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照着村民一样的样式、材料。”同样一头雾水的贺存求证道:“村民都是土砖房?就村里那样的房子就行,房顶到时候上瓦片。”
第31章 偏爱
听到这儿,崔玉俨然有了成算,只是这样的房子,一般都是村民们自己修建,少有听说专门找人修建的,他这么想也这么问出声了。
贺存坦然,“这不是开春了,我忙着准备开荒的事,没时间也没精力管这些,这件事就麻烦崔兄了。”
“分内之事。”崔玉欣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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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里的糖葫芦,贺云和贺心怡两兄弟有点无措,尤其是路边的小孩那视线就像是黏在两人的手上了一样,走在前面的贺存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看到好看的东西就停下来挑挑拣拣,看上去好不悠闲自得。
率先受不了的贺心怡疾步走到自家二哥身边,她才不要把自己的糖葫芦让出去,这可是二哥给她买的;唰的一下,视线全都汇聚在贺云手上,他僵硬着手,不知所措。
身边传来小孩哭闹声,那个妇人见他举着糖葫芦不吃却也不给自家孩子,自己又哄不好,心烦气躁的,便阴阳怪气了起来,“年纪轻轻一小伙子,你自己不吃,就给孩子呀;你不给还在他面前晃悠,你这是什么心思?现在好了,我孙子这下就要你手上的糖葫芦,你自己看着办吧?”
无辜中枪的贺云睁着大眼,一脸茫然,前面的贺心怡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但是没人出声,有人看到那个在地上不停翻滚,嚎叫不断的小孩,眼带轻视的扫过那个妇人便不再表示。
见到大家都不出声,贺云举着手中的糖葫芦,进退两难,就在那之前他本是想把这串糖葫芦递出去的,但是现在他不想给,那种息事宁人的想法,骤然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任凭妇人如何申讨,贺云只是红着脸颊,不为所动,刚开始他还是在理的,随着吃瓜群众越来越多,不分青红皂白开始和稀泥的人出现了,再后来,开始出现了帮着妇人的声音,渐渐地越来越多。很快,即便是占理的贺云也听到了大家的‘好言规劝’,最好将糖葫芦送给在地上打滚的小孩以息事宁人,懒得和这种人争吵,反正一串糖葫芦也不值钱,何必呢?
可是为什么?他就是不想给呢!不为什么,他自己的东西,他就是不给!贺云淡淡的看了地上那个含着泪干嚎的小孩,差点气笑自己,如此愚蠢而贪婪的人,他之前怎么会觉得挺可爱的?真是瞎了眼了。
余光里,他注意到姐姐和二哥还在看着自己,要是他们会怎么做?二哥脾气这么好的人,会给那个小孩再买一串吧?二哥最宠家里的小崽崽了,可是他就不一样了,他只喜欢听话又乖巧的小崽崽。
在喋喋不休的劝解声中,贺云伸手举起那串糖风晶莹漂亮的糖葫芦,他感慨到:真是可惜了二哥的心意,骤然停在半空中的手突然松开,色彩红亮的糖葫芦在大家见证下,径直掉到地上,还嫌不够的贺云伸脚踩了上去捻了捻,随即轻轻一踢,那串糖葫芦滚到小孩身边,做完这些,贺云笑的清淡,对妇人问道:“你还要吗?”
见躺在地上翻滚的小孩,一下坐起身,顺手捡起地上的糖葫芦,在众人的一阵吸气声中,吹都不带吹一下就将糖葫芦塞进嘴里。
将这一切揽入眼底的贺云带着讥讽朝那个妇人挑衅似的笑了笑,真是有意思!
“你有病啊!不就是一串糖葫芦吗?给我孙子会死啊!看起来穿得这么体面,还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穷鬼!真是埋汰人……”妇人被他气到了,口不择言,势必要将被贺云丢下的脸面,通过谩骂、诋毁、撒泼等方式给捡回来。
观战的贺存松开了一早就想上前帮忙的贺心怡,只见这姑娘急匆匆冲上去,“你才是穷鬼,你全家都是穷鬼!!可笑至极!你孙子想吃糖葫芦,关我弟弟什么事?你以为你谁呢?脸都能银子使?他想要我弟就得给,不知道还以为这是我侄子……”
看到冲到自己面前挡着,为自己理论的姐姐,贺云突然勾着嘴角笑了,其实一切也没有那么糟糕。
“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你给他就好了,你又不缺这这一串糖葫芦,何必搞成这样,你做得太过了,年轻人啊!终究是做事欠缺考虑……”一位自以为是的老者语重心长的从中调解。
“可我就是不想给,我为什么要给?又凭什么要给?凭他小就得给,凭你老就得听?”
