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被屏蔽拉黑删除送走。
“……也可能是没来得及。”
吴且挠挠头,自言自语,一边说着一边矛盾的并不怎么觉得遗憾地收起手机……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天底下在肉体层面占过赵归璞便宜的人大概还没出生,他出生了,并且占完便宜后还活着,这就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吴且转身回船舱时人已经被海风吹透了,手脚冰冷,他站在船舱走廊上连续打了五个喷嚏。
好在这时候大多数人都在晚宴厅,没人围观他吸溜鼻涕的狼狈,走廊里安静的要命,他打开门的时候,隔壁船舱的门也开了。
澄黄的灯光倾泻而出,赵恕拖着行李箱从房间里退出来。
吴且握着门把手的手从刚才的冰冷麻木正在渐渐回温,此时他身上穿着得整整齐齐,除了头发被海风吹的有些乱,没人看得出他的西装裤曾经被打开过,内裤里也是潮湿一片。
他转过头,与赵恕四目相对,“体面”二字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冲着赵恕点点头,说:“回顶层吗?”
那语气就和今天早上他们遇见时说的“早安”一般无二,既不冰冷,也不温情。
黑暗中眼泪会从眼眶里滚出来、哭到眼眶和鼻尖都像马戏团演员的Alpha大概是死在了那个除当事人外无人知晓的宴会厅二楼……
此时此刻站在吴且面前的又是平日里那个嚣张跋扈的赵氏小公子。
“嗯。回去了。”
赵恕甚至能冲吴且笑一笑。
“楼下的船舱用的床垫品牌不对,还是住不惯。”
只是声音有点沙哑而已。
然后两人就这样擦肩而过,吴且一脚迈进船舱,赵恕推着行李箱往外走去,谁也没有回头。
成年人的世界好像就应该是这样的。
再大的事故、再复杂的经历,都不过在这一夜、一瞬间被狠拿轻放。
都是“不了了之”,都是“仅此而已”。
……
第二天一大早,吴且得到的第一个消息是,赵归璞已经离开了游轮,前往最近的机场直飞日本。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往烤得金黄香脆的吐司上抹黄油的手顿了顿。
有人“哎”了声,叹息怎么那么急?
裴擒喝了一口咖啡,淡道,澄心码头就是一场快仗,对方的突然抬价回购打的就是一个赵归璞的措手不及,若不趁对方满以为对手被击溃放松警惕短时间内回击,这场拉锯战会变成无休止的噩梦恐怖片。
“所以呢?前几天还穷得要死到处问我们要不要献爱心……现在面对上百亿的亏空突然有了办法?怎么想到去日本?”
“鬼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灵感。”
吴且盯着黄油在面包上融化,延展。
手机放在他的手边。
只是从昨晚到现在都安静得坦然又自然。
……
游轮于江城的澄心码头靠岸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
破败的码头每日还在勤勤恳恳的执行着吞吐巨量船业往来的工作,海鸟鸣叫盘旋于码头上空,吴且看到了几个废掉的接驳口,残垣断壁上喷满了夜猫子们留下的喷漆涂鸦,五颜六色的。
这样一个老旧落后码头,却像个香饽饽似的,在短短一周内市值从六百多亿翻倍到一千二百亿。
报纸上早已将这件事炒的火热,媒体大言不惭“神坛下落”“赵归璞再遇滑铁卢”“中年危机”等骇人听闻的消息。
更有小道消息称赵归璞已经接受投资失败局面,先前上百亿现金白花花打了水漂被外资做局,眼下不得不弃车保帅,放弃澄心码头,远飞海外!近日出现在日本山形县,疑似投资失败泡温泉散心……
配图也很有意思——
山形县早已被白雪覆盖,大雪纷飞中百年木造古老旅馆隐约可见红色漆木。
夜晚阁楼林立,凹凸不平的青石石板被屋檐下澄黄的灯笼点亮,温泉流淌在石板路两旁的排水渠白雾蒸腾,模糊视野。
身形高大的男人独立于红桥之上,路边旅馆里透出的模糊灯影将他影子拉得很长。
还真有点中年寂寥意味在其中。
吴且为这则无聊的新闻停留了大约五分钟,其中二分钟阅读记者的胡编乱造,三分钟用来欣赏中年寂寥男人味道。
这次离开江城不到一个月,吴且发现家里小区门前的马路边新开了两家小店,一家面馆,一家卖泡芙的店。
江城百年无雪,冬日里阳光依旧明媚。
黑发Beta买了个巧克力泡芙蹲在路边吃完,脚边的双肩包里奶牛猫在“咪咪咪”地乱叫。
有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晚上家中餐桌上都是吴且喜欢吃的菜,他埋头扒饭话很少,当吴文雄问到他是不是同赵恕跳了开场舞,低头悬空在饭碗上的黑色脑袋点了点,像小鸡啄米。
