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从人间飞升的仙人不在少数,但大多数人都是在一些灵气充沛的地方飞升的,像上京这种地方,人员混杂,磁场凌乱,实际上是不适合修行的,因此在上京飞升的神仙,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了。
而裴渊无论是飞升的时间,还是地点,都与传说中那制作灵钟的仙者能恰好扣上……世上真有那么多巧合吗?
“没错,樾之你可要帮我保密哦。”贺吟笑眯眯地夹了一块鱼,送进了沈樾之的碗中,“用过饭我们再走,不要浪费明渊真君的一番好意啊。”
沈樾之心情很复杂。
沈樾之觉得,面前坐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皮毛水亮的大白狐狸,笑容满面却一肚子坏水儿——他上辈子到底是有多么的眼瞎,才能将这人看作是神圣高洁的高岭之花???
坏,太坏了!!!
第47章 贺礼与吻
在酒楼饱餐一顿,沈樾之这才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一路上撑得他直打嗝,差点积食。
两人在路上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和厉昭说个大致,再请厉昭择日带他们进宫面圣。
他们回到国师府,从侍女处打听到了国师这个时间都是在看折子的,便往书房的方向去了。没成想,半路上正遇见提着一只大竹篮的菊瑛,她低着头匆匆而行,都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他们。
菊瑛过来的时候,贺吟挑了挑眉——尽管已有意放了许多混杂的香料,但贺吟五感不全,剩下的几样就比常人灵得多,那被刻意掩盖的一丝血气,自然没有逃过他的鼻子。
她受伤了吗?还是……厉昭受伤了?
沈樾之下意识叫了一声菊瑛,可菊瑛心神紧绷之下却没能听见,只自顾自地快步离开了。
“真是怪了,这菊瑛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贺吟按下心中疑惑,只道:“时候不早了,快些去找厉昭吧,再晚怕是他要歇下了。”
两人不再耽搁,来到书房门前,见到果然还亮着灯。沈樾之上前敲了两下门,无人应,又连着敲了几下,屋里才传出一声低低的“进”。
屋内一灯如豆,将男子的影子拉得格外瘦长。
厉昭坐在光线较暗处,看不清神色,但沈樾之感觉得到他很疲惫,额上蒙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而且他半个身子都抵在桌沿上,似是被抽干了力气。
沈樾之还闻到了一股清苦的草药香,像是艾草当归之类的,余下的他有些分辨不出来,于是斟酌着问道:“国师身体可有不适?”
“算是治不好的老毛病吧。”厉昭深深吐出一口气,话锋一转,“二位,这么晚了,是疫情的事有了什么进展吗?”
“是的。”沈樾之顿了一下,把先前商量好的说辞搬了出来,“我们发现此次疫情十分蹊跷,染病者的状态不似病气缠身,更像是被邪祟所侵,所以应该取消祭祀。”
“那依二位之间,要如何做呢?”厉昭站了起来,单薄的身子晃了一下,贺吟又闻见了那股甜腥味。
沈樾之道:“还请国师大人,明日就带我们进宫面圣,陛下若有了决断,我们也好早做驱邪准备。”
厉昭盯着他们,半晌不做声,双眸里跳着一簇幽亮的鬼火,直盯得沈樾之脊背发凉。
沈樾之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之时,他才闭着眼凉笑一声,一字一顿道:“在下斗胆相问,二位既非尘世之人,缘何要涉入此间纷扰?”
贺吟神色自若,有意上前一步,将沈樾之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身后,接着慢悠悠说:“好眼力……我二人虽非为此间事而来,但见有人身处水火,自然没有冷眼旁观的道理。”
这就是拿出毫不退让的态度了。
厉昭自然也听得懂,点点头道:“二位乃是济世之人,在下敬佩。今日我有些倦了,不便相送,明日我会来接你们入宫去的。”
等到书房的门一掩,屋内立刻传出了一阵呕吐声,吓了沈樾之一跳。
他甚至格外怀疑地闻了闻自己的袖子,而后有些茫然地问贺吟:“应该不是我身上的有什么怪味吧?”
贺吟摇了摇头,但呕吐的声音还在持续——这厉昭今日实在是怪得很。
书房距离两人所住的小院需要穿过几道回廊,沈樾之和贺吟并肩走着,如今的夜风已不似夏日那般燥热,习习吹来,令人心旷神怡。
“我总觉得菊瑛看起来不大对劲。”沈樾之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大概她是在帮着厉昭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两个不像主仆,更像是家人?”
