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有不少客源。”贺存笑了笑,“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来一些以前认识的人,不怕人家笑话你?”
“这有什么的,开门做生意,我清清白白的赚钱,不丢人。”毫无心结的贺心怡笑道:“就算认识又如何,大家都是流放来的,谁也不要瞧不起谁。”
“嗯,有这样的心态就好。”
“二哥放心,我既然选择了走这条路,就不会轻易放弃。”贺心怡反过来宽慰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倒也不是这个说法,你做这些事的基础应该是你喜欢,如果做这些成为了你的负担,一味地坚持也不见得就是好事。”贺存笑道:“你想开酒楼,并喜欢这件事,才是做这件事最大的动力,我可不赞同你为了不辜负谁的期望、或者得到谁的认同去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
贺存意有所指,“有时候在某些事上是能让步的,但前提是在这件事上,你的让步给你带来利益远大于固执己见;身为你二哥,我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自我,有所热爱,不要被别人的三言两语冲昏了头脑,不然那将是你不幸人生的开始。”
听完这话,坐在牛车上的贺心怡,笑着看着贺存的后背,这人只差没有告诉他,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不要成为谁的附庸。
眼里挂上了平日里没有不屑与轻视怠慢,贺心怡勾唇浅笑低语,“二哥这样不怕教坏我?世人可不喜欢离经叛道的女人。”
“你还怕?这些即便我不教,日后你也会知道,我只是提前给你说一声;再说了你管世人喜不喜欢,他都不管你生死,你理会那么多干什么。”
听到这话,贺心怡眼里多带了几分真心实意,“那以后二哥多教教我,我也想成为二哥这样的人。”
贺存:??我这样的人,什么样的人?
贺心怡:让人安心,可以依靠的人。
贺存:这算是什么评价?
贺心怡笑了笑,“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没有二哥,也就没有现在的贺家。”
“一家人可不能这么说,大家都是相互扶持走下来的,不是哪一个人的功劳,那些隐形劳动你也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贺存说完,调节着气氛,“不能我一个人把功劳都给占了,你这眼力,日后开店了,可得注意点手下。”
相扶相持吗?贺心怡将其记在心中,有些小想法在两人的不经意之间慢慢改变。
一进城,贺存便带着贺心怡去了医馆,走进偏院,就见到一青袍男子坐在树下,煮茶看书,看上去一幅岁月尽好的样子,这日子好不惬意!另外一边的几人男人嘭嘭嘭的打击激烈,赤手空拳的,那掌力感觉像是划破了空气般,这招式看上去极为勇猛,无人可挡,但丝毫不影响这边树下的男人饮茶阅书。
见贺存进来,刚好从屋里出来的朱夫人,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
“朱夫人。”面对她的客气有礼,贺存和贺心怡依着行礼。
“陈旭,多谢两位搭救。”言语之间带着些疏远、客气。
贺存点了点头,像个没事人一样,示意了一下贺心怡,两位女眷便去了屋内,他看着一边正打得精彩的几人,听着声音,怕是有点肉疼。
等他们结束了,贺存才拍手称好,“身手不凡啊,诸位。”
“不敢,三脚猫功夫糊弄人的。”领头的男人带着刚才打架的人走了过来,那样子看上去像是来找茬的一样。
见贺存丝毫没露怯,男人走近,几人朝他拱了拱手,算是谢礼了。
“一起喝点儿茶。”贺存指了指陈旭刚才坐的地方,温声邀请道。
几个大汉,两个白面书生围着小石桌坐在一起,看上去却异常和谐。
贺存率先开口打破这沉闷的气氛,“陈大哥伤势如何了?不久前我大哥也刚从这里回去,还希望你能早日恢复。”
听到他这般说,沉默喝茶的陈旭,张了张口,惜字如金,“谢谢,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这样我回家也好交差。”一脸无害的贺存眉眼笑了笑,转而朝一边的几个大汉,“我看你们恢复挺快的。”
“还好。”领头的男人沉默一下,简短回复道。
“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们的伤。”贺存说完,拎起茶壶给大家都倒上了一杯茶,还没倒满人数,茶壶见底,见此,陈旭微微抬眼,看了眼贺存后,拎着茶壶朝厨房走去。
看着人进了厨房,领头的看向一边悠闲的贺存,问道:“你想说什么?”
