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冬阳见夫郎那个样子,整个人都泛着愁,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因为他不敢将心头所想说出来,害怕将人吓着。
上回的事也就算了,不过想要坑点钱罢了,可这回的事是真的将他惹毛了。
今日之事,一个不好,他的夫郎和侄女都要蹲大牢,那姓于的实在是太过分了,既然他想来阴的那他奉陪,坑人罢了谁不会啊。
万冬阳虽一个字没说,可他面色阴郁,一看就是在憋着坏主意。
柳欺霜同他一个村子长大,以往村人将人说的和在世阎王似的,足以证明万冬阳脾气坏成了什么样子,而且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他娘是个不孝女,他也是个不孝子,说明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万冬阳脾气也不像他们阿爹,他那不肯吃一点亏的性子,倒是同万长命一家挺像的。
“相公,算了吧,别招惹于家了,这回的事就当彼此扯平了,若是他们再乱来,我们不开铺子就是了,等我们铺子关了没有地方给人撒泼了,我们再偷摸整回去就好了。”
“哈。”万冬阳听着人前头的话眉头还皱着,他可不想吃闷亏,可后面的话却直接给他逗笑了。“我还以为你喜欢吃亏呢。”
“你才喜欢吃亏呢,谁喜欢吃亏啊,我这不是没办法吗,打开门做生意顾忌就是多嘛。”两人这会儿在堂屋里坐着,柳欺霜将身前的账本和算盘拨开之后,直接趴在了桌上,瞧着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点精神也没有。
万冬阳伸手轻抚着人,嘴上一句话没有,脑子里却全是坏主意。
他想着,是时候找他小叔帮他点小忙了。
今日的糟心事先放一边,万冬阳开始和人商量家里和铺子上的事儿。
“家里的事儿你别担心了,长工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是冯老大,他家去年终于得了个儿子,两口子都想着给儿子挣家业,自家的地肯定是不够种的,定会伺候好咱家田地。
还有一个是易冬梅她二叔,咱们和易冬梅家里虽然关系算不得好,可易老二干活是一把好手,他家田地给他伺候好,年年庄稼都长得好,这一码归一码,这样的种地好手既然他找上了门,我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嗯,找到了就好,娘他们也能放心了。”眼下马上就要忙活起来了,长工找到了算是放下了一件大事,柳欺霜瞬间轻松了不少。
长工的事儿解决了,万冬阳又同人说了旁的事情。
“这几日你就别去铺子上了,我自个儿去就行了,你在家里盯着人种防风吧,反正什么你都会,若是有人找上门你就去帮下忙。对了,马上二月了,又要开始做糖蒜了,你顺便在家准备一下做糖蒜要用的东西。”
“嗯。”柳欺霜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铺子上的事他确实是应付不了,还是让万冬阳去好些。
进入正月之后,田地里的活儿多了,因着今年有不少人要跟着种防风,柳欺霜便开始盼着老天爷能赶紧下两场春雨。
两人倒是没有一直倒霉,虽说铺子上的事儿不顺,家里的事儿倒是顺得很。
正月十八那晚,一场春雨浇醒了沉睡了一冬的田地,且隔日还有淅淅沥沥的的小雨落下,慢慢浸润着田地,直到二十那日中午,这雨才算是真的停了。
这个时候,连着两日的雨水,早将旱了一个冬季的土地浇了个透,柳欺霜赶紧吆喝着拿了他们防风种子的村人,让他们翻地下种。
