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皮肤让顾微看起来比平时温和一点，就连眉眼间的冷漠和凌厉都缓和了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王春生总觉得从梦境中出来的顾微，气势温和了很多。

　　像是锋利的剑归入鞘中，从外面看很难窥见他真实的一幕。

　　而且，他注意到顾微在看见他之后忽然弯了弯嘴角，一副亲和的样子。

　　但王春生绝不会相信顾微的伪装。

　　这家伙比以前更捉摸不透了一点。

　　“王春生……”顾微一字一句的念着，语调很轻，“我没有念错吧？”

　　王春生看着他脸上笑容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总感觉这家伙随时会暴起弄死他。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是，我是王春生。”

　　“但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闻人彻叫你……王鹏。”

　　顾微穿着浴袍，任由发尾的水顺着发丝往下滴。

　　他习惯性的交叠双腿，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腿上，做出一副谈判的姿势。

　　这种姿势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也是一种习惯被听从、被恭维的姿态。

　　王春生心中一紧。

　　这家伙果然只是假装记性不好。

　　当时顾微与自己见面时候，精神值极低，在这种思维和记忆力都会受到影响的情况下，顾微仍然记住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王春生一改往日的沉默，识趣的点点头：“是的，我是这么说过，王鹏的确是我的曾用名。”

　　顾微勾着唇角，温和的看着他，眯了眯眼，在记忆中不断思索着。

　　他忽然开口道：“扭头。”

　　王春生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他微微偏头看向一旁，顾微没说话，他也就没有动，看起来十分有作为阶下囚的自觉。

　　顾微并没有在意他的态度，而是盯着他熟悉的侧脸眯起眼。

　　他的大脑中飞速闪过目前为止见过的所有人，迅速回想。

　　他一定在哪见过。

　　房间内极为安静，霍淮贴着顾微的手，没有出声。

　　片刻后，他感觉顾微手忽然微微抽动。

　　幅度很轻，但霍淮还是注意到了。

　　顾微的脸色发生了一丝变化，就连维持温和的笑容都渐渐消失了。

　　“王春生，有没有人叫过你……阿生？”

　　王春生忽然一怔，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了。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是的，的确有人喜欢这么称呼我。”

　　话音刚落，顾微忽然冷笑一声，“阿生……”

　　他终于想了起来。

　　在上个副本的藤山村，那个一开始昏迷，作为“镜子”的小男孩阿生。

　　也是整个村子唯一的活人。

　　从这个角度看，阿生和面前的王春生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仅仅一瞬间，顾微就已经基本理清了王春生与阿生之间的联系。

　　一个是游戏里的玩家，一个是作为副本线索的关键NPC。

　　现在想想，在【造梦人】影响了整个副本的情况下，阿生依旧能活下来，被【造梦人】选中，成为连通幻境和现实的线索，一定有不正常的地方。

　　也怪他上个副本的注意力都在【造梦人】身上，没有及时发现这点。

　　等出了副本又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就没有放在心上。

　　【造梦人】在藤山副本里放过阿生，和现在放过王春生，没有让他被秘法控制，简直如出一辙。

　　所以阿生和王春生在【造梦人】的眼里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顾微敏锐的察觉到了一点。

　　【造梦人】在这个人的身上犹豫了。

　　也就是说，王春生一定见过【造梦人】的真容。

　　“王春生，你真的没有见过【造梦人】？”

　　王春生肯定的摇摇头。

　　顾微仔细盯了他一会儿，断定他没有说谎。

　　他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脑海中一个想法闪过。

　　【造梦人】只是天赋名称，是只有在游戏里才能听见的称呼。

　　有没有可能，【造梦人】的真实面貌，王春生没有在游戏中见过，但却在现实中见过？

　　只不过王春生并不知道那人在游戏里的称号？

　　这样，既能解释王春生的话，也能解释【造梦人】对于王春生的特殊态度。

　　顾微迅速回想自己每一次见到【造梦人】时的细节。

　　最后定格在梦境中，那个年轻人模糊的脸上。

　　对方见自己的时候，总是不肯露出真面目，说明自己也见过他的脸。

　　他仔细回想自己经历的每一个副本。

　　每个副本都会有意外，比起藤山副本的明显异样，前两个副本都不怎么明显。

　　但……【造梦人】既然能够自由在副本中行动的话，有没有可能，之前的那两个副本中，这些意外的背后，也有【造梦人】的手笔呢？

　　比如拉尔大学副本中，最后出现的那个章诚，在他的面前说那些疯疯癫癫的话，有没有可能就是受了【造梦人】的影响？

　　那第一个副本中呢？

　　密林古堡副本中，【造梦人】应该也在吧？

　　顾微回想密林古堡发生的不对劲。

　　他的呼吸有些乱。

　　在密林古堡副本中，同样出现了镜子。

　　自己进去之后就发现了年少的霍淮的尸体。

　　一切的变故，都是在进入镜子之后发生的……

　　自己为什么会进入镜子里？

　　好像是因为……当时一个玩家来找自己寻求帮助，他保护的那个四少爷失踪了，如果四少爷出事，那个玩家也会死。

　　当时自己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年少时的影子，所以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

　　那个玩家好像叫……李泽？

　　梦境中绑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年轻人的脸渐渐清晰起来。

　　“你说有人叫你阿生？是谁这么叫的你？”顾微的声音有些哑。

　　他紧紧盯着王春生的脸，不错过他的任何一丝表情。

　　王春生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他顿了顿，似乎陷入了回忆。

　　“回答我。”顾微语气生硬，神色冰冷，态度与审讯犯人无异。

　　他已经没有心思再维持表面的温和。

　　王春生开口道：“那个人你也见过，叫李泽。”

第286章 李泽

　　李泽。

　　顾微在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忽然闭了闭眼。

　　李泽……

　　自己早该想到的。

　　他还是太迟钝了。

　　他回想起自己在密林古堡副本中的愚蠢举动，额角青筋直跳。

　　他不仅被骗了过去，而且还因为他的死亡心境产生了动摇。

　　甚至还在李泽死后，在他面前蹲下来，说什么“神明赐予了你一场美梦”。

　　白痴！

　　顾微骤然起身，快步走向窗边，望着远处的霓虹灯。

　　已经是第二天了，诡异消失，城市恢复繁华，NPC们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他们一无所知的继续一天的生活。

　　霍淮连小屏幕都顾不上，爬到顾微的肩膀上，伸出细黑的手摸摸他冰凉的侧脸。

　　顾微心中压抑的怒火、不甘、懊悔充斥着他内心。

　　【造梦人】一直都在。

　　自己经历的每一个副本都有他的身影。

　　他能自由的出入副本，却没有遭到系统的阻止，这其中必定有主系统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