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已经快要吵起来了, 她还是把自己唯一的外套脱给了她。
良久,喻昭清把手里的保温杯递给她,温声道, "走吧。"
冉郁僵硬地抬眼, "你在附近?"
司繁跟她挂断电话不过只有无分钟吧,她就出现了。
不置可否,一切都在不言中。
"怎么会身无分文,卡呢?"
"退卡忘记拿被吞了。"
"哦。"
其实她怎么可能把事情做绝, 她只是心里有气,又不是不爱她了。
一气之下离开, 以为冉郁手里还有一张卡,就算没有手机跟钱包她也能回来。
她懂她,就算不欢而散, 她也一定会回来。
但等了一个小时她还是没回来,始终还是在意,心软地又出来找她。
漫无目的在街上开了半个多小时,她都要准备放弃了,幸好接到了司繁的电话。
冉郁接过沉甸甸保温杯,里面是黑乎乎的药水。
猜想大概是感冒药或者姜汤之类的东西,于是冉郁没有任何防备地喝了一大口,"你要是觉得需要冷静的话,我今晚还是回学校那边吧,你把我手机拿给我就行。"
知道这件事对于喻昭清来说打击太大,她还是需要时间去消化。
"我已经冷静过了,你冷静了吗?"
"我现在挺冷的。"
不知道是不是姜汤太苦辣喉咙,还是她胃里空太久又剧烈运动过,冉郁在咽第二口的时候就有了一种强烈想吐的冲动,狠狠咽了几口口水,最后还是没忍住直奔厕所吐了。
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冉郁吐了好久也只是把胃里酸水都吐出来。
"你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呕。"
双腿虚脱地跪在地上,喻昭清弯腰给她拍背,又用湿纸巾给她擦嘴。
把她扶起来,喻昭清看她这样心也跟着揪起来了,忍声道,"一起去吃饭。"
冉郁扶着墙,虚弱地应了一声,"嗯。"
喻昭清挽住她的臂弯,柔声问道,"我扶着你?"
"不用了,我自己走吧。"一步步往外挪,冉郁感觉自己双腿比铅还重。
"那你慢一点。"喻昭清也没有勉强她,跟司繁说了一声两人就往警局外面走。
警局附近大多都是路边摊,喻昭清就随便找了一家环境稍微好一点的餐馆。
冉郁没吃晚饭,回去就给喻不晚点了一点外卖,她自己始终都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一点就没吃了。
相顾无言,两人坐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开口说话。
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冉郁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她这几天都没休息好,身体透支严重,胃里翻江倒海的。
喻昭清望着她的眼眸浅淡,但眉眼之间依旧透出一股温和之意,"胃疼?"
从包里拿出给她在药店顺手买了暖宝宝,喻昭清撕开了外包装递给她。
"嗯,有点。"冉郁眼睛都没睁开,费力地抬起手臂接过暖宝宝。
在只有几度的天气迎着寒风吹了两三个小时,再好的抵抗力也受不住这样折腾,所以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刚硬着头皮忍住想吐的冲动把喻昭清带过来的红糖姜汤喝得干干净净。
见她拿了暖宝宝也只是捏在手里,没有要贴上去的意思,喻昭清起身站到她身边,用手背探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很正常,没有发烧。
冉郁任由她折腾,软绵绵的身体没有力气说话,也暂时不想面对之前的不愉快。
从她手里抽回暖宝宝在她胃的位置贴上,喻昭清纤长玉指勾起她的下巴,两人视线交汇,"你一般都吃什么胃药?"
