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怎么感觉这个气质略微有些熟悉？

　　洛云初捏着下巴，将狗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却听到旁边的颜圣君说道：“这狗没有喝孟婆汤。”

　　小土狗听到这话, 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 大声狂吠着想要离开。可惜那网牢固得很, 他最后只能被迫又躺了回去。

　　洛云初却恍然大悟, 盯着他说道：“老伯, 原来你又转世成为狗了。”

　　小狗仿佛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瘫软在地上。

　　洛云初却直白揭开他的伪装：“您别装了, 你身上那些黑气都还在哪？”

　　小狗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什么黑气？”

　　“你的罪。”颜圣君替他回答，“凡间犯下的罪孽，一步步全都记录在了生死簿上面，待到阎罗殿前，阎王便会断定你的罪孽，让罚恶司为你定罪。”

　　小狗听了失落地垂下耳朵：“你们居然都能听到我在说什么吗？确实，我当年行为不检点，下了阎罗殿，被阎王惩罚，作为畜生被人打骂，等到刑罚结束才可以转世投胎。”

　　“按理来说你该没有记忆的。可偏偏你留下了作为人的记忆，所以你忍受不了这样的痛苦，最后便一心寻死？”洛云初猜测，“之所以还有记忆，是你没有喝下孟婆汤吧？”

　　事情的经过全都被他们说中了，小狗点点头，一点都没有反驳：“可惜阎王见我没有乖乖受罚，又剥了我的马皮，换了一身狗皮。”

　　他越说越压抑，声音极度痛苦：“变成狗以后，我也沾染了狗的习性。甚至……我发现粪便居然能本能地吸引我……”

　　洛云初愕然，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可怜他。毕竟按照他的说法，作为人的时候也确实做了错事。

　　“那你想怎么办？再次去死吗？”洛云初犹豫，“你作为马饿死，却被看出来逃脱刑罚，阎王见你不是真心悔悟，你就算是死十次，也不可能放过你吧。”

　　小狗呜咽出声：“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能减轻我的罪孽，难道真的要我去食用粪便吗？”

　　洛云初思考半晌，这才问道：“你当年都做了什么？”

　　小狗沉默半晌，这才低声说道：“我叫刘乐，当年也算是阳山县比较富裕的乡绅，所以手里也有些钱。自然，人也挺坏的。”

　　洛云初没有言语。按照他的经验，这种一开场说许多前提，不直接进入正题的，估计就是做了挺多坏事，被惩罚后终于有了点羞耻心，不好开口说出来。

　　果然，等了半晌，刘乐还是说道：“我手下有些佃户，但是为了多收点粮食让他们多干点活，我收租比别人高许多，每年粮食收上来，又有很多食物放在仓库里烂掉……”

　　刘乐说了许多，洛云初听完眉头越发皱起，等到刘乐说完，他建议道：“要不你还是继续当狗受些苦吧。”

　　他忽然觉得阎王干得挺对的，这种坏蛋可不能放过了。

　　“我就知道。”刘乐又开始哭了，“真要把我干的事情说出来，定然会被人不耻，可我现在是要真心悔过了，早知如此，当初就喝了那碗孟婆汤了。”

　　“你只是被鞭子抽打，夹住马腹便受不了了，更不要说你手底下的那些佃户，平日里的生活估计也不比你做马做狗轻松上许多。便是这样，你上次还希望用钱收买我，让我杀了你以免少受些罪恶。”

　　“那我应该怎么做。”刘乐叫苦不迭，“可我又是个人，真的忍不下去这种痛苦，唯一能找到的捷径就是自裁了。”

　　“你不是说你还有些银钱吗？”洛云初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将你那些钱用来弥补错误呢？”

　　刘乐一愣：“怎么说？”

　　“这就要你自己想了。”洛云初说道，“怎么将你这些钱财用到需要他的人身上，来偿还你的过错。”

　　刘乐不解：“可我还是人的时候，也曾向神佛捐出香火钱，显而易见，并没有减弱我的罪孽。”

　　洛云初乐了：“你给神佛的钱也用不到普通人身上啊，更何况堆满你粮仓的也是佃户每年的努力。”

