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可能是白忙活一场,可都到了村里,定然得去前去查看一番以作交代。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万家的方向去了,他们经过万家之时,万冬阳领着人先往防风田去了,柳欺霜则是回去拿地契去了。只要他们丈量了那处水田的大小,再有田契作证,就能证明是旁人诬陷他们,这事儿就能过去了。
柳欺霜去拿地契的时候,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事情,可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害怕和愤怒,他想不通到底是谁这么狠,这么坏,无中生有也要害他们。
柳欺霜虽不能确定是谁干的,可思量再三之后,他脑子里已经有了具体的怀疑对象。
那几块水田原先是柳家的大家都知道,那块水田在去年就给了他也有好些人知道,但那块水田的地契有没有给他,知道的人却不多。
所以,闹出这事儿的人,定是曾和他们结怨,又不知道那块水田到底在谁名下的人。
脑子里将事情想清楚之后,柳欺霜已经拿了地契追了出去,他腿脚快,追到人的时候,那一群人都还未到水田里。
众人到了他们的药材地里,先有村人证明万家今年确实是只种了这几块田的药材,之后甚至都不用丈量,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几块田多大,到底有几分几亩,之后再有柳欺霜手里的田契做证明,柳阿爷自然是没事了。
确定了柳阿爷没事,好些人不敢同差役待一起,有人直接回家了,有些先往万家去了。
万冬阳同那些差人返回之时,到了家门口却没回去,而是继续将人往村口送,直到出了村子,他才偷偷往那领头的差人手里塞了几块碎银,加起来有五钱之多。
他目的自然是讨好人,好打听一下是谁害他们,可惜这些差人也不知道。
因为这事儿不是直接告到了县里,而是镇守报到县里的。
万冬阳听后就明白了,想来是有人跑去镇守府告发,但田地问题镇守是无权处置插手的,这才往上报,让县令来处理。
若是想要知道是谁诬告他们,除非县令有令,责罚告发之人,否则很难知道那人是谁,但想让县令下令追责怕是有些困难,真罚了,往后百姓再有怀疑之事,就不敢去镇上或者县里揭发了。
万冬阳心头正失望,可他万万没想到,他这钱花得太值了!因为他得了一个关于他自己的消息。
“万小兄弟,你还是仔细想想你有没有得罪人吧,前些日子有人去县里告发你做生意不到县里备案,不向朝廷上税。县太爷先派人私下打探查证了一番,你的生意大小和经营时间类目等等没有什么问题,还好没什么问题,否则你这会儿人已经在大牢里了。”
“......”万冬阳脸上没有笑了,连故意摆出来的假笑都没了。
但他很快回过神,正想拍拍县太爷的马屁,说县太爷英明,不料那领头的差人继续说道:“还好你做的确实是小生意,最重要是不在税目之列,县太爷没有拿住你的把柄。
但凡事不可抱有侥幸心理啊,若是小兄弟你生意越做越大,不只是倒卖一点油桐,还是要老老实实上县里备案,该如何便如何,便不怕旁人告发了。”
“是是是,自该如此,小弟一定谨记。”万冬阳点头如捣蒜,他这会儿可一点不心疼给出去的五钱银子了,这银子花的可太值了!
万冬阳回来的时候,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到底谁要害他,还有就是,他得去县里将税收之事打听清楚,若是手里的活儿真有什么需要去县里备案的,自当得去,否则后患无穷啊。
“这县太爷太贼了,若是真的犯了事,定会被他抓住的。”
万冬阳初听县太爷私下派人来查证,还只觉得是县太爷英明,不会胡乱抓人,后面一听那差人语气,便知道他想岔了。
县太爷偷摸让人查证,不是害怕冤了他,是为了不惊动他。
这里是万家坝,万家人多少有些面子,再有上回烧蜂窝的事,他也算是在县太爷那里挂了名,县太爷一定是以为他是村里恶霸,害怕事情摆到了明面上,村人不敢说实话,也就拿不住他的把柄吧。
所以县太爷不是为了不冤枉他才小心,而是为了抓住他把柄才小心!