老者被贺心怡怼得哑口无言,虚指着的手微微颤动,红着脸兀自找着借口挽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你一个小姑娘如此任性、刁钻,日后不好找婆家……”
“这真不劳您挂心!”贺存拿着一串糖葫芦出现在人前面,“他小,我弟也小,这糖葫芦是我卖给小弟的,您孙子想吃,您一个当奶奶的,既然这么心疼他,怎么半天不见你拿钱买?怎么?就想吃别人剩下的?您这不是自甘下贱吗?”
贺存嗤笑一声,又对着刚才一众劝人的吃瓜群众朗声说道:“我是有点闲钱,可关你们什么事?我也没见你们多穷,这不都上街买东西,家里都不缺这几文钱,可我也没见你们当中有人出手给这个小孩买,怎么?人多了不起,就想压着我弟给钱,讨一个你们人人称赞的好名声?我就奇了怪了,你们是谁啊?脸都这么大的吗?”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贺存嗤笑着指着老妇,“你无非就是爱占别人便宜尝到了甜头,看到我弟斯文秀气,就想从他身上捞点好处,可谁知算盘打得叮当响,却找错了对象,白搭了一场好戏。”
“而你们……”贺存带着讽刺,漫不尽心的扫过,“更是可怜,不分青红皂白,助纣为虐,还在为自以为当了好人而沾沾自喜,真的无知又无耻,你们脖子上的长得脑子是装饰品吗?”
“别给我整谁弱谁有理的那一套!那边的乞丐,怎么没见你们去同情!搞笑得很,看是觉得我弟好欺负是吧?你们要不要脸,一个个都比我弟大,你!就是你!”贺存指着其中一个人,就开炮乱炸,“刚才就数闹得最欢了,你这么开心,这不会是你儿子吧?还有你看起来比我弟都快大一轮了,怎么还有脸欺负一个小年轻,你要脸不?”
“哎什么哎。”贺存眉毛一拧,勾着冷笑,“谁还有话,一次性说完。”
现场一片寂静,就连贺心怡、以及她身后的贺云听到这儿,都是身形一愣,不确定般的再次视线打探确认。
“走了,回家。”贺存转身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贺存,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对两个小孩说道:“再不回去就要赶夜路了。”
贺心怡下意识拉过贺云的手,听话的跟在贺存身后,走出了人群;全程看着手上这串糖葫芦的贺云,细细回想刚才的事,总觉得耳朵有点烫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站在他这边,不用顾忌别人的看法,也不必委屈自己,贺云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家里的小崽子们都这么喜欢二哥了。
原来明目张胆的偏爱,这种感觉,真让人上瘾呐!
都走出去很远了,贺存手里的糖葫芦了都被吃完了,他才猛地停下来,拍着脑袋,“哦吼!尽顾着骂人,忘记给家里那两个崽崽买糖葫芦了。”
刚说完,贺存将手里拎着的糕点递到贺云怀里,视线飞快的环视一圈,急匆匆留下一句,“去城门口等我。”转眼人就消失在拥挤的街道里。
城外的柳树枝下,贺云看着车上的小吃点,半是羡慕半是感慨,“要是爹和娘还在,我们也还是那个有人买糖的人。”
“即便他们不在,也会有人给你买的。”贺心怡顿了顿手,“现在二哥给你买,以后挣钱了,姐给你买,让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贺心怡笑了笑,她跳过了这个话题,选择性遗忘昔日在贺府的种种,人死如灯灭,全都尘归尘,土归土了,没什么好说的,活着的人永远都比死去的重要。
“今天谢谢姐姐,我一直觉得你不喜欢贺府,连带着也不喜欢我和大哥。”贺云犹豫片刻后,含糊道。
“怎么会?”贺心怡猛地看向他,随即又低下头,两个不怎么诚实而又坦诚的人一时间撞在一起。
半晌,贺心怡叹了口气,悠悠道:“我没有不喜欢你和大哥,只是每每看到大哥总会很紧张,大哥多耀眼的一个人,一表人才,名满汴京,才华、相貌、人品没有一样不令人惊叹的,就因为这样的优秀的人出现在我这样的异类面前,每每相望,相形见绌,自惭形秽。”
“你大概不懂,我想成为那样的人,却注定无法成为那样的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所以有时候也会避开你们。真的不是因为不喜欢,若真要论起来,或许很小很小,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会有过讨厌吧。”贺心怡朝他笑了笑,“小时候的仇,你还要记吗?”
