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温书玉气得胸口疼,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额头也细细密密地出了许多汗。
如果不是因为真的没办法逃走,他早就彻底和傅沉舟撕破脸了,可偏偏现在这个样子,他还不能说的太过火。
晚上的时候,傅沉舟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像往常一样从背后将温书玉抱在怀中,温书玉正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过去了,猛地被这一番动作惊醒,瞬间有些生气,然而想到是傅沉舟,却又瞬间熄了火,只能窝囊地扭了两下身子,企图逃离傅沉舟的怀抱。
傅沉舟将人紧紧禁锢在怀中,忙道:“书玉,你明天想不想出门?”
温书玉淡淡道:“不想。”
“书玉,别这样。”
温书玉转身面对着傅沉舟,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随后认真地看着傅沉舟的脸说道:“我想睡觉,你不想睡觉你就去处理工作,我要睡觉。”
傅沉舟瞬间闭嘴了。
难得安安静静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温书玉却还是被傅沉舟拽着起身出门了。
许久都没走出过这栋别墅,温书玉见到阳光的那一刻,甚至有些恍惚。
他压低了帽檐,努力适应着微风扑面而来的感受,还记得刚被抓的那会儿,是过完年不久,而现在都已经要盛夏将至了。
温书玉穿着一条垂感很好的白色西裤,上身是一件丝绸白衬衫,到下巴长的头发被随意扎在脑后,身上自带一种不染俗世尘埃的清冷矜贵,傅沉舟看了一眼就十分没出息地硬了,被温书玉低头瞥见,瞬间无语凝噎。
人闲长头发,心闲长指甲,温书玉头发长的很快,每天早上都乱哄哄地推在头上,像鸡窝一样,然而傅沉舟要给他剪头发,他又死活都不愿意,说什么也不相信傅沉舟的手艺。
无奈,傅沉舟只能放任他的头发自由生长,长到现在微微遮住半张脸,有种朦胧性别的柔和美,同时又带着几分明显的锐利,一眼便给足了惊艳感,漂亮的眼睛里始终带着几分淡淡的忧伤,像是流水一样缓缓淌过人心,又慢慢浸润,气质温柔却又疏离。
温书玉一上车就窝在角落里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用动脑子想他都知道上车前傅沉舟那晦暗不明的眼神里隐忍着如何泼天的欲望,趁现在多睡会儿就当是为了晚上补觉了。
傅沉舟不知道温书玉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单纯以为温书玉困了,还贴心地将他搂在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睡。
温书玉一闻到傅沉舟身上浓烈的西柚味,瞬间就恶心得睡不着了,于是就在傅沉舟怀里躺着干瞪眼,和傅沉舟两两相望,望到最后只剩下了满满的尴尬。
到了地方,温书玉缓缓起身,开窗透了口气,一股淡淡的腥味顺着风飘进了他的鼻腔,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他想给傅沉舟一巴掌,但又觉得公共场合打人不太好,于是淡定地抓住了傅沉舟的衣摆,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沉舟,我想睡觉,想回家。”
傅沉舟笑道:“来都来了。”
“哥。”
“?”傅沉舟心脏猛地一跳。
要知道,昨天他们才刚刚吵过一架。
“哥,我好累。”温书玉垂着眼眸,语气轻柔:“我腰疼。”
傅沉舟属实没见过这种架势,被迷得七荤八素的,连东南西北都快分不清了。
温书玉见效果不怎么样,于是下了最后一记猛药,翻身一跨径直坐在了傅沉舟身上,环抱着傅沉舟的脖颈,轻声道:“老公,我真的很难受,我们回家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傅沉舟就算再不识抬举也该听懂人话了,他当即就让司机调转车头回家,路上,温书玉还假情假意地遗憾着说道:“好可惜啊,打扰你的兴致了。”
