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现在要装睡吗?
陈最心里一万匹草泥马飞过,什么鬼角色,只能紧闭着眼睛,不看,不听,不想。
天知道他一睁眼,发现自己被盖在床上,就差尖叫跳时停煜身上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要是真跳了,那才是真的坑队友。
弱弱的陈最只好乖乖地在床上发抖害怕,一言不发。
“是吗?”帝王抬手举起剑,剑尖停在时停煜的颈侧。
时停煜垂着眼,镇定自若地回答:“是。”
下一刻剑尖带起一阵风划过侧颈,刀剑入鞘。
时停煜左手稳稳地握紧刀鞘,抬眸看向面前的帝王,那些蠕动的眼球依旧紧紧盯着他,味道还是一样的不好闻,可是他看出来了。
npc杀人大概率在第二幕,而他现在是跟帝王是统一战线的。
帝王迈步来到时停煜的身侧,从身体中抽出的出手落在了青年苍白的侧颈上,留下一道道血痕:“那祁侍从说说,我找你做了什么。”
冰凉潮湿的感觉刺激着颈侧脆弱的皮肤,余光中还能看到不断有新生的眼球从肢体中睁开,很快,颈侧就感受到了眼球特有的感觉,质地坚韧,还在不停转动着。
很近的距离,只要他回答错了,那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高高悬在他的头上。
时停煜睁眼说瞎话:“让我取下面传上来的紧急密卷,密卷并未注明由谁递交。”
良久,颈侧的触感消失了,时停煜长睫垂下,掩盖下冰冷的情绪,依旧是那种波澜不惊的神色,他看见那些眼球露出狰狞的神色,像是没有得到满足。
那些恶心的粘液还停留在他侧颈上,如果说前几分钟时停煜还对这些怪物有点畏惧之心,现在他就想拔刀把这个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的怪物给砍了。
帝王似乎还有点不情愿地收回了触手:“这样啊,也是。”
说完,它将视线转向其他几位等待着的侍从身上:“既然祁侍从帮我去处理事务了,其他几位呢,也被支走了?”
帝王的后半句明显加上了点薄怒,第一幕中,如果谁都用同一个理由,那也没什么看头了,这句话无疑是在施压。
时停煜余光扫了成苏一眼,眸光冷淡,手指往上移动了一点,食指关节抵住剑柄,眼睫微微一抬。
成苏飞速收回视线,躲开了这次的对视,何一繁往前走了半步,挡在了成苏身前。
时停煜抬起头来,看向帝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一股莫名的烦躁之感从心底浮出来。
帝王的问责还在继续:“你先说。”
它抬手指向玩家中的那个发福的中年男人康远,康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开口的声音有点抖:“我……”
突然的卡顿,那些眼睛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不停咕噜咕噜地转动着,透露出渴望贪婪的神色。
“那几次是我跟康侍从一块,并没有发生意外的事。”
罗淮自然地接过康远的话:“这几日王后身体抱恙,离不得人,,祁侍从离开之后,我们三人并未离开半步,倒是有一次——”
他的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帝王的声音中都带上了点燥怒:“说话。”
罗淮抬起眼来,看向身侧那个穿着侍从服饰的怪物:“这位中途离开了,后续直接端着一碗补汤进来,说是您让给王后补补身体的,但那个时候祁侍从被您叫走取东西去了,也就疏忽了。”
帝王偏头扫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卜厌。
卜厌倒是没有害怕,拎着剑往前走了两步。
帝王抬了抬那根张满眼珠打的手,制止了卜厌的动作,侧头看向了握剑站在一边的时停煜:“祁侍从觉得呢?”
时停煜抬眼对上了罗淮,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一步:“我在职期间,并未出现任何疏忽,并无见解。”
罗淮想干什么他很清楚,但罗淮倒是不清楚他是在哪一方的,那俩都是怪物,还能让你冤枉了?人一致对外是不错,可也得考虑考虑现实的具体情况。
他们的敌人可不只是台上这两怪物,底下上千的怪物不是摆设,要真在第一幕把这个怪物投放出去,这场也演不下去了。
帝王喉中响起低哑的笑声:“那几次,的确是我让他送的,怎么?罗侍从这是在怀疑我?怀疑是我给王后下了毒?”