“那你又不要同他解除婚约咯?”吴文雄充满希望的问。
吴且想了想,这一次给出了和过往完全不同的答案,他说:“听赵恕的嘛,我都可以。”
吴文雄“哦”了声,以为他的摆烂性格再次出现,一切都是可有可无,索性不再追问。
吃完饭,回房洗澡睡觉,第二天到学校销假。
前面两天因为没有F班的课,因为赶期末进度篮球队也停止了训练,吴且甚至没有见到过赵恕一面——
一切好似回归到了最开始,名叫赵归璞的人没有带着奇怪的婚约从天而降出现在他家的沙发上,他变回了红铁中学的那个平平无奇、教地理的Beta小吴老师。
硬要说不同的地方也是有。
小吴老师上班的座驾从十几二十万的国产电车换成了吴文雄停在车库落灰的保时捷918,手机也换上了最新款……
上车时习惯性想给手机充电,然后才反应过来新手机待机时间很长,以他不看手机的习惯够待机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二十四个小时。
哦。
对。
现在他又开始恢复不看手机的好习惯。
不到一周的时间很容易让人将心态放平稳,以至于这天早上,吴且查看课表发现早上有一节F班的课时,心中毫无波澜。
……
一个月不见,F班的学期风气发挥稳定,刚刚从游轮上回来的学生们暂时收了玩心,不再吵吵闹闹,但也不会好好听课。
上课铃还没响,吴且掀了掀眼皮子看了眼教室最后排,林祖文旁边的位置果然空着,赵恕不知所踪。
去合训前这家伙就不太翘课了,至少吴且的地理课他会准时的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所以一切复原也不一定完全是件好事。
讲台上,吴且一边乱翻教材一边以闲聊的方式在问第一排的同学代课老师讲到了哪,前排同学很有礼貌,有问必答,只是一问三不知。
黑发Beta强忍住叹气的冲动,不得不拿起手机亲自问他今日在家补休的同事,而就在这时,教室的门前响起懒洋洋的一声“报告”。
眼皮子跳了跳,这嗓音何其熟悉,小吴老师转过头就看见斜靠在门边的Alpha,高大的少年像是没骨头似的站没站相……
而且整个人显得非常潦草。
说他潦草是因为大冬天的,赵恕连校服外套都没穿,拎在手里。
白色衬衫捞在手肘,手塞在口袋。
露在外面的部分偏古铜色的皮肤上青青紫紫全是伤痕。
同样的伤,脸上也有。
眼睛下边,嘴角旁边,颧骨位置,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下颌线的地方甚至贴了一张创可贴,隐约可以看见血色从创可贴的背面浸透出来。
吴且握着手机楞在讲台上,电话已经拨通了,休息日不计前嫌接起同事电话的可怜代课老师已经搁电话里“喂”了至少七八声……
难为他锲而不舍还没挂断。
眨眨眼,黑发Beta拿起手机三两句问完了自己想问的话,挂了电话,一回头赵恕已经自己走进教室,目不斜视的准备走向自己的座位。
他在位置上坐下来,林祖文立刻转向他。
“你去哪了?”
“……关你什么事?”
“听说你这三天都没回家——”
“?你查岗啊?”
“我查什么岗?赵恕,你没有镜子吗,你的下巴还在流血……”
林祖文抬手想要去碰赵恕下巴上的创可贴,但是手在来得及碰到赵恕前,被他一把扣住,Omega细白的手腕被Alpha的大手抓在手中。
赵恕掀了掀眼皮子,与讲台上一脸懵逼、欲言又止的黑发Beta对视上。
他“……”了数秒,之后发出一声饱含不耐烦情绪的响亮咋舌音。
赵恕拂开了林祖文的手,搬起自己的桌子坐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
讲台上,吴且浅浅消化了下“赵恕二三天没回家”这件事,抬起头,只见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那位同学还是抱着手臂,抬着下巴直直盯着他,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说实话虽然完全不知道他在骄傲什么。
吴且顶着一脑瓜子问号,低头翻讲义准备按照进度开始上课,这时候,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大清早的,本应该刚刚睡下的理英破天荒给他发了个信息。
【小慈理理我呀:朋友,我刚刚吃了早餐到家。】
【吴且:朋友,我正准备开始上课。】
【吴且:徐慈心是三个字,吴且是两个字。】
【吴且:徐慈心是女的,吴且是男的。】
【吴且:徐慈心是Omega,吴且是Be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