傅沉舟见温书玉都主动给他台阶下了,一时间兴奋到能单手做几百个俯卧撑都不带喘一口气,他将人面对面抱在怀中,故意颠了颠对方,吻着他的唇角道:“没关系,我们下次再来。”
温书玉心里很想吐槽,下次他也不想来,刚才那个地方又吵又闹,还有一股极重的血腥味,绝对不是什么好去处。
然而能逃得过这一次,温书玉却没逃过第二次,时隔几天,傅沉舟又带他来到了这里,这一次,无论温书玉说什么,对方都固执己见地要带他下车进场。
无奈温书玉只能硬着头皮来了,进场之后,傅沉舟带着他坐电梯来到了最高层的房间里,巨大的落地窗前只有一个小小的圆桌和两把交椅,温书玉被牵着坐在了其中一把椅子上,不明所以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傅沉舟神神秘秘的,默不作声,只是示意温书玉看向窗外。
温书玉一偏头,只见落地窗外面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露天体育场,看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场地最中心零星地站着几个工作人员,像是正在商量什么极其重要的事。
片刻之后,工作人员全部撤出了场地。
温书玉越看越迷惑,始终不明白傅沉舟到底想要让他看什么,然而他偏头去问傅沉舟,对方却又什么也不肯说,只是一味地让他自己看。
无奈,温书玉只能压抑着心里的暴躁,静静地望着窗外,过了一会儿,场地侧方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白狮,光是正常站立着,就有近两米左右,白狮慵懒地趴在地上,颇有几分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只有环顾四周一圈,抬头看见傅沉舟时,才仰着头号叫了一声,声音穿透力极强,透过玻璃甚至都能传到温书玉耳中。
温书玉不知为何,猛地打了个冷颤,他望向傅沉舟,沉声问道:“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傅沉舟笑意不达眼底,淡定地点了点头。
温书玉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忍耐着继续看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头上套着黑色袋子的人被捆住了双手,由一群人带进场地中.央拿走头套后,众人便纷纷离开,只将那人和白狮留在了场地里。
白狮慢慢悠悠地走到那人跟前,悠闲地抬爪将那人压在地上,随后便低头轻嗅了几下,那人颤抖着抬手抵抗,哭喊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场馆之中,几乎有些悲惨凄厉。
温书玉脸色难看得要命,他紧紧捏住了面前的玻璃水杯,皱着眉头问:“这是什么意思?”
“书玉,我记得你说过,你最讨厌我身上沾染别人的味道。”
傅沉舟轻笑着,一双眼眸幽深而漆黑,像是孤夜野林里饥肠辘辘已久的恶狼。
温书玉有几分害怕地咽了咽口水,他转头,只见场地里的白狮张开了恐怖的血盆大口,随后便像是咬开一颗爆珠一样,轻而易举地将那人的脑袋咬爆,一瞬间,血液和脑浆飞溅,凄惨的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白狮发出的阵阵嘶吼,温书玉瞬间恶心得想吐,他拿起手中的水杯,狠狠地朝傅沉舟脸上泼去,泼完之后连同杯子也一起砸在了傅沉舟的脸上,扶着桌子猛烈地干呕不止。
傅沉舟淡定地擦了擦脸上的水,起身将温书玉抱在怀中,温声解释道:“是他先来招惹我的。”
温书玉吐得昏天暗地,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眼泪也夺眶而出,他红着眼,狠狠给了傅沉舟一巴掌道:“傅沉舟,你就是个没有人性的畜牲!”