舞台之上的氛围焦灼起来,等候在一边的成苏和何一繁也相继紧张起来,卜厌饶有兴味地提刀站在一边。
陈最躺在床上,余光看了千万次,深怕一会就得对他下手了。
帝王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那看来,凶手应该是要找出来了?”
时停煜轻笑一声,跨步走上前来:“我觉得罗侍从不太会是奸细。”
无数颗眼球同时对准了时停煜,像是在等待一个答案,眼白的血丝中开始蔓延,几乎占满了那些为数不少的白色。
时停煜提了提刀:“罗侍从并非新人,倒不如试探试探,万一误会了罗侍从,也让其他人寒心。”
说完,他的视线落在康远的身上。
一张血盆大口从数只眼睛中裂开,发出嘶哑的笑声:“好好好,祁侍从说的没错,你来吧。”
时停煜应了声是,右手握住剑柄缓缓拔剑,对准了罗淮,语气冷淡:“你还有什么话想辩解的。”
“我跟罗侍从自幼跟祁侍从一块常伴您身侧,自是忠心耿耿,毕竟我们跟祁侍从一起的。”
刀锋划过,鲜血溢出染红了白色的衣襟,剑尖直抵对方的咽喉,只要再往前一厘米,就足够划破那正在跳动的血管,让这条鲜活的生命永远留在这片舞台之上。
第141章
时停煜目光淡然, 耳边早已炸响台下观众的欢呼声,他语调平静丝毫没受影响:“你可以继续辩解,不过我要重申一句, 不存在一块。”
说完,他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收剑回鞘, 看向候在一边的帝王, 一言不发。
那些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些从康远身上流淌出来的新鲜血液, 那些从血肉中直接伸长出来的肢体掐住了康远的脖子。
时停煜离得近了还能听到,颈骨一点点受到挤压变形的声音, 但很快, 那段肢体就像受到了什么不可见的力量, 强行从康远的身体上挪了下来。
现在还没到行刑的时候,那在等待什么,不对, 这些怪物要是真想杀了他们,行刑的角色为什么要让玩家来?
时停煜站在原地, 在联想到刚刚在耳边炸开的欢呼声,他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浮现出来,下意识看向还躺在道具床上装死沉默的陈最, 帝王的问询第一波已经基本完成了, 但并没有丝毫要进入第二幕的意思。
怎么进入第二幕?
时停煜无意识地握紧刀柄, 骨节发青,一点点钝痛蔓延开来, 不会真得像他想得那样吧。
这把无形的刀即将被强行塞到陈最的手中,只要他说话,哪怕是随便质疑一个人, 都会让这一幕直接结束,来到下一幕。
时停煜缓缓抬眼对上了陈最的视线,他当然知道这个地方没有那些法律法规的限制,为了活下去违背规则才是正常的。
可是他们肯定要回去,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可以被逼无奈而动手,但只要有一次,就那么一次主动越过了这道深埋在心中的红线,那就再难回到之前了,再难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了。
人就是这样,只需要有一次享受到权利,暴力带来的快感,那这种感觉就会深深地镌刻进灵魂中,就会变得漠视生命,漠视规则。
法律法规在这里的确不是需要强制遵守的,甚至这里欢迎为通关不择手段,但是只要想回到那个安定的社会中,这条线,就不该破。
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他从进来的那一天就认真想过,他要回去,回归平静的生活中,这边一切的东西,于他而言不过是虚妄,为了虚妄而毁掉自己的底线,太不值得了。
他要带着陈最从这个鬼地方走出去。
下一刻,帝王调转脚步,往病床边走,直接坐到了床边:“亲爱的王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时停煜依旧站在帝王身侧,目光沉沉地落在陈最身上。
陈最再想装死也来不及了,只好认命地睁开眼睛,入目就是那些让人掉san的眼睛,差点没一口气真背过去。
“还——还好,身体好多了。”
陈最支起身来,半靠在床头,柔顺的长发垂落在侧脸,挡住了男性比较锐利的线条,倒是显得有几分柔美。
帝王伸出黏腻的触手撩开了王后侧脸垂下的头发:“这样嘛,那王后觉得会是谁?”
