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他与沈清鱼相处得还算愉快,商牧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又成了备忘录里的【冷冰冰】【没温度】了。
他清了清嗓子:“熟人之间签协议可能会有些……尴尬,但我——”
话还没说完,沈清鱼拿起桌上的他常用的钢笔,唰唰唰签上自己的大名。
再抬头时,眉眼已经舒展开来,眼中涌出熟悉桀骜不驯的悠闲:“小牧哥,我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
商牧眨了眨眼:“真的?”
沈清鱼点头:“总比藏着掖着,然后在某个平凡的一天——”
他双手放在脸前,向两边伸展开:“bomm!爆炸要好!”
他这样讲,商牧的心也随着开朗。
他指着其中一条,给他重点重复:“这个你要好好看看。”
“一年婚姻协议。你要做的并不多,只是保守秘密,以及和我同居不同房。”
沈清鱼并不当回事,吊儿郎当点头:“稳妥!省得我毕业还要自己租房子了。”
深不见底的商场上,商牧最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也和他一样不喜欢藏着掖着的合作伙伴。
他的笑容深了些,对沈清鱼说:“明天上午我有工作,你可以自由活动,一切我来买单。下午我送你去拍摄地,结束后我们直接去机场。”
沈清鱼说:“小牧哥,你考虑得真周到。”
“论周到还是你周到,连我喉咙痛都能看出来。”
“不一样,”沈清鱼摇头,靠近他声音放轻,“我是细心,而你,是贴心。”
四目相对,商牧再一次感受到心脏剧烈鼓动。
但下一秒,沈清鱼就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先回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转身时,脊背撑着衣服,宽厚又高大,天生的衣服架子。
从前亲戚们难得见到商牧,每次见到都会称赞他又高又帅,长得越来越有型。
这点也在健身房得到验证。
撸铁时总有男人将他当成假想敌,故意在他身边做高难度举铁动作,嘴里发出嘶嘶哈哈的低吟。
然而跟沈清鱼相处这段时间,还得仰头跟他讲话,这人的身材比自己更结实。
他来这一遭热闹不少,人走了,房间即刻恢复安静。
商牧还有点不习惯,打开久违的播放器,听了几首快节奏的歌,才重新投入工作中。
他吩咐照片可以正常展示,商品也可以准备推出,并要求工厂在原基础上多制作两万件。
商牧有预感,说不定会有供销商卖断货。
做完这些,才感觉眼皮发沉,浑身酸痛。
时间已经是凌晨,商牧沉沉地睡了过去。
朦胧之中好像听见了手机铃声,将要被拖出梦境时,却戛然而止。
有低沉的声音从进到远,之后再也没听见铃声,他也随之漂浮在梦境中浮浮沉沉。
他梦到自己被卷进冰冷湍急的河流,家门口近在咫尺,偏偏他只能抱着浮木哭喊。
喊到声嘶力竭时,突然有人跃入河中,将他捞了上来。
那人轻轻帮他顺背,商牧冷得发抖,紧紧贴在他怀里汲取温度,紧张的心慢慢恢复正常频率,再度陷入光怪陆离的梦境。
这一次身处万丈深渊,脚下熔岩烤得他几乎融化。
就在这时,天降大雨,浇熄熔岩。
清凉的水突然喂到他嘴边,他早已口干舌燥,像是碰到救命稻草一样,大口大口地喝。
还是那个人,声音在耳畔响彻:“慢慢喝,慢一点。”
“别着急,慢点来,还有很多……”
一声声诱导,一句句蛊惑。
商牧终于脱离火海,细细品味,水是甘甜的,好像掺了糖。
他终于得到解救,扯着那人的手不放,求他不要离开自己,他不要再陷入危机。
“好,我不离开你。”
“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听话,好好睡吧,我守着你。”
……
连环梦魇的迷宫让他心有余悸,终于睁开眼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他知道这叫鬼压床,小时候也有过这种情况,但触感还是第一次这样强烈。
他真的感觉腹部以下沉甸甸,有什么东西在压着他。
商牧揉了揉眼睛,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痛感告诉他已经醒来。
阳光垂直穿透窗帘,让他看见光的形状的同时,也看见了压在自己腹部下方的脑袋。
饱满圆润的后脑勺,黝黑发亮的头发在光线中屹立。
他就趴在那,头埋得深深的,手还紧紧攥着自己,十指相扣。
与此同时,商牧发现自己的睡袍早就不见踪迹,浑身上下只剩一条内裤。
这一刹那,浑身血液倒流,惊悚冲破头顶。
他迅速并拢双腿躲避他的头,又一把甩开他的手,怒斥:“沈清鱼!你起来!”