第32章 争宠
“要的。”贺云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谁让姐小时候不喜欢我,我很记仇的。”
“你要记仇,我也没办法喽。”说罢,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碧空如洗,懒洋洋的白云拖着肥嘟嘟的身子慢悠悠的飞着,翠绿的树叶儿随着晚风摇曳。
贺心怡感慨道:“总觉得像是做梦一样,我一度以为贺家会站不起来的,幸好有二哥一路扶持,没有放弃我们其中任何一个。”
贺云看向了城门口那个拿着糖葫芦闲庭散步朝这边走来的人,应声附和,“是多亏了二哥。”
“我一直不知道姐会有开酒楼这想法,总觉得姐也变得不一样了,现在大家都有了各自想要为之奋斗目标或者方向,真的很好。”
贺心怡捏了捏手中的手绢,看着绣面上精致的蝴蝶,叹了口气,“我其实没有表现的那么镇定自若,我也在怀疑自己,这样做能不能成功,会不会让你们失望,虽然你们都鼓励我,即便失败了也没什么,可我还是很担心。”
贺心怡无奈苦笑了一下,“老实告诉你,我昨天晚上半夜没睡着,总想着今天要如何如何,想到自己受不了了才睡过去。真到了这里,才发现这些事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或者重要。”
贺云:“万事开头难,或许打败人们的不是这件事,而是这件事给人们造成的错觉。”
“确实是这个理,不过还得是二哥,不管做什么都波澜不惊的,还能走一步看三步。”贺心怡看着前面染上落日黄的树梢,感慨道,“希望我有一天也能像二哥那样,让人看着就觉得特靠谱,特值得信赖。”
“你是想说我长得老实?”
贺心怡听到这话,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随即转身,一双杏眼里含着点点的笑意,“二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好。”贺心怡着急的看向牛车上的贺云,眼神示意他给自己证明一下,“真的,二哥。”
贺存笑了笑,递给他一根崭新的襻膊,正习惯性的想挼一把小脑袋,却发现小姑娘头上繁复的发饰,无从下手,讪讪的放下手,“嗯,我知道,上车回家。”
贺云看着他无处安放的手,无声勾唇偷笑了一下,谁知下一秒,头上就多了一双大手,嗯的一声,轻轻的鼻音带着一点愉悦的轻笑,贺云悄悄红了脖子,不自在的看向路边,正当他心思飘远时,怀里多了一套笔墨,还来不及说什么。
“去后面坐着,我来赶车。”
乖乖和贺心怡坐在一起的贺云,看着手里的杂书,笔墨纸砚,压了压心头的惊讶,二哥怎么知道自己的墨没了。
一路颠簸,终于在日色渐渐消散,暮色苍茫之际,回了家。
坐在小板凳上,捧着小脸的贺子文,守在门口,听到声音,眼睛瞬间亮了,噔噔噔跑出去,看到是贺存,软萌萌喊道:“爹爹,爹爹~”
听到他声音的贺存,笑着招了招手,小孩便迈着小短腿像个小炮弹一样向他冲来。
拎着东西的贺存蹲下身,单手接住了又软又奶的小幼崽,将人抱了起来,“今天乖仔有没有好好吃饭?”
“嗯,吃了蛋蛋、青菜和肉肉。”
“这么乖啊,我们子文。”贺存抱着人往回走,“好好吃饭,我们子文才能长高高哦。”
胸前的小孩依赖的抱着他的脖子,点了点头,半晌后,不好意思的凑到他耳边,指着自己的右脸,小声,“爹爹,这里漏了亲亲。”
“哦,原来漏了亲亲。”眼里带笑的贺存,假装被提醒到,一脸懊悔,吧唧一声,亲了一下满眼期待又带着不好意思的小子文。
刚停在门口的贺子安看到这儿,本来停下的脚步,突然加速朝贺存冲过去,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被亲亲的机会,“还有我,爹爹,还有安安崽。”
看着一身是泥的小孩,灰头土脸的冲到面前,贺存连连后退,“还有你?这是谁家的泥猴儿,这可不是我家安安,子文你看到弟弟了吗?”
