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飞盘扎扎实实地撞到了Nello身上。Nello捂住腹部痛叫一声。
大草坪是通往图书馆的必经之路。每到出太阳时,总会有不少学生在草坪上玩飞盘。时雪青心想他们也算是遇见被飞盘砸到的倒霉事件了,正想看一眼是哪个讨厌鬼在玩飞盘。
脚步顿住了。
“不好意思,手滑了。”George挂着笑容向他们走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好兄弟,“Nello,你不躲在你那阴暗窄小的公寓里了?看来今天的太阳的确很好。”
Nello看见George,露出“果然如此”的愤恨表情。George只和他对视一眼,便看向时雪青:“Cyan,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会离他远一点。”
虽然脸上带着笑,语气里的傲慢和鄙薄却显而易见。
Nello暴跳如雷。可他想到身边的时雪青,硬生生地忍住了这份怒火,抓着时雪青的手臂就要走:“走。”
时雪青却把他甩开了。
Nello一怔,George微笑。时雪青却看向George。
然后,也沉默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脑袋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这时候用英国牛津口音说话,是不是更有逼格、也更有震慑力。
但时雪青终究没想起怎么模仿牛津口音,他开口道:“George,你的飞盘打到他了。”
“嗯?”
被好几双眼睛看着,而且每双眼睛的主人都比自己高。时雪青脚趾不自觉地在鞋子里抠了抠,他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冲动,可事已至此没有回头之路:“我觉得你该向他道歉,不是吗?我们……我们都是M大的学生。”
书到用时方恨少。时雪青后悔自己看了这么多书,怎么偏偏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听完最后一句,George身后那几个兄弟果然笑了一声。其中一个人还用西班牙语道:“George,我早就说过,他们是一路货色。”
时雪青听不懂这句话,只能看见George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George盯了一会儿时雪青,耸耸肩:“好吧,看来你选择了你想要交往的朋友。我会充分地尊重你。”
“Nello,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去urgent care?实在是很抱歉,如果你去看病,不用使用你的医保卡,我会为你付全部账单以示歉意的。”George又看向Nello,大声说。
这话比起道歉,完完全全就是挑衅。Nello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挽起袖子就要上去,其他几个人也不示弱般地,慢慢凑过来。
就在时雪青绝望之际,他身后传来了吕艺萌的声音:“Cyan,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这一声打断了剑拔弩张的众人。时雪青赶紧回头,他看见草坪上的其他学生都已经自动地后退了——却不是完全后退。他们虽然给发生矛盾的这群人留出了一个真空区,自己却也形成了一个看热闹的包围圈。
隔岸观火,指指点点。
或许是恰好路过吧,或许是因为在这群一触即发的人中间看见了时雪青,在一众白人黑人之间,吕艺萌和邢薇相互挽着,走了过来。
吕艺萌手臂有点发抖似的,但还在笑。就在这时,邢薇忽然指着George,大喊一声:“哦!你是那个埃德蒙吧!”
George眉头一皱:“我不是埃德蒙。”
“啊!那我记错了。我记得陶舒说过,我们年级有个最帅的外国男生,金色头发的,叫埃德蒙。”邢薇说着,拉了一把吕艺萌,“萌萌你说是不是?”
“哦,是……是。”
两个女孩全程用英文说话。时雪青也知道陶舒的性格,怎么可能是陶舒在八卦,年级里哪个男生长得最帅。
忽然就感觉鼻子里热了一下。箭在弦上的气氛也因为这个乌龙被打断了。
Nello捏着拳头,拂袖离开。George那几个朋友也觉得没意思似的退下了——只是有一个人多看了吕艺萌两眼。George捡起飞盘,又对时雪青耸了耸肩:“瞧瞧那胆小鬼。”
你才是霸凌犯吧。时雪青气得浑身冒火,但邢薇和吕艺萌在旁边,他只能瞪着眼睛看George。George愣了一下,随后觉得好没意思般地,转身走了。
草坪上的热闹没有了。其他人也断断续续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吕艺萌问时雪青:“什么情况啊?”
“没什么。他们两个有点矛盾。”时雪青说,想自己现在和美国天龙人也算是有矛盾了。
“哦,那你少掺和进这些事情里啊。我们又不是本地人。万一他们搞我们,怎么办。”
时雪青随口敷衍了几句,又想了想,说要请她们喝奶茶。邢薇却摆了摆手道:“我们马上有个选修课要上呢。”
吕艺萌看了一眼手机,开始尖叫:“完了,要迟到了!”