　　刘乐若有所思：“我似乎有了一些思路，但具体该怎么做还是要想一想。”

　　颜圣君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慢慢想，想到之后便让宋石带你过去。”

　　宋石讶异：“我去干什么？”刚才洛云初对着那只狗一直说话，宋石就很惊讶了，结果这会莫名其妙又接了个任务。可他也不懂狗语啊。

　　颜圣君手指一点白光落到他的身上，宋石感觉身体一凉，继而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可这位小兄弟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宋石下意识回答：“能听懂啊。”

　　说完他就觉得不对劲。

　　不对啊，他怎么可能听得懂狗在说什么。而且这狗不是个小狗吗？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苍老的声音。

　　洛云初将前因后果告诉他以后，宋石恍然大悟，继而对刘乐非常不耻。

　　刘乐苦哈哈笑了笑，却也不敢说什么。这两世早就将他的傲气消磨完了，现在哪有什么刘老爷，他连普通人都不如。

　　等到宋石带着刘乐去找那些他搜刮出来的民脂民膏，洛云初担心问道：“宋石可以吗？”

　　“怎么不行。”颜圣君不在意说道，“别看他看着只有点武艺能看过眼，他家世代为官，父亲更是户部尚书，只是宋石此人从小喜欢武艺，才走上了另一条路。”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想想也是，能跟在颜圣君身边，宋石想必身份也不会差了。

　　某种意义上，让宋石带着刘乐忏悔，似乎也算是专业对口。

　　-

　　之后洛云初又关注了一段时间两人，发现刘乐和宋石合作得非常顺利，将那些钱财用到该用的地方以后便渐渐少了关注。

　　最近家里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出了点问题。

　　春日多雨，连绵细雨在外面断断续续下着，让温度都低了很多。洛云初躺在屋子里，便听到耳边传来细小的聊天声。

　　“今天好多雨啊，不能出门踏青了。”

　　“听说隔壁老头要嫁女儿了。”

　　“哇，那女儿可漂亮了，嫁给谁了啊？”

　　“不清楚，不过过段时间老头就要发请帖了，不知道会不会给我们也送一份呢？”

　　“别想了，我们只是小妖怪，他肯定看不上眼的。”

　　“那你说这个宅子的主人他们会请吗？”那声音小声说道，“要是请的话，咱们可以小心跟在后面，也过去见一见世面呢。”

　　“你疯啦，这个地方的主人可是个捉鬼的，我们要是也被捉了怎么办？老头是疯了才会请他过去吗？”

　　“你怎么不说话啦。”

　　“你看一下，那个人是不是在看我们？”

　　“啊啊啊啊吓死妖怪啦。”

　　洛云初笑眯眯地注视着他们说话的地方。他其实已经观察很久了，这两小妖怪也不知道藏在哪里，半天都没有发现。声音是东南方传来的，洛云初起身走到桌子旁边，仔细观察那一块的地方。

　　绕着桌子观察了半晌，洛云初终于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原本桌上摆着几个白瓷茶杯，数量似乎有些不对。原本是五个，现在却变成了六个。桌子腿似乎也有些奇怪，怎么一边多了一根？他一个个拿起茶杯仔细观察起来，终于让他发现了一点不同。

　　他这茶杯也算不上什么精品，烧制出来以后也不可能真的一模一样，此时却有一个茶杯，和其中一个茶杯就连疤痕都是一样的，上面还覆盖着一层若是不仔细观察，绝对看不出来的淡淡妖气。

　　洛云初拿起那个茶杯，笑着说道：“可不能变成别人吃饭的家伙，不然我怕是一段时间都没有吃东西的胃口了。”

　　茶杯吓得瑟瑟发抖，在洛云初的手中融化成一滩白色的如同史莱姆一样的物体，继而想要穿过洛云初手指的缝隙逃走，下一刻，洛云初用力一扣，将他放到桌子上，然后用红线做成的网拢了起来。