第7章
沈清鱼捂着砸在床上的额头,睡眼惺忪睁眼。
第一件事就是去碰商牧的额头,被他一把推开还不明所以。
直到看见他卷着被子把自己下半身捂得严严实实,耳朵通红,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在商牧警惕的眼神中,他讲述了之前发生的事。
“早上我想出门吃早点,看时间挺早的就问你要不要一起去,结果你又和昨天一样,不接电话不回信息。”
“幸好你的房卡在我这,一进门就见你昏睡在床上,脸烧得通红,怎么也叫不醒。”
“然后我就跟前台要了酒精和退烧药。”
昨晚,他将退烧贴粘在商牧饱满的额头上,再打一盆水浸湿毛巾,从颈部开始一点点用酒精擦。
擦完前胸、腹部后重新浸泡,再向下。
昏睡中的商牧只知皱眉,偶尔他没掌握好力道,才会感觉他的抵抗。
只不过那抵抗就像是蚂蚁推大象那般,沈清鱼将这微弱的力道当做是他不适的信号。
察觉到他不舒服,就轻轻拍他的面颊,说一句:“我在陪着你呢,好好睡吧。”
等他眉头的褶皱舒展开后,再用酒精继续擦。
人鱼线往下,避开遮挡地带,一路擦到脚心。
然后换了盆水,再出来时轻轻托起他的脖颈,睡袍从肩膀自动滑下,单薄的锁骨支着他的肩膀。
沈清鱼心无旁骛地将他翻身,细心地压了下枕头好叫他能呼吸新鲜空气。
再从后颈开始向下擦,蝴蝶骨、脊柱窝,再到小腿脚腕。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挥发的味道,沈清鱼重新将他放好,拨了拨刘海确保退烧贴没沾到他的发丝,再为他盖上轻薄舒适的被子。
又为他测量一次体温后将退烧药用水冲好,喂之前确认是甜的才放心。
前一晚还说要送自己回学校,一切费用都由他来承包的人,如今病恹恹躺在他怀里,脆弱又贪婪地汲取退烧药。
本来以为让昏睡的人喝药是件难事,没想到他竟如此主动。
喝完药的嘴唇湿润泛红,大口呼吸。
沈清鱼轻抚了几下他的背,待他在怀里睡熟后,才轻轻放下。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关闭定时闹钟后,又打了一盆水。
像刚刚那样,一寸一寸帮他擦拭身体。
这个方法效果很好,再次测量体温时已经下降不少,商牧的脸也没那么红了,他睡得很沉。
“这一夜都是这么过来的啊,”沈清鱼把垃圾桶拿起来,颠了颠“你看,里面还有给你换下来的退烧贴呢,两个小时换一次,二、四、六……这不正好十二个吗!”
商牧把头探过去看了一眼。
沈清鱼把垃圾桶扔到一边,又说:“伺候了一晚上,好不容易你体温稳定了点,又攥着我的手不放,我就只能就近拽个硬板凳坐在这陪你。”
商牧更加吃惊:“我攥着你的手?”
沈清鱼埋怨地看了他一眼:“我要走你就哼哼唧唧,非要牵着手才能睡熟。我动也动不了,一坐下就犯困,然后就睡着了啊。”
“那你……你怎么睡的?”
沈清鱼左手支着下颌:“就这样啊。结果被你一嗓子吼醒,脑门是砸你腿上了吧,疼死我了。”
商牧眨了眨眼,应该是他睡梦中支撑不稳,所以才导致自己醒来就看见那副场景。
没办法,当时自己光溜溜的,腿间还趴着个男人,谁能不想歪、不愤怒啊!
商牧正欲解释,突然反应过来:“十二个?”
“嗯,不对吗?”
“你早上来的,那现在几点?”
沈清鱼拉开窗帘,火烧云席卷半边天际,橙红色日光闯进房间。
“十二点半了,”他说,“但没关系,我已经跟你助理说了,他告诉我你的事情不算太重要,两个会议和半小时的面对面会谈,还有去工厂巡视,你不出面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