两个女孩匆匆地跑了。时雪青也低着头,慢慢地上坡进图书馆。太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时雪青一个人坐进办公室里,又觉得自己好窝囊。
他真的很不喜欢和人发生冲突。可是要搞竞赛,就要经历这么多事吗。
或许不只是搞不搞竞赛的问题。美国天龙人已经盯上他了,即使他现在退出竞赛,美国天龙人大概也不会停止对他的霸凌。
难道自己也会被飞盘砸。时雪青又在想报告国际办公室的事情了。现在他除了国际生和少数族裔,是否也能算属于性少数群体啊。
脑袋乱七八糟之余,艾弗先生又端着茶杯进来了。他高兴地对时雪青道:“Cyan,我刚刚在路上碰到Willian了。”
还好你没碰到我和Nello。时雪青想着,又听见艾弗说:“他对你的评价很高啊!Cyan,你果然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哈……谢谢。”时雪青有点有气无力的,脑袋里又冒出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正在他觉得人生无望时,艾弗却道:“我很高兴,真的。”
?
“之前,大草坪上举办活动时,我看见你的表情有点落寞。我知道,对于国际生来说,融入当地社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而且,你是一个优秀但内向的人。”艾弗笑道,“看到你参加竞赛,在同龄人中获得认可,交到新的朋友,我很高兴。”
时雪青听着听着,有点发愣。艾弗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放下一个小饼干,而后离开了。
焦糖色的小饼干躺在书桌上。尽管艾弗送过一次又一次,时雪青过去也很少吃它。摄入糖含量过多对皮肤不好,容易爆痘,而且时雪青一直觉得这种饼干没牌子、不奢侈、吃起来太没品味了。
哪怕拌个沙拉,也能附和一下环保白人饭概念。饼干就什么都没有。
可味蕾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慢慢地把那枚饼干放进嘴里了。
好甜腻的味道,确实,像是做的时候倒了几十斤砂糖。
时雪青却还在嚼它,像是嚼着砂砾。嚼着嚼着,原本热起来的鼻腔,通到了眼眶,从内眼角到外眼角,都是湿润的热意。
我好差啊。忽然间,他很难过地想着。
尤其是在坐在艾弗先生的图书馆里时。
另一边,邢薇在上选修课。
她们这些选修课并不是教授立项的,而是由一些学生立项、经学校审批通过的。于是其中不乏一些诸如“兵法在《进击的巨人》中的运用”“从《火影忍者》看国际政治”之类的抽象课程。邢薇的选修课也有点抽象,叫《机械工程在分子料理中的运用》。
课间,吕艺萌感叹道:“小时居然也会和人吵起来,真稀奇。你看,群里都传遍了。今天大草坪上,好多人都看见了。”
她把手机递给邢薇,邢薇正要去看,手机却一震。
到每个月邢钧给她打钱的日子了。
又是一大笔钱。不知道为什么,从两个月前开始,邢钧每个月给她打的生活费都会比从前多出一大笔。邢薇觉得很疑惑,但万万想不到,这是因为邢钧在两个月前就开始包养时雪青。
“等一下,我哥给我爆金币了,我给他打个电话。”邢薇决定给邢钧打个电话,身为妹妹的基本礼仪还是要有的。
她跑去走廊里,拨通邢钧的语音。自从上次晚上给邢钧打电话,被邢钧说不要半夜找他后,邢薇对此一直很是记仇。这次她想,我傍晚给你打电话,你总不能说我了吧。
邢钧很快把电话接通了:“什么事?”
“哥哥哥哥,你吃晚饭了吗,上班上完了吗。”邢薇一整个信口胡来。反正青春女大和哥是没什么好聊的。
邢钧随口和邢薇聊了几句,他也知道邢薇这是拿到生活费后的例行电话,随后开始关心她的学习。邢薇一听见学习话题就头疼,开始转移话题。
“对了。”她挑了一件学校里的八卦,“我今天在大草坪上,看见小时和人吵架了。”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
“什么?”
第74章 狠辣富哥找关系
“他怎么和人吵起来了?谁惹他了?”