“书玉,你冤枉我了,真的是他先来惹我的。”傅沉舟眼里带着几分大仇得报的痛快和诡异的委屈,捧着温书玉的脸吻了又吻:“我只是太爱你了,我不想让你伤心。”
温书玉胃里翻江倒海,拼命地挣扎着想要脱离傅沉舟的怀抱,然而却因为过度恐惧而无力起身,只能在傅沉舟怀里不停地流泪发抖。
看着窗外血淋淋的场景,餍足的白狮和散落一地的残破碎片,温书玉双腿止不住地发软,滑落在地上抖得不成样子,没一会儿就心脏猛地骤停,径直昏了过去。
傅沉舟怔了一下,瞬间掏出手机给医生打电话,侧方躲藏者的众人见监控画面里晕过去的温书玉,忙乱作一团,急匆匆地收拾场地,将道具假人从白狮口中抢了出来,用水管将地上的猪血匆匆洗刷掉,白狮一脸惬意地咀嚼着塞在道具假人里的猪肉,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吓昏了主人的爱妻,接下来就要被关一个月禁闭了,还悠哉悠哉地舔舐着自己爪子上沾染的猪血。
温书玉昏得太突然,按理来说他也是学过解剖学的人,不可能因为这点儿血腥的场面就轻易晕过去,这会儿傅沉舟比谁都慌,他原本只是想自导自演这么一出,让温书玉能看到自己的真心,好对自己更依赖一些,没曾想竟然直接将人吓昏了过去。
此刻傅沉舟疯狂地给温书玉灌水,却怎么也灌不进去,好在医生来得足够快,众人将温书玉带到医院之后立刻安排了各种检查,结果出得很快,可还没等傅沉舟安心下来,医生就放出了一个极为重磅的消息,炸得傅沉舟浑身一颤。
“他怀孕了。”
第15章
傅沉舟正给温书玉暖输液管,猛地听见这么一句话,瞬间起身惊愕道:“你再说一遍,谁怀孕了?”
“患者刚怀孕五周,胎不稳,最好不要再受刺激了,否则很容易流产。”医生推了推眼镜,认真分析道:“他这次晕倒,一方面是因为受到惊吓,情绪波动过大,另一方面是孕期营养不足,血糖偏低,建议回去之后多补充营养,静养一到两周。”
傅沉舟难得茫然地从医生手上接过了报告,眼里没有一丝对新生命到来的喜悦,耳朵里只听见温书玉营养不足血糖偏低八个字。
他不耐烦地翻看了几眼复杂的检测报告,随手就扔在了一旁,耐心请教道:“他不喜欢吃饭,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他多吃一些?”
医生回想了一下上次见面时,温书玉坐在傅沉舟怀里,傅沉舟拿着勺子亲自给温书玉喂饭而温书玉死活不吃还反手打翻饭碗时的场景,诚恳地建议道:“患者吃饭的时候请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傅沉舟瞬间脸黑。
谈话间,温书玉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顶级私立医院套房里米白色的天花板,他皱着眉,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直冲天灵盖,难闻得要命,身旁站着的人说话声音也吵得他头疼。
傅沉舟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感觉到温书玉应该是醒了,瞬间就转过身去看温书玉的情况,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温书玉的肚子,将温书玉扶起靠在床头的软枕上,温书玉一看见傅沉舟的脸就想起那些血腥的场景,止不住地又要干呕。
见温书玉难受得厉害,傅沉舟忙坐在他身旁解释了一番,温书玉听完,半信半疑地看着傅沉舟,心里还是有些发怵,傅沉舟叹了口气,颇有些懊悔地揉着眉心道:“怪我,你都怀孕了我还这样吓你。”
温书玉一怔,不可思议地皱眉问:“你刚才说我怎么了?”
“书玉,你怀孕了。”傅沉舟吻了吻他的手背,笑着说道:“可惜现在还看不出来性别。”
温书玉闻言,冷漠地抽出自己的手,重重地扇了傅沉舟一巴掌。
傅沉舟牵着温书玉的手,温柔地替他揉着,心疼地说:“手疼不疼?”
温书玉深深地叹了口气,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片刻之后便心如死灰般地盯着傅沉舟。
“傅沉舟,你去死好不好?”
温书玉不像是生气了,也不像是在骂人,反而像是在真心又诚恳地给出建议般认真地看着傅沉舟的脸,淡淡地说:“你现在就去死,去死好不好?”
