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海!”连洋回头瞪了连海一眼,向陈老爷致歉:“不好意思,陈爷爷,这小子性格直,说话不经脑子,请您不要跟他计较。”
“连二少,蚊虫本就是自然的一部分。”陈宥礼貌一笑:“夜色正好,二位请入内休息。”
连海不再说话,他一直觉得陈家人说话带着股几百年前的僵尸味,他怕自己跟他们说多了,被他们带歪口音。
连洋跟着陈家人进入宴客厅,没有看到夙沉烛的身影。
“你们来得不巧。”陈老爷笑眯眯开口:“夙总刚回去休息,你们路上若是没有遇到意外,就能与他会面了。”
“能一睹陈园美景,今晚我们就不虚此行。”连洋仿佛听不出陈老爷话中的暗讽:“只可惜晚上看尽园中美色,不知陈爷爷愿不愿意留我们兄弟二人住一晚,让我们明天早上好好逛一逛园子?”
“欢迎之至。”
陈老爷笑容和煦,转身就吩咐管家,为兄弟二人收拾住处。
连海懒得听他哥跟陈老爷打机锋,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突然眼神一亮:“哥,我去找朋友玩。”
朝暮生正在跟几个年轻人闲聊,连海直接挤进人群:“朝哥。”
“大海?”朝暮生盯着连海头顶上那团绿毛:“染发了?”
“跟朋友打赌输了,所以把这玩意儿染成了绿的。”连海看了眼围在朝暮生身边的人,都是各家着重培养的继承人。
“我还以为你已经跟夙先生回去休息。”连海从侍者托盘里取了一支香槟:“敬你一杯。”
“谢谢。”朝暮生捧起自己的果汁与连海碰了碰杯,很自然的把连海带入话题圈。
其他人有心维持气氛,所有人默契忽视连海满头的绿毛,气氛友好得好像多年不见的朋友。
游鸠端着酒盏,穿过人群走到朝暮生等人身边时,听到一个人在夸他的胸针好看,语气格外真心实意。
“先生。”游鸠弯腰垂眸:“您添酒吗?”
“谢谢,我不喝酒。”朝暮生发现这个侍者腰弯得很低,托盘里的酒却纹丝不动,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好的。”游鸠知道朝暮生在打量他,他弯着腰往后退了几步,不知是谁探出一只脚,他脚下一个踉跄,连人带酒朝地上摔去。
“小心。”一只手扶住了他,连他手上的托盘也被放到了桌上。
是朝暮生扶住了他。
“谢谢先生。”游鸠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差点绊倒他的人是个侍者,应该也是名玩家。
“不客气。”朝暮生松开侍者的手臂,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再等半小时,他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朝先生。”陈老爷走过来,看了眼围在朝暮生四周的人,见离朝暮生最近的人是连家的绿毛后,开口道:“朝先生可会下棋?”
“会一点。”朝暮生注意到刚才差点摔跤的服务员把桌上的酒端走,站在了陈老爷身后。
陈老爷开口相邀:“隔壁设有棋室,朝先生可愿陪我手谈一局?”
朝暮生听着陈老爷子半古不今的腔调,感觉自己都快被这位古风老生带歪,说话也带着点古味了。
“我棋艺不精,怕惹老先生笑话。”朝暮生感受得到陈家对他的刻意讨好,不过这份讨好是冲着夙先生来的,他没打算接招。
“不过是打发时间,朝先生不必自谦。”陈老爷笑眯眯道:“说来也有趣,下午宋家打电话过来,希望来参加今晚的宴会。可惜那会儿我不在,错过了宋家的电话。”
“那可真是不巧。”朝暮生放下手里的果汁杯:“我下棋水平很一般,还请陈老先生等会手下留情。”
宋家电话跟朝暮生有什么关系?
宋家?
游鸠看着突然改口的朝暮生,把手里酒水直接塞到路过的侍者手里,低调跟在陈老爷身后。
宴客厅旁边的棋室修得很漂亮,角落里摆着一个以蒲牢为外形的香炉。
俗话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在民间神话传说中,蒲牢的特征是好鸣,陈家把这个摆在棋房里是什么意思?
“陈家老头最喜欢拉着人显摆他那点棋艺。”连海在朝暮生耳边小声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懂点传统文化似的。”
陈老爷子要跟人下棋,跟了好几个进棋室看热闹的人,连洋就是其中之一。
他刚来宴会不久,还没摸清宴会上的情况,见弟弟顶着绿油油的脑袋,贴着一个年轻人说话,旁边的人还时不时向来投来羡慕的目光,大概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年轻,又是豪门圈的生面孔,此人很有可能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朝暮生。
这样的人物,他弟是怎么抱上大腿的?
难道是在望月号上?
“朝先生是新手,你执黑先行?”陈老爷回头,假装没看见连家的绿毛在跟朝暮生说悄悄话,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请。”
“谢谢陈老先生。”朝暮生也不客气,直接接过棋盒,在陈老爷对面坐下来。
下了没几分钟,朝暮生察觉到一些不对劲。
陈老先生的棋艺……好像有点……普通?
不确定,再下下看。
又过了五分钟,朝暮生终于可以确定,对方是个臭棋篓子。
不是,棋艺这么烂,哪来的勇气当着那么多人面,主动邀请他下棋啊?