冉郁生硬地移开视线,"不是胃的问题,是太久没吃东西。我中午就没吃多少,刚喝了很多热水,缓一会儿就好了。"
"我这有止疼药,太难受的话可以吃一点。"
"不用,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清清淡淡的氛围,一问一答的频率,好像之前两人的争吵只是一个错觉而已。
喻昭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放开了她的下巴。
冉郁重新趴了回去,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喻昭清就静静看着她,侧颜脸部线条完美至极,单眼皮显得她眼睫浓密,呼吸间微不可察地颤动,被额发轻轻掠过的眉眼之间,氤氲着清润地气息。
她很漂亮,既不属于温柔也不属于有攻击性那一类长相,介于二者之间,清绝自然。
想来冉望的长相也是十分出众,由此可以想象她的父母的容貌应也是一绝,所谓权利和地位的门当户对之外,他们各方面也是十分匹配的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后知后觉,以冉望的年纪来推测,在冉郁几岁的时候她父母就离异了。
在离异家庭的高压下长大,冉郁已经学会了和自己家庭和解,她当着全班家长的面说过,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父母严格要求自己是错误的,她只是觉得稍有遗憾,没能分出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去享受生活,也没能交到懂她的三五好友。
所以冉郁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随性松弛的外表之下,是她过分强大的心理素质和自洽能力。
对感情认真负责之外,也有她从小融入她骨子里的权衡和试探。
职业道德感薄弱之外,也有在其位谋其职的纯粹和用心。
喻昭清眼波流转之间,有眷恋地温柔,也有失望地黯然,亦有复杂地矛盾。
不过几分钟,服务员过来上菜,冉郁猛然惊醒。
眼眶布满红血色,冉郁撑起身子下意识对身边给她倒水的服务员说。"谢谢。"
"抱歉。"
两个人声音同时响起,服务员是对自己动作太大吵醒了她道歉。
服务员离开,餐桌上只剩下她们两人。
清了清嗓子,冉郁目光投向喻昭清。
看到喻昭清脖子上的勒印,沉声问,"脖子上的痕迹怎么回事。"
屋里有暖气,两人都脱了外套,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喻昭清雪白肌肤上那一道红痕十分突兀,约莫十厘米左右,不像是嗑到碰到的。
"今天下午开车太急了,差点追尾,车子触发了主动紧急刹车,安全带勒的。"
“我看看?"
喻昭清没有拒绝,抬手解开了三颗扣子,把内衬拉开露出半个肩膀。
冉郁撩开她的衣服,发现有些地方有充血破皮,于是问,"上药了吗?"
"没来得及。"
"我去给你买,来的时候看到对面有药店。"
随便塞了两口米饭,冉郁套上外套就出去了。
喻昭清没有阻止,视线追随着她而去。
她走路姿态并不松散慵懒,仔细看能看出来应该可以训练过,每一步迈的距离都恰到好处,步伐干脆又有力量感,腰腹发力显得姿态很挺拔有力,有如影随形的气场。
想来,很多修养和礼仪就算她处在再放松的环境里也丢不掉。
迎面而来,喻昭清没有避开实视线,彼此隔着一层朦胧的玻璃遥遥相望。
复杂的情绪在平和的表面下隐隐酝酿着风暴,两人只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会留疤吗?"喻昭清问。
"这种不会,过几天就能散掉。"
"哦。"
冉郁俯身轻手轻脚地给她涂上药膏,心无旁骛时,还是分了几分心思观察喻昭清的表情,视线里是她没什么温度的眉眼,看得她如坠冰窖。
气氛不对,所以如此暧昧的距离冉郁也只是正经地给她涂完药膏就坐回去。
一直到快要吃完,两人都没人再开口说话,餐桌上气氛诡异地沉默。
喻昭清率先吃完,放下碗筷之后等冉郁。
她还是没吃多少,心里藏着事始终都没什么胃口。
反倒是冉郁,她饿得虚脱了,现在看到米饭就两眼放光。
良久,喻昭清突兀地开口,"冉郁,你真的爱我吗?"
咀嚼的动作一顿,冉郁心乱如麻,很无奈地语气,"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你问我我能给出什么让你满意的答案?"
爱不能用嘴来证明,得用行动,然而她现在的行动就是骗了她。
辜负了她的信任,让她寒心了。
喻昭清双目骤然一深,“你承诺的分量就是这么轻吗?你踩着袁书桉告诉我你会爱我,你不会离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告诉我你的身份,哪怕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吗。"
"没有,我知道那个时候告诉了你我们就不可能会在一起,你现在只想要安稳的生活,是不会带着孩子跟家世这么复杂的我在一起的。你可以接受一个经济能力不如你的人过平淡的日子,但不可能接受一个跟你各方面差那么多的人。你不是清高不爱钱,你也爱钱,但你更爱自己和女儿,你有能力经济独立,所以可以有选择。"
这就是现实,冉郁要不是最开始的隐瞒,她不可能打动喻昭清的心。
说她机关算尽也好,说她一时兴起想玩玩也罢,她刚开始就是没打算告诉喻昭清。
冷静下来之后再一次谈及这件事,冉郁的反应就比之前现实多了。
喻昭清脸色泛冷,死死抿着唇,"你有没有心?"
很没有力量的一句质问,像是溺水之人最后关头的绝望。
冉郁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有心。"
如果没有心,她就不会睡一次就想着一定要负责,即使被她当成了袁书桉也要一次次找她。
如果没有心,她就不会在医院忍无可忍对袁书桉动手,因为她无比清楚,在医院闹事,多多少少会传进父母的耳中,她清楚自己会面对什么,但她还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