　　那小妖怪立即显出原形，变成一个晕乎乎的小人趴在了桌子上。

　　“杀妖怪了，杀妖怪了！”桌子下面传来一声尖叫，然后洛云初就看到自己桌子的桌子腿长脚跑向屋门，等到身体贴到屋门上以后，便消失不见了。

　　洛云初：……

　　他还没动手呢，不带这么污蔑人的。

　　再看桌子上的那个一指长的小人，正抱着自己的脑袋，哭得极为伤心：“呜呜呜，我快要死了，娘子你不要再想我啦！”

　　作者有话说：

　　上一个故事是三生。

第78章 宅妖

　　“行了, 别哭了，我暂时不会杀你的。”洛云初无奈阻止他。再继续哭下去，他脑袋都要炸了。

　　“真的吗？”小妖怪爬起来委屈地询问。

　　“对, 只要你没干什么坏事就行。”

　　“当然没有，当然没有, 我们可是十里八乡的好妖怪。”

　　洛云初不置可否, 问道：“你是什么妖怪？”

　　小妖怪谨慎地盯着他, 这才说道：“我们是宅妖，伴着这宅子而生的, 就是这宅子的一部分。”

　　像是想到什么, 宅妖强调道：“比你在这里还要早呢！”

　　洛云初若有所思。怪不得这两个小妖怪可以变成屋子里的东西, 原来他们确实算是这个宅子的一部分。

　　刚才他也确定了, 这妖怪身上确实确实没有什么血气，本身是安全的。

　　宅妖紧张地问道：“你会赶我们出去吗？如果要赶走我们，可不可以多宽限我们一些时间, 找个适合我们住的宅子蛮困难的。”他说完紧紧地盯着洛云初, 就害怕他不同意。

　　他知道这个要求对那些脾气不好的大妖怪来说都很过分, 洛云初更是个捉妖捉鬼的，可他看起来似乎脾气好那么一点点。

　　洛云初失笑：“谁说你们要离开了。”

　　宅妖：“诶？”

　　洛云初说道：“就像是你说得那样，你比我们住进来还要早一点，这也算是你们的家了, 只要咱们不要互相打扰, 那么还像以前那样相安无事就好了。”

　　“真的吗？”宅妖兴奋不已, 两只手举在胸前不敢置信地重复道, “你说得是真的吗？”

　　“当然。”洛云初点头, “只是希望你下次不要变作那些日用的器具了, 桌子腿这些还好, 茶杯这种猝不及防触碰一下确实有些吓人。”

　　“好的好的。”宅妖连连点头。

　　“还有，我们家里有几个姑娘，之后我会介绍你们认识，也免得互相冲撞。”

　　“应该的应该的。”宅妖听得赞同不已，连连点头，然后自我介绍，“我叫石头，刚才那个是我的兄弟木头。我能变成各种和石头类似的东西，还可以钻进土里，木头就是变成各种木制品。”

　　两人正聊天着，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道极为嘹亮的唢呐声，接着便是一阵敲锣打鼓，然后一群小人呜呜咽咽地穿过门走了进来。最前方就是刚才逃走的木头，一边哭一边说道：“石头啊，你死得也太惨了。”

　　他这话一说，身后的同伴也都呜呜咽咽出声，一个个跟着哭诉起来。

　　洛云初注意到他们那堆人手中还推着一个孩子玩具模样的小棺材，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女子，披麻戴孝，哭得伤心。若是他没有猜错，这个应该就是石头的妻子。

　　木头已经走到了最前面，见到洛云初，倒吸一口冷气，然后鼓足勇气说道：“我不怕你，把石头的尸体交给我。”

　　洛云初诧异挑眉，然后故意询问旁边的石头：“你这个兄弟真的不是早就盼你不好了，不然怎么这么着急就给你连棺材都准备好了。”

　　石头茫然：“应该，不至于吧。”

　　木头发现洛云初居然这么侮辱自己兄弟情谊，气得跳脚：“你这个大魔头，不仅杀了石头，还说我想他去死……诶，不对，石头，你还活着啊？”

　　石头无奈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落到地上的时候洛云初似乎听到了瓷器裂开的声音。他眉头一跳，忍住了询问石头是不是把自己给摔裂了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