贺寻放下茶杯,眼里带着疏远、怀疑,笑盈盈道:“伤好了,你们还不走,难道真想卖身给我贺家。”
“你知道我们是谁?”领头的男人还没说话,坐在他身边的壮汉皱眉问道。
“知不知道并不重要,不是吗?”贺存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而语气陡然变冷,“贺家只有一屋子妇幼,难道你们还想洗劫一番,恩将仇报不成!”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领头的男人给了刚才说话的手下一巴掌,“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贺兄弟刚开始是想买我们回去种田,现在我们好几个兄弟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跟你回去。”领头的男人带几分豪放洒脱,很是随意,“总不能让你好心却做了亏本买卖吧。”
“你们当真不回去,要跟着我种田?”贺存收敛了脸上浅浅的笑意,“这里是岭南,不是汴京,也没有尚书府贺家,只有一群无名无分,带着罪名的流放罪臣。”
领头的男人看出了贺存眼底的不信任,却无可奈何,他们的身份更为特殊,处境却也好不到哪儿去,只得苦笑道:“贺公子放心,你尽可把我们当成家将,我们兄弟八人立誓,绝不会做任何伤害贺家的事。”
贺存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后答应了暂时接受他们,等陈旭再出来时,明显感受到这两人之间相处更融洽了。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在岭南开荒?”陈旭听到这几人之间的谈话,出声问道。
贺存:“对,准确说昨天已经开始了。”
陈旭:“可是岭南瘴气横行,多雨潮湿,根本不适合开荒。”
贺存:“总要试试才知道。”
话到嘴边的陈旭没再多劝,只是眉心微蹙,对贺存的话听得更为仔细了,偶尔听到有道理的地方,频频点头,说了一会儿,朱夫人带着贺心怡出来,贺存便止住了话题。
“二哥,朱姐姐陪我去,你先去接小侄子他们。”
贺存看了眼两人,侧身朝那个领头说道:“那就麻烦你保护一下她们。”
交代了后,贺存出门朝打铁铺走去,走遍了临安县所有的铁铺,贺存才找到一家可以给他打坎土曼、夺命弯刀的店家。在这家贺存又发现了几个比较好用的锄头,还是店家自己改造过后的实用货。
如获至宝的贺存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拿下,现在家里又来了几个练过武的汉子,这些绝对用得上,不用怀疑,就算用不上,以后再买也是可以的。
第36章 修文受伤
“老板这些我都要了, 要是方便的话,帮我送到济世堂。”
“方便,方便。”铁铺老板喜形于色, “我一会儿就给您送去,至于你要的这两个工具, 我晚几天时间给你送去济世堂?”
“也行。”贺存点了点头, 表示赞成。
给了定金, 贺存两手空手便朝临安书院赶去,现在去刚好赶得上书院的放假时间,已经有不少马车、小厮拎着吃食候在书院附近, 单枪匹马空着手的贺存站在人群中显得非常异类。
看着他们这般是盛重, 贺存这才庆幸自己今天出门换了件衣服, 不然那一身短打,又会让他成为人群的焦点,虽然这对他说根本没什么, 但贺存也不想有人在他家两个崽崽面前指指点点, 耀武扬威。
日上头顶,临近正午, 还没动静。
看着有人从后门进去, 贺存转了转离开人群,尾随上去, 书院里倒是宽阔气派 、安静无人, 独自一人在书院里转了半天,贺存才循着人声走到前庭。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让你来书院读书, 你们倒好,整天拉帮结派, 打架斗殴,胡作非为,这次给你一个警告,再有下次,你们就可以回家了,临安书院容不下你们两尊大佛!”
“夏夫子,我们没有打架……”隐隐有一个声音低声解释。
“还狡辩!”夏老头厉声诘问,“没有打架,他身上怎么到处都是泥土,怎么会我一来,就开始哭你们欺负他。”
“我们没有欺负他,是他自己不服气我弟弟进了甲班,又见我弟弟年幼,便伙同其他同窗,欺负我弟弟,我刚过来,就看到他们合伙打我弟弟一个人……”
“胡说八道!你是他哥哥,自会帮着他说话。”夏老头径直打断了韩则的话,转而冲那个男生的同党,“你来说怎么回事?”
那个男生没想到贺修文会撞到石头上还流血了,看到韩则恶狠狠的眼神,紧紧握起的拳头,小男孩带着后怕以及点点担心含糊不清道:“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你不知道?刚才你们这群人在干嘛?你不知道!!”韩泽瞪着他吼道:“你现在想着推脱责任了,那刚才合伙欺负我弟弟的时候是畜生吗?狗东西。”
红着眼的韩则话音刚落,放下额角冒血的贺修文,像个小旋风一样冲了过去,朝着人家猛地就是一脚,转身骑在告状的那个男生身上就开始狂揍,等一众妇人反应过来时,韩则身下的那个男孩已经哭天喊地,扭曲着挣扎着想要逃离韩则的魔爪。
看见韩则这毫无章法,又带着点儿不要命的打法,率先反应过来的夏老头,一把拉住韩则将人甩到一边,怒吼道:“你眼里有没有王法了!”
地上那个孩子被扶起后,看见地上的韩则哇哇大哭着连连后退,“娘亲,娘亲!”
从地上爬起来的韩则,吹了吹手上的擦伤,眼里带着讥讽,嗤笑一声,“只知道哭爹喊娘的窝囊废!”