时停煜也跟着垂下眼,看着陈最,舞台上刺眼的光线照亮这边的每一处细节,他听到了来自台下观众骤然兴奋的呼吸声喘息声,好像马上就会等到想要的场景。
陈最颤巍巍地将求助的眼神丢向时停煜,他要怎么说,总不可能说那个怪物吧,他也没那么傻,人家明显就是一个阵营的,那他只能说玩家?还是说他也不知道?
时停煜垂下眼,握着剑鞘的左手动了动,隐秘地指向了成苏那边。
陈最捕捉到这一点,犹豫了一瞬,理智占了上风,选择无条件支持时停煜,于是故作虚弱地抬起手指向成苏那边:“她……她们。”
矫揉造作的声音,配上西子捧心的动作,再加上那违和的长发和裙子。
时停煜看得两眼一黑,耳中又是下面欢呼的声音,弄得他握着剑鞘的手都颤了颤。
成苏整个人僵住,又很快稳住,但依旧盖不住难看的脸色。
帝王嗬嗬嗬地笑了两声,重新将视线转向垂头站在一边的成苏和何一繁:“王后说,你们动了手脚——”
何一繁上前半步,强行镇定下来:“我们并没有接手到王后最后的餐食,所以不会存在是我们下毒的可能。”
时停煜唇角紧抿着,心跳声很剧烈,总要赌的,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也能保全自身。
至于为什么要用成苏这俩开刀,第一,这俩是有队友的,保命的手段肯定有;第二,这人最开始把矛头对准他了,这把刀,迟早要还回去的。
时停煜微微抬眼看向成苏那边,眼中情绪不外露,食指在剑柄边上摩挲了两下。
帝王听完侧过头,那些眼睛盯上了时停煜:“祁侍从觉得呢?”
时停煜抬眼,声音清楚:“王后既然质疑了,那就查查。”
帝王满意地咧出笑容:“那就照祁侍从说的办,去吧。”
时停煜颔首,长剑再次出鞘,剑尖抵在地面上,缓缓拖行,他走到成苏和何一繁身前,目光垂下:“继续辩解一下?王后的毒是谁下的。”
他不是行刑者,也很清楚这位“帝王”的恶趣味,只是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需要他来做这个捅人的人,按理来说卜厌过来更适合。
时停煜压下心里那点烦躁感,握紧手中的刀,没有第一时间动手,眉眼间异常冷淡。
何一繁仰头看向时停煜:“我们……”
还没等她说完,时停煜冷冽的声音就打断了她:“问心无愧就不要躲。”
话音刚落,压根不给她们反应的时间,剑锋划过何一繁手臂,血肉翻出,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面前的地面,呼吸紧接着一滞停,紧接着在空中流畅地转弯,划过成苏的手臂,带起同样的伤口,只是这道伤更重写,血也流得更快。
时停煜收剑回鞘,侧身看向帝王,语气平淡:“她们没躲开,凶手应当不是她们,帝王还有猜测吗?”
刚刚那两下,台下的欢呼声几乎要掀开天花板,虽然他听不懂那些嘶哑的声音,但总归就是想看到他刚刚所做的那两下。
如他所想,帝王流露出来的情绪明显是还不够,但碍于某种规则,还是带着遗憾的语气开口:“是的,我找到了奸细。”
这一句话落,舞台的灯光猝然熄灭,这是即将进入第二幕的信号。
第一幕,一共三道伤,完成了“观众”的期待值,第二幕,要处死奸细,自然能完成这种隐形的期待值,那第三幕呢?需要什么东西来补足?
时停煜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剑柄,沉默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