“哎,读书人脑子里弯弯绕绕真多啊。”
万冬阳到家的时候,他家里还有不少人,柳阿爷也在,那些村人不是在安慰柳阿爷就是在骂骂咧咧,当然,他们骂的是背后那个没事找事的人。
“你们说,这到底是哪个缺德鬼干的啊?”
众人骂了半天,也想不出到底是谁,因为若不是他们村子的人,不可能干这种事,若是他们村子的人,不至于不知道柳家那块水田已经给万冬阳了啊。
“那可不一定啊,当初只是说了那块水田给我们,万一别人觉得我们只是说着玩玩,或者赌一把那块田的田契没有给我们,没有过户到我们名下,如此阿爷不就完了,不管那田里东西是不是他种的,反正在他的田里啊。”
万冬阳脸色很不好,他这话一说立马有人点头,觉得他说的不错,但他回来后好些人便要走了。
万冬阳那样子瞧着太吓人了,万一他发脾气,他们要遭连累,还是先走了吧。
家里人走的差不多了,基本只有自家人之后,万冬阳将方才听来的事儿一起说了,这下子全家人面色都沉重了起来。
“到底是谁啊?是谁要这么害你?”万母都哭了,她心头害怕,有人处心积虑要害她的儿子,可他们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这要怎么防备嘛。
那柳家的事儿,说穿了也是针对他家老三,柳阿爷一个老头子能得罪谁啊,若是那水田真的在他的名下,他遭了殃不就是霜哥儿和他家老三遭了殃?
占用粮食地是要被重罚的,柳阿爷能有什么银子啊,到时候那些银子还是要霜哥儿他们掏,也算是给他们两口子找麻烦。
至于那油桐之事,更是直接了,就是冲着他家老三来的啊。
“你们说会不会是镇上收油桐的人家啊,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了,突然被你抢走了货源怎么可能甘心啊。”万母脸上还挂着眼泪,眉头也还皱着,可她突然说出的这句话,却让所有人一下子有了头绪。
“没准还真是这样。”万冬阳豁然开朗!他娘说得对啊,整他的人不一定是有仇的人,还有可能是有利益冲突的啊!
他们镇子就这么大,村子就那么些村子,他把油桐收走了,去镇上卖油桐的人自然少了,突然少了那么多生意,人家肯定会打听,且根本不用怎么打听,那么些油桐他们运去码头的时候是个人都看见了。
“油桐的事可能是做生意的人看不得你抢生意,可田地的事儿呢?”万母眉头一直没有展开,她还是害怕,她想着既然做生意麻烦这么多,那还是老老实实种庄稼吧。
说到家里的事,柳欺霜终于开口了,他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他心里早有了怀疑的对象。
“我觉得可能是万长命家里。”他初时怀疑的人是柳丛香两口子,可后来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那五分田已经到了他的名下,那两口子是知道的,而且那两口子都是欺软怕硬的人,前阵子才在县里吃了大亏,一时怕是见到差人都要绕着走,不敢再去招惹官家人。
排除了那两口子,柳欺霜能想到的便只有周老幺一家和万长命一家,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是万长命一家。
周家并不知道,周老大同秦寡妇的事儿是他相公偷摸告诉杨家的,而他们家被赶走的主因就是这个,因此周家虽然也是怨恨他们的,但不足以恨成这样,但万长命家里就不一样了。
万长命一家原本就不待见他们,因为陈家的事两家积怨更深,再有万长莲也开始同家里亲近,反而疏远了他们,他们肯定也有怨恨。
更不用说大哥做了村医,万冬阳弄了药材,家里在村里人缘也更好了,那家人见了心里肯定不舒服,想了法子报复也是有可能的。
一家人听了柳欺霜分析都觉得有道理,可不管再有道理,他们没有证据啊。
“要什么证据啊不需要证据,既然老子赚钱能让他们难受,那我越赚钱他们就越难受,我要做的不是抓住他们,而是只管让他们难受就是了。”
万冬阳双手一叉腰,决定了,他今年要干一票大的!