“哇——”被全面打击的小孩,一身灰,感觉哪哪儿都隐隐作痛,脸上挂着泪,害怕极了。
夏老头看着那个小孩嘴角一片青紫,焦头烂额的吼道:“韩则!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刚才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这孩子下手也太重了!”一边的围观看戏的人说道。
有人小声附和:“就是,是个心狠的,这要是不好好教导一下,日后必定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惹不起!惹不起!”
“你看到没有,他刚才那个眼神,恨不得要把人吃了一样。”说话的人自以为小声的说着,“以后可不能让孩子和他开玩笑,万一人家当真了……”
“是这个理。”有人紧接着颇为赞同的附和。
忍痛抱着胳膊的韩则只是目色深深看了夏老头一眼,一声不吭地走到贺修文身边。
听到在场的家长都非常赞成他,接着又被韩则下了面子的夏老头一脸不爽,急匆匆走到韩则身边,一把将人抓住,抽出戒尺就往韩则身上招呼下去,只听到噼啪作响。
被撞着头的贺修文本就晕乎乎的,看到为自己出头的韩则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打,更是怒火中烧,晃晃悠悠站起来,一把拉住夏老头,径直握住了朝他迎面而来的戒尺。
“夏夫子,尚未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平白无故的打我哥哥,这是何理?”贺修文漆黑的眼睛盯着他,语气平淡,态度气势却不曾输掉一分一毫。
“平白无故?你哥哥先出手伤人,不对在先,夏父子作为书院的夫子自是有权利管束你们,怎么你觉得夏父子做错了?”夏老头尚未说话,先前那个颤颤巍巍不敢说话的小男孩的母亲抢先一步,义正言辞的指责道。
拦在韩则面前的贺修文,紧紧握拳,对着咄咄逼人的妇人丝毫不输场,苍白着小脸,反问道:“谁是谁非,尚且不清,夏夫子便污蔑我哥哥和我不对在先,难道你们就有理了?还是你们讲理了?”
“允许你们人多势众,空口白牙,随意污蔑我们,就不允许我不及弱冠的哥哥为自己出气,一口一个礼,一口一个夫子,也不见得你们有多讲礼。”
贺修文的话,掷地有声,空气中一瞬间的寂静,一众看热闹的人摸摸了鼻子,很是羞愧。
不曾想突生变故,一个打人的小孩突然挣脱大人的阻拦,径直撞向了正准备和韩则说话的贺修文,扑通一声,毫无防备的贺修文被撞进了一边的莲花池子里。
“修文!”眼睁睁看着贺修文掉进池子里,韩则急忙看向左右四周连连后退的人,颤抖着的手,带着血丝又隐隐发红的眼睛,无一不彰显着他的恐惧与无助。
水里的贺修文本就因前面打架撞到头而昏昏沉沉的,浑身不舒服,现在被撞进水里,只觉得下面有个什么东西拽着他向下,好像无论他如何挣扎、求助都无济于事一样。
正当韩则准备翻身跳下去救人,只见到一个身影快如闪电,从身边划过,噗通一声,水花四溅,等水中的人不再挣扎,韩则便看到当初拉他走出泥潭的人,一手夹着昏迷不醒的贺修文往边上游来。
“老师!”韩则眼里含着泪,一脸庆幸,半哭半笑。
“别怕。”贺存抽空摸了摸他的头,随即将怀里的贺修文放在平坦的地面上,十指翻飞,迅速解开围在他脖颈处的领口,检查他嘴里的有没有什么东西,然后轻轻抬起贺修文的下颚,嘴巴就微微张开了,吸气,呼气,按下胸部,在外人看来这样一套奇奇怪怪的心肺复苏才做两次,贺修文便开始咳声,脸色也不再青黑。
贺存:009?
009:宿主放心,贺修文身体无恙……
听到这句话,贺存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双手冰凉,抱着人时竟有几分颤抖。
醒来的贺修文晕晕乎乎,一身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身上,惨白着小脸,脸上带着错愕、恐惧以及说不清楚的茫然,一手下意识地紧紧拽着贺存的衣袖。
“别怕,二叔在这儿。”贺存将靠石栏上,安抚性地拍了拍贺修文冰凉的小手,“靠在这儿喘口气,我一会儿就带你去医馆。”
贺存看了眼站在一边脱着外衣的韩则,将人拉到身边,“一会儿带着修文躲远点,保护好自己。”
韩则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贺存直匆匆朝那个撞人的小孩走去,一把将人拎起,在大家的惊呼声中将人直接扔进了荷花池,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尖叫声、怒骂声、求救声,声声入耳。
有家奴在斥责声中想要跳进莲花池里,贺存看到一个拽下一个,谁也别想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跳下去救人,不是喜欢看热闹,一次性看个够,接二连三想要跳下去救人的家奴或被贺存一脚踹飞,或者绕远道蹚深水游过去。
看着自家小孩在水里呼救、扑腾,那位孩子的母亲慌里慌张的朝贺存说着好话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