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这是我们自家种的菜。”
“这是我们家的鸭子下的鸭蛋。”
“还有我家姑娘绣的荷包。”
裴朔的马车被人塞了满满一车的东西,直到再也塞不下,全是乡亲们的心意,如今豫州也不差这几口吃的,他干脆来者不拒。
裴朔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猛地回头,“荷包就不必了吧,在下已有家室,我娘子要打死我的。”
众人哄堂大笑。
目送裴朔的马车离开,等崔怀再掀开帘子看时,却见豫州老小以刘彰为首,在城门口跪了许久。
于是,崔怀在小本本上写道:恩师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乃仙人也。
只有裴朔双眸紧闭。
呜呜呜,眼睛要尿尿了。
憋住!
武兴十六年,十月
裴朔治蝗有功,特迁四品兵部尚书左丞兼户部郎中。
武兴十七年,三月
裴朔进献的神**,第一批制造完毕,发往边疆,破获南梁十万大军,帝大为赞赏,连升两级。
随后一年里,大抵是武兴帝年老脑子不够用,身边又多是早年间被他宠信的贪官佞臣,小事叽叽歪歪,大事屁都不放一个,朝中犹如大厦将倾无可用之人,而裴朔大包大揽地替他解决了所有的难题,连晋三级,一跃为天子宠臣。
武兴十七年,八月
皇帝病重卧榻。
同时,因黄河水患久治难消,裴朔上书请求调李观来治水,然而李观病重难行,只递上了请辞的折子和一封治水之论,自此辞官归隐。
武兴十八年,二月
裴朔迁任户部尚书,掌管天下财政,公主府门庭若市,不拘一格广纳天下寒士揽为门客。
武兴十八年,三月
杏榜再揭,金科录取三十人,一半出自裴朔门下。
裴朔给谢蔺寄了一封信。
[宝贝儿,你再不打进来,我就要当丞相了。]
远在雍州的谢蔺看着时不时传来的消息,再看看裴朔寄来的信,简直是哭笑不得,“再过两年,我看他都能当皇帝了。”
彩云笑笑,“驸马爷德才兼备,能力超出常人,早晚可成大事。”
谢蔺提笔回信。
[粮草已备,兵马已足,不日挥师北上。]
他坐镇雍州,暗中筹备两年,结交十八路诸侯,招揽天下名士将才,也是时候该有所动作了。
武兴十八年,六月
谢鸢病逝于南梁,南平郡王上书请奏讨伐南梁,帝不允,朝中大臣多主张议和。
南平郡王亲自发檄文指责南梁要接谢鸢尸体回国,南梁一口回绝,又一纸文书反责问武兴帝逼其交出南平郡王。
“醒醒,霍衡,起床了。”
“霍——衡——”
裴朔进入长平城第一件事,把睡着的霍衡摇了起来,霍衡还趴在床上呼呼大睡,整个人差点儿被摇散架,一睁眼看见裴朔那张脸,咕噜一下滚下床去。
“今夕何年?”霍衡还以为又是梦中他同怀英、文德花下醉酒。
“武兴十八年。”
反应过来的霍衡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裳,惊喜道:“你怎么在这儿?”
“婉玉公主病逝南梁,南平郡王请奏发兵,陛下不允,南平郡王发檄文质问南梁,南梁皇帝得知此事反咬一口,要求陛下将南平郡王交出去,陛下犹豫再三,应允。”
霍衡听完一时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几次欲开口,又怕自己骂的太难听,走出屋门看看外头没人。
他才终于试探性地问道:“咱们陛下是老糊涂了吗?”
裴朔一摊手,“文武百官跪了一天,终于求得陛下收回成命,于是南梁要求我朝赔长平、菀城、景州三地,陛下答应了。”
霍衡:“他……”
霍衡张了张嘴,虽然没有骂出口,但是通过他的口型,裴朔能看出来骂得很脏。
“我是死的吗?我在长平和夏侯起打了两年,现在说割地就割地,说出去我这个大将军还要不要做了?”
裴朔接着道:“自从夏侯起横空出世,你和他打得几欲平手,四胜三败三平,陛下已经不相信你了。”
霍衡愤愤不平道:“要不是老子只有一条胳膊,我早擒夏侯起小贼了。”
“所以,陛下让我来处理割让事宜,我还带来了割让圣旨。”
霍衡问:“你怎么想的?”
“我的想法当然是……干死他们,我密诏不发,你弄死夏侯起,班师回朝,把夏侯起的脑袋扔皇帝脸上。”
这番话可算是说到霍衡心坎上了,他捶了捶自己胸口,又拍拍裴朔,“我就知道你不是孬种。”
霍衡又问:“李观怎么回事?听说他病了辞官?”