“没有。”贺子文很是配合地摇了摇头。
“是我,爹爹,你看,我就是安安。”小孩还搓了搓脸,拍了拍身上的灰,拉了拉衣服,以便让他看清楚些。
见贺存还认不出来,他转身看向旁边,“姑姑,我是安安,你认识我吗?小叔我是安安。”
说着,就往别人身上攀。两人看着他这般呆呆的,都笑出了声。
贺存抓住了他的脖子,淡淡勒令:“小崽崽,站好!看看你脏成什么样了,还往姑姑和小叔身上蹭。”
哥哥就可以被抱着,自己这个不值钱的就被丢在地上,不给亲亲,不给抱抱,还要被骂,小孩嘴巴一瘪,眼泪包包的,甩开了贺存的手,哼了一声,“爹爹不喜欢我,我再也不要喜欢爹爹了!”
被倒打一耙的贺存,见他那小样,只觉得好笑,蹲下扯了扯转向一边生闷气的小孩,“我什么时候不喜欢你了?”
“哼——爹爹就不喜欢我,爹爹都不抱我,只抱哥哥……你现在也不抱我……”说着说着,眼瞅着他要哭出声了,贺存连忙哄着。
“那是你太脏了,你看你身上好脏的,抱了你,爹爹就要去洗衣服了。”
“哼,才不是,我才不要相信你呢,爹爹喜欢哥哥,乖乖的,不喜欢安安。”贺子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没什么心眼。
猛然听到这话的贺存僵住了脸上的笑,眉心微蹙,脸上带着不解,依旧温声:“我哪有啊?小安安,你不但给我乱扣罪名,你还冤枉我呢!你还说我不喜欢你,爹爹很伤心哦。”
将东西递给一边的贺云,他轻轻拉着小孩的袖子,“你说爹爹什么时候不喜欢你了?”
“爹爹不给亲亲,不给抱抱。”小孩子一拉就转过身,泪眼汪汪的扳着手指数落着贺存的‘罪行’,那样子委屈极了。
“可是刚才爹爹解释了,是因为你衣服太脏了,爹爹才没有抱你的。”贺存将人揽在面前,温声解释着,“还有哪里爹爹不喜欢你了?”
“爹爹刚才还说不认识安安……”小孩嘟着嘴,见到自己爹爹就在跟前,试探着慢慢靠了过去。
“那是骗你的嘛!我那是逗我们安安的。”贺存看着面前委屈的小崽崽,那还顾得上什么衣服脏不脏的,将人抱进怀里,拍了拍他后背,然后尘土飞扬,呛了一嘴的土。
毫无知觉的小崽崽,伸手霸占了他的另一边臂膀,歪头,“可是爹爹只喜欢哥哥,不喜欢脏脏的安安,可是安安就是安安,脏脏的也是安安,爹爹也要喜欢脏脏的安安,好不好,爹爹?”
小孩怕自己没说清楚,又急匆匆补充,“我喜欢漂亮的爹爹,也喜欢脏脏的爹爹,爹爹也要像安安这样,喜欢安安。”
“哦,原来安安是这个意思嘛!”贺存眼里的笑意更甚了,真的不能小看了任何一个小幼崽,别看他们懵懵懂懂的,有些事心里清楚着呢。
贺子安点了点头,往贺存脸上香了一口,然后为自己争取利益,“爹爹,我也要亲亲。”
“嗯,好嘞。”贺存亲完,笑道:“这下我们安安还生气不?”
“不生气。”他顺了顺自己的小肚子,“生气会气坏自己的,我都不生气,爹爹也不生气。”
完全没跟上他跳跃思维的贺存,看着他给自己抚着胸口,只好应声附和。
“安安,快进来洗澡了。”余姨娘喊着,一出来看到贺存怀里的小孩,哎哟一声,“身上这么脏,怎么跑到你爹怀里去了?快来,我给你洗澡。”
“爹爹喜欢。”贺子安看到她脸上的不相信,再次肯定,“爹爹喜欢的,脏脏的安安,爹爹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