“哥, 你什么时候对小时这么关心了?”邢薇觉得很奇怪。她还停留在邢钧和时雪青不和的关系印象里。
“没什么,就是比较好奇。”邢钧咳了一声,遮掩般地说, “时雪青的脾气挺好的, 居然也能和其他人吵起来。”
“是哎,你之前都那么针对他了, 他都没和你翻脸。他脾气真是太好了,”
邢薇想到邢钧之前为难时雪青、说时雪青是捞男的事, 又开始叨叨。邢钧对此罕见地没有反驳,心里却想邢薇知道什么, 时雪青昨晚还在对他大吼大叫呢。
蓦地,他冒出一个念头:时雪青昨晚的失态, 不会和今天与他吵架的那些人有关吧?
那些人肯定很过分。否则以时雪青那虚荣其外、软和其中的性格,怎么会和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吵架。
邢薇叨了半天,发现邢钧居然沉默不反驳,一时得意, 觉得自己身为妹妹的尊严得到了捍卫——谁让邢钧整天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一副比谁都了解大学生的模样。这下在时雪青的事情上, 不就证明邢钧的思维大错特错了吗。
“而且你还说他是捞男。时雪青需要捞什么啊,人家家境可不错了。之前过得比较朴素,是家里需要资金周转。现在周转过来了,他每天都一身名牌。那些家里做生意的,可不就是一阵一阵地波动吗。”邢薇又补了一段,“就你满脑袋都是钱,看谁都只有一个‘捞’字。”
“哦。”邢钧说。他觉得还不错。这说明他把时雪青养得挺好的。
“哥你居然不反驳了?”邢薇觉得纳闷,“好吧,你还是比我某几个同学强点。那几个人之前就爱说小时酸话、笑他家破产了, 现在他们被打脸了,又说小时家做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生意,早晚让他们查出来。”
邢钧在留子圈里见多了这种喜欢背后蛐蛐人的家伙。当初他来回坐飞机争夺家产时,他的大学里也少不了这种对他冷嘲热讽的人。他们还在背后给他取了个“家产哥”的外号。
对这种发生正面冲突都不敢的小人,邢钧向来是不屑一顾的。他只是不断地打听时雪青到底是为什么和几个白人当众吵了起来。邢薇想了半天又翻了半天群聊,最后说:“好像是他的一个朋友和那群兄弟会的人有矛盾。”
时雪青还有朋友呢。
“那些人的名字……哎我记得那个领头的,叫George,姓氏是……”邢薇说完,调侃邢钧,“哥你怎么这么八卦啊。”
这个姓氏有点耳熟。邢钧敷衍几句挂掉电话,搜索了一下,是个前参议员的姓氏。这个姓氏代表的家族颇有权势,虽然比起顶峰时有所败落,但也算是一方豪强。
从网上的资料来看,George大概是这个前参议员关系亲近的侄孙,他的父亲也是很有地位的商人。George的ins也很自信,所有内容都公开。其中精选的内容包括一条家族聚餐。他和亲近的家人们聚在一起,对着镜头干杯。
邢钧总算想起他觉得这个姓氏耳熟的原因了。
前参议员的小孙子和他是同一所学校的,而且和他是同一所兄弟会的成员。照片里,他就坐在George的旁边。看得出来George挺尊敬他的。
邢钧在校时和那个人打过几次交道,对彼此的印象都还不错。这让他心下稍安。
能联系上关系,就不错。
不过毕竟好几年没联系了。资料显示那个人现在还在学校读博,大概是想要从此走学术道路。邢钧给自己在P大读博的朋友发消息打听一下那个人的近况。他开门见山:“你认识Brandon吗?”
“认识,他在我隔壁的实验室工作,怎么了?”
没想到这两人挺熟悉的。双重关系,邢钧觉得事情更稳了。他略微提了一下时雪青的事,没说时雪青和自己的关系,只说这是对自己有恩的一个叔叔拜托自己照顾的一个小孩。
小孩在M大读书,很刻苦,但最近和Brandon的堂弟有点矛盾。他有点担心日后矛盾升级。虽然不用太早介入,但如果之后有这个倾向,他希望自己能和Brandon一起作为中间人,调停一下这件事。
“OK,当然没问题。”朋友说,“你下个月过来谈专利时,我刚好牵线,大家一起吃个饭。”
“麻烦你了。”邢钧说。
“没事。之前不也麻烦你去C城帮我寄橘子了吗。”
说到这里,邢钧也觉得这件事挺稀奇的。他上回来M城时,也在谈收购朋友实验室的一项技术专利的事。没想到对方偶然得知自己在M城后,问他能不能帮自己去C城买个东西寄过来。
邢钧问他要买什么。他只说:“买个橘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