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稚然站在楼下,仰头一看。
那楼,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就像在盯着他,张着血盆大口,只等着把他吞进去。
宁稚然被这大楼一衬,突然觉得自己好渺小,好……
不适合来这。
排队的人还挺多,队伍蜿蜒到大门口。宁释然杵在那儿排着,总觉得能听见从墙缝里漏出来的,断断续续的、惨兮兮的惨叫声。
宫淮站在他身侧,余光扫了他一眼。
宁稚然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连耳尖都发白。
宫淮有点不放心,忍不住开口:“其实要是不想进去,也可以不——”
宁稚然烦躁地打断:“要去,要去,要去!”
你可少说两句吧,烦死人了,真想贴张胶带把你这破嘴封上。
宫淮感受到来自未来小男朋友的嫌弃,只能识趣闭嘴,安静如鸡。
队伍缓缓往前挪。
宁稚然在忐忑中,对Naomi说:“待会儿,咱们可得走近一点啊,别走散了。”
Naomi笑眯眯答应:“好啊好啊。”
她一边答应着,一边在心里盘算,待会儿进鬼屋,该怎么拉着沈砚,自然地,不留任何痕迹地,把Finn和宫少甩掉。
一定要很不小心才行呢。
Naomi满意地笑了,暗自握拳,准备深藏功与名。
在漫长的等待中,宁释然跟在沈砚夫妇后面,一前一后进了鬼屋。
宁稚然硬着头皮迈进去,当鬼屋大门重重合上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好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
啊啊,好可怕!
宁稚然的心在瑟瑟发抖,跟着前面的队伍,挪着小碎步一点点往前。
走了没多久,他忽然感到不对劲。
宁稚然下意识喊:“Naomi?”
没人应。
“沈砚同学?”
也没人应。
啊啊啊说好的不要走散呢,他们都去哪里了!
宁稚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那一瞬,他后背砰地撞上了什么东西。
硬邦邦的。
是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整面结实的胸膛。
宫淮低头看着他,慢悠悠地开口:“Finn,要不我走在你前面吧。”
宁释然感受到宫狗的挑衅,噌地跳开半步:“才不要,你,你跟着我走吧你。”
宫淮道:“好啊,我跟着你。”
宁稚然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一步比一步更用力。
走廊尽头隐隐有点光,宁稚然眼睛一亮,加快了脚步。
是个房间。
终于不是漆黑一片,可太好了。房间里灯光昏黄,只有角落里一台电视在闪。他心里松了口气,但肩膀还是僵着。
总觉得那电视不太对劲啊。
宁稚然决定不看那电视,头朝电视相反的方向偏着,准备大步走过这可怕的区域。
结果在路过电视的瞬间。
电视“咔”地亮了,屏幕上满是闪动的雪花,从里面传出一段刺耳的童谣旋律。紧接着,一张青白色的娃娃脸猛地从屏幕里贴出来,贴脸一笑,尖声喊:
“哥——哥——陪我玩啊。”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宁稚然当场破音。
见小兔牙被吓成这样,宫淮十分不悦,准备给这电视点颜色看看。
宫淮走到电视前面,用力把电源拔了下来。
“啪”的一声,屏幕变黑,那鬼娃娃的笑声戛然而止,童谣也跟着没了声音。
宫淮:“好了,没东西了,走吧。”
宁稚然:O.O
宫淮已经抬脚继续向前。
再三犹豫后,宁稚然还是小碎步追了上去,跟在宫狗身后,不敢朝两边看。
宫淮回头,偷偷瞄了一眼。
这脆弱又可怜的模样,还真是……
宫淮呼吸一沉,立刻移开视线。他清楚,现在的情绪有点危险。
走廊越来越窄,左右两边堆满了破旧玩偶,有的少了一只手,有的眼球掉了一半,密密麻麻,全是婴儿。
宁稚然瑟瑟发抖,他以为可算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一声婴儿的啼哭,忽然响起。
一道道红光扫在他们身上。
下一秒。
几十颗娃娃头,齐刷刷转向宁稚然。
“卧槽啊啊啊啊啊——”
宁稚然差点当场休克。让他最害怕的是,好几个玩偶,竟然站了起来,哒哒哒向他的方向走!
宫淮不满地上前,啪啪几下,拍飞了好几个玩偶,他拽了宁稚然一把:“走。”
宁稚然虽然被吓得不轻,却还是本能地甩开宫淮的手,快速往前跑了几步。
宫淮那被甩开的手在空中悬了一会儿,才慢慢收了回来。心里那被压抑的念头,愈发滋长。
前方的通道里,只剩下弱得可怜的绿光,一闪一闪的,照亮了面前的房间。
宁稚然僵硬地抬头,只见密密麻麻的吊瓶挂在半空,细长的输液管在黑暗中垂下来,在空中晃来晃去。
他头皮发麻。
这里面肯定没有好东西。百分之百,会有东西突脸吓他。
宫淮也是这么想的,转头,提醒道:
“Finn,闭眼,我带你走。”
宁稚然实在被满天的吊瓶吓傻了,也顾不上所谓的面子,老老实实闭上眼。
可就在他眼皮刚要合上那一刻。
咔!
天花板突然崩塌,一排排倒吊的长发女鬼从天而降,劈头砸下!
“啊啊呜呜啊啊啊!!!”宁稚然一个激灵,差点没跪地上。
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但,最让宁稚然绝望的是,这房间巨长,前头那女鬼一排接一排,全是吊着的,一眼望不到头。
宁稚然紧紧闭上眼睛,根本不敢往前迈。这房间要怎么走出去啊!啊!啊!
要命了!为什么他要来这么可怕的地方,旁边还是他最讨厌的人啊!
另一个人却不这么想。
宫淮眼里全是宁稚然。
小兔牙正哆哆嗦嗦站着,似乎随时都能哭出来,脸都被吓得褪了血色,就算隔着宽大的卫衣,也能感受到衣服下那截抖动的细腰。
此刻的小兔牙,是如此真实,如此——
生动。
某种不该存在的欲/望,在这一刻破壳而出。宫淮指尖动了动,一寸一寸地、把手慢慢往他那边伸:“跟着我。”
这句话落下的时候,他的小指,终于,悄悄碰上了宁稚然的小指。
小指相触,宁稚然的指尖很冰,很软,也很抖。
宫淮做好了再次被甩开的准备。
然而,宁稚然那截小指只是僵了一瞬。
甚至,没有再动。
宁稚然说:“我真不想往前走了。哈!哈,哈!我真不是因为害怕,你千万别误会啊!”
“那怎么办。前面还有好几个房间。”宫淮眼神一点点往下压,盯着那两根贴在一起的小指,呼吸变得越来越沉。
宁稚然颤抖着拽住了宫淮的袖口:“我闭着眼,你,你给我领路。”
宫淮低头,看向那只手。
好白。
好细的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