他这点下棋水准,是在村活动中心陪老大爷老奶奶们练出来的,连村里前五高手都算不上。
赢太快怕别人说他欺负老人,朝暮生耐着性子陪对方过家家。
好不容易熬够半小时,朝暮生终于“不小心”赢了对方三子。
久经棋场,已经很久没有输过的陈老爷叹息一声:“朝先生好精湛的棋艺。”
朝暮生微笑。
哪里,比不上你精湛的演技。
“罢了。”陈老爷把棋子捡进棋盒:“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以后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陈老先生是不是故意让我了?”朝暮生把一粒粒黑子捡进盒中:“刚开始你攻势强悍,我差点无法招架,到了后面我突然赢得这么轻松,一看就是你故意让子了。”
陈老爷笑了几声,盖上棋盒盖子:“是我思考不周,你们年轻人应该更喜欢玩别的。”
“陈放,你带朝先生去玩别的。”陈老爷笑着送走屋内所有客人,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棋盘,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老爷,你对朝先生真好,居然给他让子。”管家把棋盘收进箱子里,把箱子盖得死死的,争取不让老爷再多看见它一眼。
“年轻气盛,恃才傲物。”陈老爷擦了擦手:“可惜棋风散乱,不是有城府的人。”
他抿了一口养生茶:“宋家那边把他八字送来没有?”
“老爷,在这里。”管家递上一张红纸,上面写着朝暮生的出生时间。
“你确定这是真的?”陈老爷盯着生辰八字看了好几遍,也没觉得这个八字好在哪。
管家:“现在宋家内忧外患,宋城做的事也被曝了出来,宋家还想求您帮忙呢,哪里敢骗您?”
“行吧。”陈老爷干脆放下红纸:“安排人去请玄先生过来。”
能力这么强的人,八字不应该这么普通,也许是他没看明白?
“好的,老爷。”管家走出棋室,对守在门口的游鸠道:“小游,你去万象楼把玄先生请来,就说老爷要见他。”
“好的,管家。”
游鸠走出宴客厅,路过石桥时,发现桥两边地灯附近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些飞蛾的尸体。
看着有些恶心。
他脚下不停,快步赶到万象楼,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中年男人正在院子里喝茶,见到他过来,不等他开口就放下茶杯:“老先生找我?走吧。”
游鸠在这位玄先生身上感受到一种很奇怪的气场,他恭敬地低着头:“有劳玄先生。”
玄先生把手背在身后,清高的对他点了点头:“前方带路。”
“是。”
这个副本里的人都不太正常,各个都爱装腔拿调。
万象楼离宴客厅并不远,玄先生踏上石桥,目光落到水面,突然长叹:“此为不祥啊。”
游鸠神情紧张起来,他还来不及问原因,见朝暮生手捧荷花,带着几个保镖走出来,立刻低下头。
“飞蛾扑火,水中尸,花中逝,预兆着有不好的事发生。”玄先生把手背在身后,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转头对游鸠道:“你守在这里,我去请陈老爷来。”
他脚步加快,匆匆与朝暮生擦肩而过。
“什么东西?”朝暮生好奇跑到玄先生刚才站立的地方,除了水上的飞蛾尸体,什么都没看见。
游鸠有心讨好朝暮生,开口解释:“朝先生,玄先生说,水上有飞蛾尸体,预示不祥。”
“飞蛾趋光,误把水面上的倒影当成光,一头扎进水里,又因为身上的鳞片与绒毛被水浸湿飞不出水面,这种随处可见的自然现象,跟不祥有什么关系?”朝暮生指了指远处荷叶下晃动的波纹:“这对鱼类而言,是很好的营养来源,很快就会有鱼过来把它们吃得干干净净。”
话音刚落,几只大鲫鱼从水底下钻出,很快就把水面上的飞蛾尸体吞食得干干净净。
夜风起,水面弥漫着淡淡的荷香。
“你还年轻,别搞封建迷信。”朝暮生见这个侍者还年轻,怕他走上封建迷信的不归路:“世上哪来那么多大师,科学技术才是第一发展力。”
朝暮生离开了,荷花池里的鱼儿纷纷涌出水面,把整座桥附近水面上的虫尸吃得干干净净。
等玄先生带着陈老爷出来的时候,只留下干干净净的水面,以及鱼儿游走后荡起的波纹。
“玄先生。”陈老爷在桥上反复走了两圈,也没看到一只飞蛾尸体:“你刚才说的不祥预兆呢?”
玄先生把水面看了又看,连飞蛾尸体影子都没看到,最后只能看向游鸠:“刚才我让你守在这里,水上漂浮的那些飞蛾尸体去哪了?”
游鸠:“被鱼吃了。”
“鱼能吃得这么干净?”陈老爷怀疑地看了玄先生一眼。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水面上还有很多飞蛾尸体。”玄先生差点端不住自己的高人形象,别说陈老爷不信,就连他自己都不信,就这么一会儿时间,鱼能把所有飞蛾吃得干干净净。
“夜里光线不好,玄先生一时间不小心看错也不奇怪。”陈老爷不想得罪高人,主动把话题揭过:“先生,我这里有份生辰八字需要您帮我看一下。”
玄先生仍不死心,盯着湖面看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收回视线,接过陈老爷递过来的红纸。
“平庸之辈,就算年少有几分荣光,也很快会江郎才尽。”玄先生皱眉:“陈老爷这是拿我取笑,这种八字有什么可看的?”
“请玄先生不要误会,老朽绝没有戏耍你的意思。”陈老爷解释:“这份八字,是当下一位风头正盛的年轻人所有。”
“风头正盛?”玄先生面露不屑:“昙花一现,不值一提。”
陈老爷子心里有了数,想起今晚朝暮生还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赢他棋子,他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