安全带。

　　钱锋笑了一下：“没事，要我陪你进去吗？”怎么说现在两人也算是一种意义上的战友，钱锋虽然已经意识到了叶寻的家庭情况可能会在之后需要自己付出更多的时间，但是他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更何况叶寻的样子是真的着急，就差哭出来了，他看在眼里。

　　“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可能会耽误你的时间。”叶寻已经打开车门，半个身子都跨了出去。

　　“没事，我在旁边看着，要是需要你就叫我，可以吗？”

　　叶寻觉得这时候的钱锋说话格外的温柔，就像是已经进入了自己的身份。他在心里默默把钱锋从“善良的客人”升级为“善良的战友”。

　　“好的，谢谢你。”既然两人已经是一条船上的战友了，叶寻觉得钱锋跟过来也可以，要是他看到具体的情况之后要毁约也无可厚非。

　　病房里没人，叶寻看到的时候差点没站住，就怕是人已经到了另外的房间。赶紧给何岭打了电话。

　　“啊？现在在院子里。”

　　叶寻说话声音难得的大：“不是说她话都说不出来了吗？”

　　那边愣了一下：“啊，我到的时候确实是说不出话的状态，才给你打电话的，谁知道医生来了后发现被鱼刺卡住了。我记得后面打不通你的电话后给你发消息了啊。”

　　叶寻那一颗心被重重抛起又轻轻落下，耸起的肩膀瞬间放下来，声音都平静不少：“可能是我在路上没注意，没事就好，我现在到了。”

　　“哦，好，你顺便把毛毯带过来，在床上。”

　　“好的。”

　　叶寻把床上的毛毯拢起来，抱着，有点愧疚：“抱歉，都是误会一场，没什么事情。”

　　钱锋一过来就看见了病房属于的科室——肿瘤科。他知道叶寻着急肯定是出事了，但是没想到家里的情况会是这么严重。

　　“你不需要道歉，没事就好。”

　　“但是我现在要先过去陪陪她，你……”

　　“一起吧。”

　　叶寻抱着毯子往院子里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要是觉得很麻烦的话……”

　　钱锋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眉头皱着：“我要是觉得麻烦的话刚才就不会送你过来了，你别想太多。”

　　钱锋其实已经猜得差不多了，两人面临的处境确实差不多，都是家里人催着谈恋爱催着结婚，但是叶寻的家里人似乎时间不多了，所以才会想在走之前看到疼爱的孩子能有人照顾。他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他确实觉得麻烦，要是后面叶寻的家里人去世了，自己还得付出额外的情绪价值去安抚他，但是看着叶寻刚才的样子，他确实心软了一瞬。

　　人之常情吧，他对自己说道。

　　“谢谢你哦。”

　　“没事，”他看着叶寻的后脑勺，犹豫了一下，“很严重吗？”

　　叶寻停住了，自己也说不清楚，又或者是不想知道：“我不知道……”

　　后面的事情钱锋记得很清楚。他站在留有阴影的走廊尽头，叶寻拢着毛毯奔向阳光普照的院子，院子中间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女性，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青年，比叶寻要高一点黑一点。青年摸了摸叶寻的脑袋，然后看着叶寻蹲在长辈的面前帮她轻轻盖上毛毯。

　　然后叶寻就趴靠在她的膝头，极尽依赖、极尽温柔、极尽不舍。

　　太阳依旧很好，大面积地打在叶寻和那位青年身上，那位长辈的肩头落下一片荫翳。

　　钱锋看了一会儿，走了过去，在距离他们很近的一个木凳上坐下，就像是来晒太阳的人一样。这是叶寻和他说好的。他注意到叶寻旁边的那个青年深深看了他一眼，但是最后也没说什么。

　　刚坐下，他的心跳就一滞，他听见一个有些虚弱和沙哑的声音对叶寻说话：“行之啊，你说的那个孩子今天还是没有时间吗？”

　　叶寻声音轻轻的，好像生怕弄碎某样珍贵的东西：“嗯，他说过两天就会有时间了，你再等等他吧，妈妈。”

　　后面的就是各种有些颠三倒四的问句和配合的回答，等叶寻站在钱锋面前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钱锋的后脑勺已经尽数沾上了阳光的味道，暖融融一片。

　　之前钱锋一直认为叶寻这个人应该是极尽宠爱的有钱人家的小儿子，所以才养得他这么单纯这么没心眼，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他会一层一层地给你惊讶，但是这只是这个千层店长的第一层。

　　今天，在这个院子里，钱锋见到了千层店主的第二层。带着点酸苦，没有那么甜。

　　“院长睡着了，我们可以先回去。”

　　钱锋看他一眼，视线落在叶寻的眼睛上，有点红，有水光。叶寻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脸颊：“有什么东西吗？”

　　“不留下来吗？”钱锋起身，往院子的另一边走。

　　叶寻跟上，脚步有点急促：“文凤阿姨会过来的，我留下来也没有那么方便。”

　　钱锋放缓了脚步：“跟我说说吧，为什么是院长，文凤阿姨和刚才的人又是谁？还有哪些消息是我需要知道的。”

　　微风几许，带动树梢枝桠颤动，进而地面的投影也微微抖动，光点一晃一晃的，明了又暗，暗了又明，像是一场没有休止的追逐游戏。

　　院里的追逐永不止，孩子们笑着、蓬勃着，伸着手追，一次又一次。穿着病服的人们或站或坐，皆静默着，用命或运，追最后一场。

　　两人在院子的另一头坐下，板凳晒得很热，坐下来的时候很舒服，叶寻特意在两人之间留下一点空隙，然后斜着一点身子：“那我开始说了。”

　　“你说。”

第11章 钱锋和猫猫大人

　　说起过去的叶寻瞬间安静下来，这种感觉很奇怪，因为平时的他和钱锋说的话也不多，多半还都是让钱锋办卡的话。两人不过认识两天，算上喝醉那个晚上现在就是第三天，但是钱锋就是觉得叶寻应该是一个话很多很密的人，就像是喝醉的那一次。自己甚至都插不上话。

　　叶寻的过去在他的叙述中缓缓铺开，短短的、仅仅用几句话就可以很快概括——

　　刚出生就被送到了孤儿院，睁开眼看见的可能就是孤儿院的天空，然后他就在这一片窄窄的天空下成长。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女性是他当作母亲看待的人，孤儿院的院长尹一晴。站在旁边的青年叫做何岭，是叶寻的好友。

　　四年前尹一晴查出胰腺癌，当时还是没有扩散的早期，手术成功，但是仅仅起到一个短暂延长寿命的作用。

　　“生病很辛苦，院长把我当成了她的儿子——行之哥哥。”

　　“那她的儿子呢？”

　　“去世了，二十年前就走了。”叶寻轻轻叹了一口气，“车祸，运聪叔叔也一起走了，只剩下院长。文凤阿姨说当时院长在争取政府的一项捐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