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他悄悄地掀开被子,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元宝的反应,顺手拿起大熊猫玩偶塞给他。
偌大的房间,只开着起居室的壁灯。
裴景元正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聂慎远进门后,缓缓走过起居室,走到床尾。
他斜长的身影,好巧不巧地落在裴景元的身上脸上。
晦涩的光线里,两人的眸光一交错,分外暧昧。
情绪的波动只在一瞬间,裴景元双脚穿鞋的动作微显仓促凌乱。
聂慎远走上前,弯腰,将他不小心踢乱的一只鞋重新摆好,轻声道:“星星还在,不着急。”
“哦。”
裴景元望着近在眼前的人,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周身暖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思绪比刚才拥在一起时还混乱。
在起身时,裴景元仓皇地按住他递来的手臂,借力站直。
聂慎远弯腰去看一眼小幼崽,顺势捏了下睡得粉粉嫩嫩的小脸,将被子拉好。
裴景元不敢直视小崽崽,像是背着他干坏事。
等被牵住手走向露台,他还没看到星星,大脑里已然群星闪耀,眼前仿佛放烟花般绚烂。
走到露台,聂慎远将移门合上。
裴景元记得某天晚上,在1102,他们也是这样在露台说话。
只是那天有没有星星呢?
他有点已经不太记得清楚,只记得夜风很盛,元宝大爸的嗓音低哑而迷人。
在元宝大爸靠过来之前,他仰头,故作淡定:“这里是不是地势比市区高?”
“嗯。”
聂慎远看着他抬起的侧脸。
绷直的下颌线格外清晰,眼尾很长,微微上挑。
裴景元察觉他的视线,没敢动。
见他站着又不说话,只能自己找话题:“元宝大爸,你睡不着吗?”
浅淡的云层游过,像是给月亮戴上一层动人的面纱。
聂慎远没正面回答,只看了看星光,复又重新看着他:“第一次来大宅,会不习惯吗?”
“没有啊。”
裴景元摇头,“挺好的,阿姨们都很好。”
再说有元宝和他处处都照顾自己,哪里找得出不妥的地方。
“跟着你的小伙子……”
聂慎远在他眼神露出疑惑时,改口,“我是说郑畅,你的新助理,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小伙子”?
裴景元没来由地鼓了鼓脸颊,他该不会也是这么看自己的吧?
要知道,郑畅可比他还大两岁呢。
聂慎远见他垂着眼睫,乌黑的一道阴影遮住眼神,又问一遍:“他做事不够认真?那再换——”
“不是不是。”
裴景元当即阻止,“郑哥说话做事特别爽利,很好相处。他又有工作经验,既当助理又当司机,非常好!”
“是吗?”
聂慎远轻微地皱了下眉,“这么好?”
裴景元察觉到他语气间微妙的变化,抬眸看向他的眼睛,却撞进比夜色还浓重的深海之中。
他一瞬紧张局促,脱口而出:“不是你问我的吗?”
说了他人好,怎么听起来你又不乐意?
聂慎远轻咳一声。
裴景元想起今天下午贾诚的电话,主动问道:“元宝大爸,你有没有听说过宏大集团,就是老板姓贾的那一家。”
聂慎远眼底浮起很淡的笑意:“你终于愿意问我了?”
“什么?”裴景元诧异,半晌才明白什么意思。
以元宝大爸的身份,既然能查到他住在哪,也能查到很多其他背景信息。“哦~~你偷偷查我?”
聂慎远并无隐瞒:“那天送你去别墅之后查的,只是做了些了解。”
裴景元轻哼:“聂先生神通广大,查一个人的身家背景岂不是小菜一碟?”
聂慎远抬手揽住他,往怀里带了带:“那天我问你手臂怎么回事,你也不肯说。”
“怪我咯?”裴景元嘟囔,但没挣开他的怀抱。
聂慎远瞧着他抬起下巴的表情,又是小元宝同款。
他俯首,靠得更近一些:“生气了?”
低沉的好言好语,让裴景元有一种可以肆意任性的错觉。
他重重点头:“哼!很生气!”
聂慎远眼底漾起笑意,搭在他肩上的手指微微上抬,拨弄了下他的耳垂:“元宝小爸别生气,我可以解释。”
裴景元耳朵一烫,歪头避开。
结果是朝着他歪头,反而额头碰到他的侧脸,这下,脸都烫了起来。
“哦?那元宝大爸你解释一下吧。”
聂慎远听他语气微变,垂眸看着他,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如何查过贾家,以及在高尔夫球场见过贾明达。
但是他略去打球时的“意外”。
裴景元想起来他晚归那天,肩膀往外挪开,眼神透着不可思议:“原来你是跟他一起喝酒?”
聂慎远揽他的胳膊稍稍用力,再把人拉回来。“他没出席晚餐。”
裴景元神色透着将信将疑。
聂慎远郑重其事地道:“我现在联系陈序,让他说明当时一起吃饭的都有谁?”
裴景元低头,脚尖动了动:“那还是不要了。这么晚打扰陈助多不好啊?”
两人同时轻笑。
楼下花园鲜嫩的花在夜色里散放着幽幽的香气。
淡银的月光,勾勒出裴景元微浅笑时脸颊的轮廓。
聂慎远一时间看得怔住。
裴景元察觉到后,神色闪烁:“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公司出什么事情了?他们最近老联系我,让我去公司。”
聂慎远并不知道这件事:“去干什么?”
“我也没问。”裴景元耸肩:“反正不考虑过去。”
聂慎远解释道:“宏大集团的资金有问题,这两年投资的多个项目出现一些麻烦。不出意外,一些项目在找下家,但不会有人愿意接盘。”
说到这里,他揽住他的手掌紧了紧,“我推测,是想利用你去接手一些坏账。这里头很复杂,贾明达可能在算计你。”
裴景元缓缓瞪大眼眸。
他不敢相信这父子俩要这么坑他。
聂慎远索性将自己查到的宏大资管投资他所在传媒公司的事情,一并和盘托出。
“你这几年事业受限,公司没有倾注资源,也是因为贾家的人从中作梗。”
裴景元从来没想过这茬,一时间难以消化,神色复杂地望着他:“真的吗?”
聂慎远道:“你经纪公司的韩老板与贾诚有往来,算是酒肉朋友。偶尔一起去拉斯维加斯的赌场。”
他见怀里的年轻人垂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俨然,刚才伯父要坑他的事情,都比不上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力更大。
聂慎远道:“如果你想立刻解约,我明天就安排人处理。”
“不,还是等自然到期吧。”
裴景元在这分秒间,回溯签约后两年间的各种情况,竟然会是如此。
贾家父子俩,竟然在千方百计地阻止他有更好的发展。
那,爷爷知道吗?
裴景元不敢再深入细想。
聂慎远道:“不想让我帮忙?”
裴景元缓缓点了点头,又在他启唇前摇头。“也不是。我的想法是,反正刚好到期,不如就和平分手。如果提前解约,我还得赔付违约金。”
他快速按住他的手背:“我知道,你肯定会说‘你有钱,可以帮我出违约金’,但没必要。这笔钱不如花在我们元宝身上。”
等他说完,聂慎远眼神往下落。
裴景元跟着往下看,结果就看到自己手握紧他的手背,赶忙烫手似的松开。
慌乱地试图将手塞进上衣口袋,然而睡衣压根没兜。
他加重语气:“元宝大爸!你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话?”
“听见了。”
聂慎远回味了下刚才的瞬间以及他仓皇的神色,“事关你的事业,我听你的。”
裴景元还处于某种混乱之中,又听他不轻不重地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