贺吟悄悄看向身旁,见到沈樾之眼底跃动的情绪,灵台忽被点拨了一般,问道:“樾之,你羡慕他们?”
沈樾之自己都没察觉到,被这么一说才回过味来,浅笑着道:“不值得羡慕吗?厉昭在外面勾心斗角,但有个地方永远能让他回去靠一靠,这就是有家的好处啊。”
贺吟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直到沈樾之走出了些距离,他才再次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隔日,沈樾之很早就起来梳洗,却等到午时才见到厉昭。一问才知道,厉昭今日是起得晚了些,干脆就告假没去早朝了,现下亲自带他们入宫去。
再见时厉昭仍面色不佳,整个人都几乎是窝在车厢一角,清秀的眉眼微微皱起,像是一块揉皱的锦布。
见到他们,厉昭强打起精神道:“二位,对不住了,是我迟了些。”
沈樾之摆摆手,问起他的身体,以及昨日听到的呕吐。厉昭十分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他在娘胎里不足,打小就患有寒症,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发作,是难治的旧疾。
至于呕吐……是因为昨日闻到了些许鱼的味道,他对鱼味十分敏感,只要闻见一点就会忍不住泛呕,而沈樾之的袖子又恰好沾了一点鱼汤。
“是我失礼了。”厉昭最后这般说道。
沈樾之连连摆手,心中却暗道这位国师实在是够娇贵的,想来应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可若是这样,为什么厉昭的双手如此粗糙且布满老茧呢?难道是练功所致的吗?
奇怪,一切都很奇怪。
待下了马车,厉昭却忽然被太后派来的人叫去了,只得让两人先自行去面圣。
在向金殿走的这一路,沈樾之悄悄向小太监手里塞了块金元宝,朝他打听了一些宫中的事。
比如先皇走得早,太后自小皇帝十岁起垂帘听政,直到前年才彻底放权,足足把控朝政十六年。自那以后皇帝和太后的关系就忽然恶化了,一发不可收拾。
太后心气不顺,动辄打骂;皇帝死握权利,不肯退让……谁能想到如今势如水火的两人,曾也是母慈子孝的光景?
再比如,国师是在小皇帝及冠那一年,太后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观星风水、占卦做法无一不通。这两年他还进献了许多驻颜秘术,愈发得到太后宠爱,宫廷内都传国师是太后的面首。
这要是真的,太后居然找跟儿子一样大的面首……是否也太荒唐了些。
这时沈樾之忽然想起来,裴渊曾说过,由咒术汇集的魔气都是向着皇宫来的,那么,此事是否也会和太后有关?
待见到皇帝,沈樾之心下稍安,至少这次不是那披头散发的疯模样了。
沈樾之将情况一一说明,在听到瘟疫就是咒术时,皇帝拍案而起,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道:“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什么‘安魂钟’,分明就是那毒妇要害朕!”
“陛下……”
皇帝忽地跑了下来,一把捉住沈樾之的手,眼中聚起希望的光,“你能治好百姓,对不对?你想要什么?只要停下这场瘟疫,让朕不再受母后挟持进行祭祀,朕什么都可以许你,给你封官赐地……”
那残忍的祭祀之法,竟是太后在向皇帝施压,逼迫他这样做的!
沈樾之想起来,第一次进宫的时候,他听到太后在金殿中训斥皇帝,还砸了好多东西。皇帝凄凄惨惨,被打了也不敢还手,想必这世上也只有一人敢这样做了。
正神游天际,一旁的贺吟攥住了他的手腕,轻巧一转,就将皇帝的手拂了下去。
“……”沈樾之瞪了一眼贺吟,转头对皇帝道:“陛下,我们不是为了金银而来。我们已经在寻找破解之法,这几日我们也会先试着为清净观中的人治疗,请陛下切勿听信谗佞,开启祭祀。”
随着皇帝点头,沈樾之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心头仍有些疑问,像块大石沉沉压在他胸口,让他很难不在意。
厉昭与太后到底是什么关系,又为何要给上京百姓下咒?
厉昭到底是如何能有行走三界、再造暗獒的能力的?
厉昭为何受了伤,却要遮遮掩掩?
厉昭若真为凤凰内丹要取他性命,他住在国公府的这些时日,岂不是有无数个暗杀的机会……为何厉昭迟迟不曾动手?