油桐他要收,药材也要继续种!
他就是要气死那些眼红他的人!
背后耍花招算什么本事?他们再耍手段,也不过是让他虚惊一场罢了,他可不是纸糊的,不会一吓就垮了,只要他不怕,只要他循规蹈矩办事,没人能害他,顶多恶心他罢了。
万冬阳面上毫无惧色,反而更有干劲了,他娘张嘴想要继续劝人,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也憋屈啊!也想让背后的小人憋屈一把,她才好受。
一家人又埋头商议半天之后,觉得今日这两件事都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他们提前去县里打听清楚一切事宜,就没什么好怕的。
关于药材,水田就严格按照两成之数来种植,旱地就去衙门打听清楚,若是种了苞谷再种植药材算不算是占了耕地,若是算,他们就老老实实按照两成之数种植,若是不算那就更好了。
至于油桐,也去县里打听清楚,他们收了油桐倒卖到底需不需要上税,若是需要,是超过多少之数需要,只要打听清楚就什么都不怕了。
药材的事,大家都不怎么担心,毕竟律令就在那里,只要严格遵守就不会有什么大事,大家担心的还是油桐的事,因为他们不知道,镇上或是县里收油桐的人家,背后有没有什么不能惹的靠山,可别真的闯祸了,毕竟他们只是小老百姓,可惹不起大人物。
“就算那油桐生意不需要上税,可老三收了也得能卖出去才行啊,万一到时候有人捣乱弄不出去怎么办?”万永安想着,今年是第一年,那些人可能来不及做什么,所以只能在油桐运走之后耍些花招,给他们警告,让他们害怕主动放弃这生意,可明年就不一定了。
他们有了准备,怕是还有更损的招等着他们。
万永安这话说的家里人又开始担心起来,偏这个时候万冬阳竟然还笑了。
“其实,今年的油桐生意也不是很顺利。”
第150章
万冬阳丢下一句让家里人吓得半死的话就自顾自进屋去了,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东西,这东西柳欺霜熟啊,这是万冬阳上回去府城带回来的,还被放到了他们放银子和地契的木匣里,显然是很重要的东西。
万冬阳也不卖关子,直接同人说了上回遇上了什么麻烦。
他们上次去府城,路上确实很顺利,但到了府城码头却遇到了一点麻烦,他们的东西搬下船之后被码头的人扣下了,若不是万冬阳反应快,拿出了当初柳老板给订金的契书,证明那些都是柳家的货,他们可就真要吃大亏了。
“虽说只是虚惊一场,但柳老板想的周到,他给了我一份雇佣文书,上头有他的私印,他说有了这文书表示我是替他办事,无人会为难我。”
“可这雇佣和买卖不一样啊,如此一来你的货岂不是全成了他的?”万永安反应快,一下子就察觉出了里头的不对劲儿。
万冬阳也不傻,哪能真的去赚一点工钱,他伸了一根指头出来,摇晃半天之后得意说道:“这文书只我手里有一份,这只是让我行事方便的东西,并非真的成了拿工钱给人干活儿,你们放心吧。”
万冬阳早同家里人说过柳老板身份,这下他们是真的放心了,连带着对家里的油桐生意也放心了,但万冬阳不放心。
隔日,万冬阳还是往县里去了一趟,他要打听清楚有关税收之事,还要打听一下旱地种药材的事儿,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来年二月之前,一定要将防风种子种下,他想知道,若是在苞谷地里种防风到底算不算占了粮食地,好安排大伙儿下种。
万冬阳去县里之后,柳欺霜他们在家里收拾屋子,这事儿本来昨日就该做好了,可因为油桐和药材地的事儿大家都没有心情,全家人蔫了一下午,便是后头知道了不用再担心油桐生意,还是没继续去干活儿。