裴朔笑道:“他壮得跟头牛一样,命比咱俩加起来都长,我托人去看了,他纯粹是不想上班。”
“上班?”
“纯粹不想当官,现在辞官后天天在家种菜浇水呢,地里的杂草比豆苗都多。”
霍衡哈哈大笑,虽然因为杨汝玉的事李观不得不做了官,但如今杨汝玉病逝,世间再无能牵制李观的人。
俩人正说着话,外头突然有小兵来报,“将军,夏侯仪领军十万正往金光岘赶来并发文说要来取长平,这是文书。”
霍衡打开文书一看,当场气得把那文书扔到了地上,“长平属北祈,长平百姓更是我北祈百姓,若是落到南梁那群蛮子手里焉有活路?”
不过很快他又疑惑道:“你说领兵的是夏侯仪,不是夏侯起?”
“是夏侯仪。”
“我知道了,再探。”
霍衡笑道:“若只是夏侯仪,不足为虑。”
裴朔却道:“你怎知夏侯起不在?”
“你是说他故意降低我们防备?”
“不无可能。”
裴朔起身,他来长平之前已经研究过长平的地势,他站在霍衡床前放大的地图上又看了半天,指着上面某条蜿蜒的曲线。
“金光岘,地势低洼,左侧有山,右侧有林,你先在山上埋伏一军,等南梁军队到时,以滚石击之,南梁必定逃窜至林中,山林隐蔽,你于林中伏击一军,可灭梁军。”
霍衡摸着下巴,“不如用火?大火烧山,烧他个干净。”
“不可!”裴朔急忙凑到他跟前,双手撑着桌子看他,“死杀人数太多,会损你寿命。”
他这次来除了帮霍衡抗击南梁,最重要的是他要再试一次,挑战天命,他要救下霍衡。
霍衡被他盯了许久,这才作罢。
“你再看这里,除金光岘外还有一条小路,此路险峻难行,夏侯起一定在这条路上,他想以夏侯仪做饵将你诱出,再趁虚偷取长平。”
“你先率队人马击退夏侯仪,我于小路伏击夏侯起,等你击退夏侯仪,再来接应我,前后夹击,必生擒夏侯起。”
他对于长平之战并不熟悉,只能凭借对这个时代的研究做出猜想。
但历史上的霍衡就是死于长平之战,他必须小心谨慎。
而且长平之战,夏侯起一怒而坑杀一城百姓,他不能让历史重演,长平百姓何辜。
“好!此计甚妙。”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我必活捉夏侯起。”
“等等,我来时带了肉干,做成衣裳,你穿在身上,如有不测,可食肉干。”
霍衡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不过被裴朔瞪了一眼还是将那件肉干做的衣裳穿在铠甲里面。
“霍衡,如果可以的话,先将长平百姓撤出,若是出事,不至于牵连百姓。”
“好,我请外祖安排此事。”
随即霍衡点兵出战对上夏侯仪,裴朔则亲自绕到小路上,准备伏击夏侯起。
小路上林荫茂密,最适合埋伏伏击,裴朔藏在林中,“魏将军,等夏侯起现身,劳烦听我号令再杀出。”
魏凉躲在一旁,冷哼一声,丝毫不把裴朔放在眼里,“尚书大人多虑了,我等皆身经百战之徒,还轮不到你一个文官在这指指点点的,你要是害怕就自己回去。”
裴朔:“……”
果然每一个队伍都有二愣子。
很快日头正晒,果然见有一小队人马佯作商户朝他们前行,魏凉当即就要动手,裴朔一把拉住他,“等等。”
“还等什么?这个时候是杀夏侯起的最好时机。”魏凉横眉怒怼,甩开裴朔衣袖就要杀出去。
“咱们不是说好的吗?霍将军还没来。”
“霍成不过小子,毛都没长齐,我等皆是大将,难道还要等他来才能战否?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魏凉此话一出,瞬间得了其他两位将军的附和,眼看着夏侯起商队赶来,魏凉刀刃一举,众将士跟着魏凉杀出去,那夏侯起见自己计谋被破,当即抽出兵刃和魏凉厮杀。
“草,傻逼。”
裴朔低声骂了一句。
这世上除了霍衡没人能打得过夏侯起,他这么冲上去是送人头吗?妈了个巴子,裴朔内心都快把魏凉骂死了。
他请缨来长平,要是魏凉把人头送了,那他真是要被赶回去了。
裴朔见状只得随即应变,捡了手下小兵一只弓箭搭上,对准了夏侯起,咻地一声箭矢飞去,当即射在夏侯启的胳膊上。
“椰丝。”裴朔正要加把劲再射箭时,却见那魏凉跟夏侯起打着打着,夏侯起往后退几步,扭头纵马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