一团团疑云遮在沈樾之眼前,令他看不清该向何处而去。
…………
心里装着事,沈樾之便一夜都没怎么睡踏实,第二日被贺吟拽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发蒙。
他睁开眼,眼前已换了一片天地。
远处云烟缥缈,飞瀑自高崖倾泻而下,宛若银练悬空,澎湃水声不绝于耳。草木葳蕤,梧桐成林,到处都是郁郁葱葱,一片绿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幽远的清香,沈樾之循香而行,穿过层层绿荫,面前豁然一亮。
眼前,是一片轰轰烈烈的绚烂花海——那是成千上万株凤凰花树,枝干挺拔,花团怒放,将整片山谷烧得通红。朱、赤、丹、妃及绯,几色交织翻涌,宛如烈焰腾空,一望无际,驰魂夺魄。
山风忽起,霎时间,无数花瓣应声而动,自枝头翻涌而下,腾空而起,层层叠叠,如万千烈焰脱枝而舞,燃遍长空。那一刻,天光都被这片赤红染透,花雨如瀑,似火非火,似霞非霞,在风中翻卷飞旋,若凤凰振翅而翔。
花影与光芒交织成海,灼灼其华,仿佛整个天地都被这燃烧的花意吞没。
有一白衣人立于树下,身形修长,如竹如松。日光肆意泼洒,落在他的眉眼上,折出比花海还要艳丽的明光。
沈樾之怔怔立在其间,竟有片刻忘了来处。
“生辰可不能哭鼻子啊。”那人走了过来,指腹捻过他的眼角,喉间滚出很轻的一声笑。
蓬莱仙洲那些曾被烧毁的痕迹,如今已被繁花掩盖。重生后的凤凰花林,比过往更加耀目,诉说着这片土地蓬勃的生机,也诉说着有人默默在此打理数载。
漫山遍野的凤凰花是谁的手笔,自不必说。
“我知道,你心中一直都把蓬莱仙洲看得很重,你是把这里当家的。”
贺吟目光柔软,声音很轻地道:“家被烧了,自然是要修。我修补得是慢了些,好在终于赶上了你今年的生辰。”
沈樾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眼底湿热一片,眼泪流个不停。
“还有这个。”贺吟摊开手掌,一枚红莲状的玉坠躺在手心,“虽然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收下……但我还是想同你说,樾之,只要你愿意,九重天也可以是你的另一个家。”
九重天,无神君之诏不可入。
但若是神君肯分出一份神力与一滴心头血,融成一块玉坠钥匙,那就另当别论了。
即便是在上一世,两人做了道侣,沈樾之也不曾拿到过这样进入无阻的许可……因为这代表着贺吟将九重天的所有私权都赠给了沈樾之,也代表着他交付一切的决心。
“小雀仙大人,别嫌弃我的贺礼,好不好?”
贺吟见他迟迟不接,笑容变得有些苦涩起来,“我知道,你看不上这些,可是我也没什么好送的了……”毕竟你连我的真心,也不肯要。
就在此时,沈樾之双手拽住了贺吟的领子,踮起脚,对着那张濡湿的唇吻了下去——在贺吟骤然瞪大的双眸中,封住了他所有未尽的话。
第48章 贪欢一晌
贺吟连气都不敢出,长睫抖个不停,整个人僵成了一块木头。那双细白的手捧着他的脸,带着些许力道,不容许他有任何退却。
那两瓣唇初贴上来时,是微凉的,如初雪落下,静谧无声。沈樾之的鼻息浅浅拂过他的脸颊,气息微热,令贺吟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三魂七魄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钉住了。
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唇瓣,极其缓慢地厮磨着,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带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沈樾之的指尖悄然滑落,带着玉器般的微凉,轻轻抚过他耳后,再沿着颈侧的线条向下游移。
贺吟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终于从这无声的拉锯中醒了过来,两张唇贴在一起,温度相汲,难舍难分。沈樾之微微偏过头,鼻尖蹭过贺吟的颧骨,呼吸微热,带着一股清浅的馨香,使得贺吟脑中那根绷紧的弦,铮”地一声轻响,断了。
凭借着记忆中的本能,贺吟终于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他扶着沈樾之的后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哄,半是强硬地撬开了那紧闭的唇齿。
这个吻终于有了实质的缠绵,虽是由沈樾之开始的,但主导权显然已经落入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