因为这场及时雨,省了他们好几天的工,这可真是老天有眼啊。
“东家,今日您得跟我们去田里一趟,这防风我着实是不会种啊。”冯老大是个年近四十的汉子,他前头妻子早早没了,当了多年的鳏夫,几年前讨了个寡妇,寡妇带了两个女娃子进门,他一直想生个自己的娃娃,去年不只得了亲生的孩儿还是个儿子,他这下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柳欺霜一听人说话脸上立马有了笑,原因无他,他就喜欢听人喊他东家。
东家,他竟然也成了东家了,自家竟然也有长工了,这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啊。
柳欺霜心里乐着,却没乐昏了头,还知道吩咐人今日要做的事。
“冯家大哥,易二哥,今天不去田里,先去黄土坡的旱地吧,我表弟家在那里也有地,今日顺便同他们说说防风下种的事儿。”柳欺霜话到这里嘴边笑意更大。
表弟,他没想到他有喊林哥儿表弟的一日,他以往喊人林哥哥呢,这会儿倒是成了人小哥了。
黄土坡是一片依山的旱地,早些年那里是一片荒草地,是村里人家开垦出来的,但那片地开垦出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早不是不用上税的生地,已是朝廷落了文书有了地契的土地。
既是朝廷有底的地,自然需要遵着规矩来,每年地里至少要种一季粮食,若是不种苞谷,就得种小麦。
万冬阳先头已经说过了,种防风不耽搁种苞谷,这座山的半山腰又有一条大水沟,一点不耽误灌溉,如此先头在家里拿了种子的人家,但凡在这一片有地,定然会将防风种在这里。
柳欺霜他们到地里的时候,云深两口子早到了,还远远的那两口子就冲着柳欺霜打招呼,他便直接往云家的地里去了。
“小哥,你动嘴就行了,其他的事儿我们自己来。”
林哥儿是万冬阳的表弟,虽说这个表字表的有些远,可两家关系一直很好,以前柳欺霜在柳家过苦日子的时候,林哥儿还偷摸给过他东西吃。
柳欺霜是个记仇但也记恩的人,对他好的人他也会对人好,不说林哥儿是万长青亲外甥,便没有这层关系,凭着林哥儿往日里对他的好,他也会好好回报人。
“久久,你知道红薯垄吧?防风也是一样的,先埋肥起垄,但不同的是种防风得要用木板将地垄两边拍实了。”柳欺霜话到这里开始往地里看,瞧见他们该带的东西都带了之后,便喊边上的云深先起个垄。
云深力气大,一会儿功夫就弄好了,柳欺霜没有像林哥儿说的那样只动嘴啥也不干。
他拿了木板之后,一边拍地垄,一边让云深和冯老大他们看,之后地垄拍牢了便是压沟了。
“用木板的窄面,在地垄上头压两条半寸长手指大小的宽度的小沟出来,林哥哥你这木板准备得好,厚度正好合适。”柳欺霜一边干活儿一边同人说话,一时嘴瓢喊了之前称呼。
他自己一点没有反应过来,倒是一边的林哥儿听着他这称呼笑了。
世事难料便是如此,谁能想到先头那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小哥儿会有这么出息的时候啊,还能教村里人干活儿呢。
“哈,还挺简单的。”云深手里杵着锄头,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懵劲儿,显然是真的知道了。
柳欺霜也觉得这活儿挺简单的,主要是大家没种过这东西,而且它价格又贵,头一次种心里打怵在所难免。
“云大哥,撒种的时候手要稳,这种子也挺贵的,别撒多了还有撒均匀一点,别浪费种子。”柳欺霜说这话的时候是一边干活儿一边说的,他知道云家的活儿多是云深在做,还特意让云深好生看看种子密度,按照这个密度就没问题了。