傅沉舟噎了一下,没敢抬头说话,只任由温书玉的巴掌一个接一个地打在自己脸上,像下冰雹一样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打完之后,温书玉才勉强消了一丁点儿气,将被子拉在身上,扭头就去睡觉了,傅沉舟顶着通红的脸,默默地跟医生要了两个冰袋,连包扎都没敢,生怕温书玉看着不顺眼,再多给自己来两下。
在医院里折腾了好几天,温书玉手背都要打成青色了,才终于稳住了胎,被傅沉舟带回了家。
一进家门,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温书玉莫名觉得有点儿安心,扭头看见傅沉舟吭哧吭哧地往家里搬东西,不知道怎么的,火气瞬间又上来了。
傅沉舟见温书玉脸色不对,下意识抬手挡住自己的脸,淡定道:“先别打,东西没搬完。”
温书玉点点头,转身就回卧室了,丝毫不理会当牛做马的苦力傅沉舟。
这段时间温书玉越发有种平静的疯癫感,或许是清楚地知道自己这辈子都逃脱不了,也不能明着和傅沉舟硬碰硬,于是就开始精通阴阳学,经常说话的时候能狠狠呛到傅沉舟。
傅沉舟实在是忍不了,他宁愿让温书玉狠狠扇他几巴掌,也不愿意听他阴阳怪气拐着弯骂自己,然而温书玉孕期情绪不怎么稳定,阴阳他的同时也丝毫不耽误扇他,一时间搞得傅沉舟都快要自闭了,每天都蹲在角落里思考人生。
某天,温书玉第四次因为孕反跑到厕所吐了之后,回来直接就把饭桌掀了,汤菜米饭撒了一地,傅沉舟已经习惯了,默默地打电话给阿姨,让她上门来清扫,自己则将温书玉打横抱回卧室,耐心地拍着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地给他顺毛。
以前是温书玉哄傅沉舟,现在成了傅沉舟哄温书玉,傅沉舟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之前造过的孽都还在了自己身上,傅沉舟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报应。
温书玉本来身子骨就特别弱,这些天被孕反折腾狠了,几乎是吃什么就吐什么,心情简直差得不能再差,一时间,家里弥漫着一股极其浓重的火药味,稍微碰撞出一丁点儿火花就能炸得傅沉舟死无全尸。
为了不惹温书玉生气,傅沉舟甚至都直接搬到书房去睡了,尽可能地让温书玉一个人呆着,然而孕期的omega没有alpha丈夫的信息素安抚,又总是暴躁得厉害,看谁都觉得烦得要命,傅沉舟远离也不是,靠近也不是,卡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于是每天只能硬着头皮听温书玉拐弯抹角骂自己的同时还要小心温书玉措不及防扇到自己脸上的大巴掌。
另一边的温书玉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有傅沉舟这个出气筒,可他所有的气都是傅沉舟带给他的,这么一想更让他火大,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傅沉舟。
每天早上,温书玉都会早醒,醒来之后就开始绝望崩溃地盯着自己一天比一天大起来的肚子,一想到这里面有一个有手有脚的小孩,他就觉得毛骨悚然,想了想这个小孩还有可能长得像傅沉舟,他就更绝望至极,恨不得一根绳子将自己吊死在傅沉舟的书房门口。
傅沉舟心里清楚,温书玉讨厌自己,也讨厌肚子里的孩子,现在还能呆在自己身边,纯粹是因为逃不掉才妥协了。
他始终都没能抓住温书玉的心,也十分明白温书玉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自己,可这一切最开始都是他想要的,现在的结果也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傅沉舟现在只奢求温书玉能够安稳地呆在他身边,不再想着逃走,只要能乖乖地呆在他身边,别说扇他巴掌,把他抽成陀螺都行。
互相心里都藏着事,导致两人现在一见面,语气里都带着几分微妙的试探,有一次,傅沉舟不小心摔断了温书玉无聊时雕了好久的木雕小人,当即就大脑宕机,腿一软跪在原地,捧着断成两截的木雕束手无措。
温书玉平静地看着傅沉舟,嘴角挂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傅沉舟瞬间额头冷汗直冒。
没等他开口解释,温书玉的巴掌就如约而至,打得极其响亮,傅沉舟被打得偏过了头,思考了几秒人生之后立马就想到了一个补救的办法。
温书玉点了点头,示意他开口。
傅沉舟将木雕小人的脑袋彻底掰了下来,然后认真解释道:“这颗头可以把底部磨平放在床头当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