农家人的扫把大多是用棕叶扎的,剩下还有竹子和高粱穗做的,万家院子大,清扫院子用的竹枝做的大扫把,打扫房间用的棕叶扎的小扫把,高粱穗的扫把也有,但农家人不常用,因为他们万家坝不种高粱没有高粱穗,那个得要花钱买。
现在是冬日,天气干燥,地上灰尘多,开始打扫之前,万父万母往地上洒了水,如此地上灰尘便不易扬起。
开始打扫之后,他们先用大扫把将地上显眼的东西扫了,柳欺霜和万小花再用小扫把,将角角落落的碎渣灰尘扫得干干净净。
一家人配合速度倒是快,他们将屋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也不过花了大半个时辰罢了,之后万母见时辰还早,也不打算歇着,趁着人多,准备将院墙下头晾晒的差不多的柴禾搬到屋子里去。
村里大多人家不会专门修个放柴禾的屋子,只要将茅房和猪圈隔个二楼出来,柴禾就能堆在上头,万家也是一样。
万冬阳有马,家里还得多修一间马厩,如此存放柴禾的地方还宽敞些,柴枝柴棒都能一起放上去不说,还能放些易燃火势又大,专门用来烧开水的草把。
开始搬柴禾之后,他们老老小小的如同蚂蚁搬家一般,每个人隔着丈余距离,一人搬个一小段儿,将手里柴禾全搬到了茅房门口,等会儿再让家里力气好的,搬到二楼去放着。
一家人忙了一小会儿,宋赛雪背了好些干瘪土豆上门,她放下土豆之后也跟着过去帮忙了,不多会儿马翠兰也从地里回来了,也跟着去帮忙。
多了两个人,他们轻松了不少,大家一起又忙了大半个时辰,院墙下头的柴禾已经全都搬到了他们新屋旁边,万父便让万母领着柳欺霜他们先去歇息,剩下的活儿他和马翠兰做就行了。
柴禾搬过来之后,还得搬到茅房二楼去,这个需要点儿力气,万小花肯定是干不了的,柳欺霜能干也不用他,这活儿一个递上去,一个接了码放好,两个人足够了,轮不上他。
事情忙完,宋赛雪便想回去了,但柳欺霜没让,他拉着人一起往屋子烤火去了。
他们方才干的也算是力气活儿,身上虽然不冷,但也没到热的地步,因为今日是个阴天,而且风也挺大,吹得他们耳朵冰冰凉的,等到洗个手坐到火堆边一点儿没觉得热,还觉得挺暖和挺舒服的。
“去年冬天,我和相公一起去外公家,那风吹的啊差点把我吹成冰雕了,要不是后来裹了大棉衣,耳朵都要给我吹掉了。”柳欺霜刚洗了手,又去捧了一大捧宋赛雪送来的干瘪土豆,手上立马染了一手的土灰,但他一点没在意。
这干瘪土豆最好吃了,不管是烧着吃,炒着吃,还是直接蒸着吃,都好好吃!
它同新鲜的土豆不同,因放置时间太久,水分流失之后表皮变得皱皱巴巴的,瞧着虽然难看味道却好,会有些甜滋滋的味道,有的还又粉又甜,可好吃了。
柳欺霜提起万冬阳外公家里,家里的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林秋月和万母同时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什么反应都没有,满眼只有正往火炭边上放的土豆。
如此,她们都放心了,看来去年那事儿,他是真的不在意了。
两人齐齐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可眨眼功夫柳欺霜手里动作停了,整个人也顿住了,突然带着些慌张看向了万母。
“怎么了这是?”怎么瞧着像是闯祸了的样子啊?
万母不明白柳欺霜这是怎么了,柳欺霜却是满脸的心虚,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上回,万冬阳在县里遇上杨家那边的人,人家还喊他们去看外公外婆,他们说好了回来之后会和家里讲,可他们好像忘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