“小哥,我知道了,你看我撒一下。”云深抓了些种子在手里,拇指和食指中指轻拈着,指头松紧控制之间,种子均匀落到了地沟里,柳欺霜笑着点了头,还朝着冯老大他们看了看。
“东家,我也会了。”冯老大也是干活儿的好手,他这会儿确实是会了。
易老二也跟着点头,他也会了。
大家都会了,便不多做耽搁,各自忙碌去了。
柳欺霜并未跟着家里两个长工在地里忙活,因为旁边有人喊他,他往别人家的地里去了。
“哎呀,柳哥儿真是麻烦你了啊,你说这果然和冬阳老弟说的一样啊,只是咱们没干过,不亲眼看看,这心里总是不安稳。”
防风的种植方法,他们每个人拿种子的时候万冬阳都同他们说过,只是好些人便是脑子记住了,可因为顾忌手里也无从下手,总要看人做一遍才会觉得稳妥。
柳欺霜今日还有事情做,他还要回柳家一趟,看看家里的鸡笼他阿爷编好没有,还得给他阿爷打理菜园,便不想一直在地里耽搁。
他想着也不是家家户户都得他亲自去,这可是他们自己的活儿,真不放心的往旁人家地里看看得了。
“王大哥,一会儿若是有人来你家地里,你帮着教一下,我还有事我要先回去了。”
“柳哥儿你放心回去吧,我保证好好教他们。”王安全满口应着,没有一点勉强样子,他心里也确实是挺乐。
他倒是希望有人来找他,也让他尝尝当先生的滋味,教人干活儿过过瘾。
地里的事不需要担心,柳欺霜也准备回去了,偏这个时候有人找来了,但找来的人并不是让人帮忙的人,而是来要种子的人。
“万家夫郎啊,把这什么防风种子也匀两斤给我家呗,我看村里好些人家都要种,我家也想种一亩地试试。”王秋霜阿娘一脸的理所当然,好似他们家要种,这种子别人就必须得给。
因为于家的事儿,柳欺霜对王家人更讨厌了,他连装都不装一下,直接冲人说道:“王婶子你家要种明年赶早吧,我们手里的种子去年就没了,早都分出去了。”
柳欺霜根本不想和人多话,这话一说就要走了,可他要走,有人不让。
王秋霜阿娘急了,她一把抓住柳欺霜衣服,将人拉住之后急急说道:“万家夫郎,瞧你这话说的,你家这防风不是还没下种吗,把你家的匀点儿给我家呗,你们做这生意已经能赚不少了吧?我家种了不也是卖给你家,你家也能赚钱啊,这啥也不干就能赚钱,这多好啊,你们说是不是啊。”
“你脑子里面塞了糠吗?”直接用力将人甩开,柳欺霜一点不搭理人,拔腿就要走。
可他没想到,他只是将自己衣服扯回来,那边的人却是顺势倒了,还说他动手打人。
第163章
柳欺霜几乎想都没想就跟着人倒了过去,他原想张开五指一巴掌呼在人脸上,她说他打人他就真打,可转瞬清醒过来,巴掌打在脸上太明显了。
“啊!”
一声闷哼就在耳边响起,柳欺霜赶紧将自己手肘从人胸口上撤了回来,之后慌张从人身上起身,对着正往他们身边来的王安全两口子喊道:“王大哥你们来评评理,这人要我家种子不成竟然动手,硬是将我拽到了地上。”
柳欺霜脸上又有愤怒又有委屈,可地上的王阿娘就只剩下了愤怒了。
她没想到,这姓柳的竟然是个这么有心机的人,他可真不愧是柳丛香那个恶婆娘的哥儿啊,倒是挺会装,打了人竟还敢倒打一耙!
“哎哟,我的胸口哦!”王阿娘捂着胸口趴在地上,一点没有起身打算,她痛得不行,大口吸气大声说话的时候尤其痛。“姓柳的,你完了,你完了!你以为我家还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外来户?你无故殴打人,我一定要让我家哥婿抓你进镇守府大牢。”
王家两口子一来就听人这么说,心里也发怵,瞬时也不敢多管闲事了,可他们两口子害怕王家那个在镇守府当差的哥婿,柳欺霜可不怕,他方才那一手肘可都是那于江的功劳。
没有他于江,他火气还没有这么大。
根本不搭理地上呻吟的人,柳欺霜只管扯着嗓子对着远处大喊道:“大伙儿快来评评理啊,有人仗势欺人了!”
这会儿在黄土坡干活儿的人不少,柳欺霜和王阿娘闹起来之后,原本就有不少人注意着这里,云深两口子发现之后甚至从半山腰下来了。
云深两口子和几户人家过来之后,柳欺霜才将方才一瞬间的事儿同来人说了。
“王家婶子没要到种子,便开始动手,她将我拽倒不说,还倒打一耙说我打她,还要喊她家儿婿抓我进大牢。”
“你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有拽你,是你将我推倒了,还往我胸口来了狠狠一手肘,我的胸骨都要断了,要断了啊!”王婶子依旧趴在地上,也不嫌地上泥泞,甚至语气都较之方才软了很多,好似真的不舒服一般。
云深两口子这会儿已经到了,他们直接从地上的王婶子身上踏步过去,气得地上的人眼睛瞪得溜圆,胯下之辱可是奇耻大辱!
那两口子根本没搭理她,是她倒在地上拦路,他们又没长翅膀,还能飞过去不成。
两人到了柳欺霜身边,一左一右将人护着,之后将眼神看向了王安全两口子。
王安全两口子这会儿正在心头思量,他们在想,到底得罪哪边并无大碍,他们见了云深两口子对王阿娘的态度之后,心头已经有了偏向。
两口子思虑之时,王安全婆娘首先有了抉择,下了决心站在了柳欺霜那边,她指着地上的王婶子道:“王婶子这话说得昧良心。
你管人要种子人家没有,你便一脸阴阳怪气,人家不和你计较抬步走了,你还拽着人不放,你说人家柳哥儿推你,可人家方才是后背对着你,他要怎么推你啊?你拽人倒是方便,而且我们两口子亲眼看见的,就是你拉着人衣服将人拽倒的。”
他们就在王家地边上,王家两口子的话算是最好的证明,王安全婆娘这话一说,柳欺霜放心了,旁边人脸色也变了,这下子王婶子急了,但她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捂着胸口说疼,说柳欺霜把她胸骨撞断了。
柳欺霜放心之后,根本不慌,他指着地上的人说道:“先不说你有没有伤,是不是装的,便是真的伤了,也是你将我拽倒了才压到你的啊。”
“就是!这踩了狗屎还能怪脚底没有长眼睛不成?”林哥儿往柳欺霜身上瞅了两眼,发现他没什么伤,然后看向地上的人满脸嫌弃。
林哥儿这话一说,惹得好些人笑了出来,有人趁机说道:“是啊,斧子砍了木头,还能怪木头不结实不成,你拽人家人家没站稳,也能是人家的错啊。”
王婶子被气得顺手抓了地上的石子在手里,原想砸向林哥儿,可林哥儿的男人正盯着她,她一时害怕手松了,石子也掉了,气势也没了。
王婶子眼见今日是讨不了好了,只能心头自认倒霉,准备哪日喊了家里哥婿到村里,到时候再收拾他们,可她没想到她准备算了,柳欺霜却不准备算了。
柳欺霜脑子里突然有了个主意,他觉得,既然人家将把柄送上了门,他们没有不用的道理。
“乡亲们,王家这是仗着镇上有人就要无法无天啊,往后他家想要什么咱们就得给什么,不然他家哥婿就要来抓人。
今天她要种子我家没有,她就要打我还要冤我,还要喊他家哥婿来抓我进大牢,好似那牢房是她家的,万一哪日她开口要银子呢?如果不给她,那后果是什么?怕不是挨一顿打就算了,怕是真要进大牢了!”
“不用哪日了,他们家就和强盗似的,早就无法无天了!他们到人周猎户家里买野味,每回就给三五个铜板,这点儿钱还买肉呢怕是买毛都不够,周猎户向来老实,他们仗着家里哥婿身份明目张胆的欺负人啊!”
“什么?还有这回事?”
“我要有一个字假话,我天打五雷轰!我前几日去周家买野鸡,亲眼看见的!他家哥儿走了之后,周猎户眼睛都红了,我这一问才知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