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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攻了正道魁首_分节阅读_第29节
小说作者:米羔羔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139 KB   上传时间:2025-08-31 08:15:02

  没有什么不同,他没有觉得欣喜,当然更不会有悲伤。

  第五天夜里,祁殃仍平静地躺在石床上睡觉。

  晏宿雪从上午出去,直到入夜才回来。

  他没有吵醒正在浅眠中的人,宛若一缕幽魂静坐在床边,低头凝望着床上人的睡颜,不禁想起之前在九冥山上作为师兄弟、作为道侣的那段时光。

  祁殃很听话,让成亲就成亲了,此后也不在意外人的那些议论纷纷和流言蜚语,白天修炼或是在金和殿顶编毛毛草,到了晚上就自己回幽绝殿睡觉,晏宿雪一直都知道。

  就算许多事当时不知晓,那些幻障也让他将祁殃的过去了解透彻。

  他知道他的一切孤独,放弃,麻木,自我安慰,恨愤,苦痛,疲惫,执念,无所谓。

  他承认他自私又低贱,当初杀了鸠漓是舍不得放他走,后来由他杀死也是因为愧疚想要弥补,将他关在这里、这种瘴气致幻的地方、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从未宣之于口的私心。

  可他别无选择,那人的爱和恨,他总要想办法得到一份。

  洞穴里明明暗得什么都看不清,但晏宿雪好像看得格外仔细,就这样看了整整一夜,撑着床沿的手麻得没了知觉,俯身时发尾自肩处落下,小心地将唇覆上对方柔软的额发,鼻息间是对方身上带着草木气息的苦香,闻着像雨,魇域里的雨。

  短暂地停留半晌后,缓缓退开,垂眸对上了祁殃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

  他并不意外,也不心虚,只是为其将那戴了数十年的锁链解开,灵体消散于空中时留下几丝极浅淡的痕,对于他们这种常年几乎全瞎的人来说,这点连光都算不上的东西就像夜空中的萤火虫,所以他声音极轻,好似怕惊扰了什么东西,又完完整整地叫对方的名字——

  “祁殃。”

  祁殃听到他的声音低到有些发颤,可能是消散时灵体不稳的原因吧。

  他静默片刻,还是道,“怎么了。”

  “我给你梳梳头发。”

  梳头发?

  彻底消失前要做的事竟然是给他梳头发,他有些意外,但还是没有拒绝,略显木然地坐起来,下床,走到在镜台前坐下。

  这次,他走了,锁链仍留在床边,右手手腕很轻很空,他能感觉到晏宿雪站在他身后,冰凉的手指温柔地穿行于他的发间,拿梳子慢慢梳理着他身后的长发。

  让他想起幻障樊阙里,那人用红绳给他扎麻花辫的时候。

  他的瞳孔在暗里常呈微放大的状态,视线宛若无足鸟,兜兜转转找不到一个落脚点,于是半仰起头看漆黑的洞顶,看着看着,一片黑中又浮现出许多密集如蛛网纵横的彩色线条——

  他的眼睛总会这样。

  “如果你不喜欢白发,出去以后可以用灵力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听身后人说。

  “是那年杀完我,才一下全变白的么。”

  祁殃没说话。

  晏宿雪手上动作仍旧,他的头发已经很长了,这样坐着时发尾垂地还能蜿蜒堆叠一圈,梳的时候需要用手腕缠着捧着,梳齿从发顶慢慢往下,再单独梳尾部那一段,防止落到地上染了灰尘。

  洞内又恢复了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祁殃听到梳子掉于地上的轻响,被捧着的发尾也落了下去。

  不用想也是那人灵体消散到右手拿不住梳子的程度了,他没回头,看到不远处的黑暗中裂开了一道空隙,像是无间地狱显出的天门,初春湖面裂开的冰缝,有光透进来。

  他是受引的盲人,下意识起身往那个方向走去。

  然而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了他,力道很大,用的左手,左手也在消散。

  “祁殃。”

  他又叫他的名字。

  好像叫多少次都不够,叫多少次都弥补不了生前那三十年间的遗憾,叫多少次都留不住他。

  “我想陪你,想抱你,想见你,想和你说话。”

  我再也陪不了你,抱不到你,见不到你,再也不能和你说话。

  身后人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气息不稳,搂在他腰间的手恨不得将他嵌进身体里,颈侧湿润,这是祁殃平生第一次感知到那人眼泪的温度,晏宿雪最后这点时间开始口不择言了。

  “我舍不得你。”

  “你以后也恨我,好不好。”

  “别喜欢上别人,哪怕是为了江桎为了鸠漓,别喜欢上别人。”

  “回魔界照顾好自己。”

  腰间的禁锢越来越松,他仍没有低头去看,只是神色空蒙地望着那道裂隙,那道出口,那道生门,好像那是一道能斩断一切脱离苦海的奈何桥。

  支离破碎的灵体终于让那人放弃了拥抱,晏宿雪在身后用残缺的手指轻拨开他的头发,摸索着捏上他空无一物的耳垂,用上最后几分灵力,微微用力。

  “殃殃,对不起。”

  祁殃只觉得左耳耳垂一阵刺痛,那一下太疼太疼了,好像所有痛觉都聚于那点上,拉扯牵动起他的全部神经,瞳孔收缩,无光的双眼瞬间漫上一层水汽,麻木的面容几近崩圮,让他想要痛哭尖叫想要下跪蜷缩。

  耳下多出来的那一点点分量宛若突出其来的灾厄将他击垮。

  他想死,他想死,想像以前那样骂人狠狠甩对方一个巴掌,但是他现在连转身都困难,这次他的耳朵流了好多好多血,金的也染成了红的,流到雪白僵硬的脖颈,像只断颈的天鹅,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毁灭,一颗颗恒星在他体内爆炸,他的肉。身毁了,现在正在投胎,左耳那个诅咒一样的东西打翻了他的那份孟婆汤,然后他又像一个人工生产的动物一样飞速成长了,轻飘飘的躯壳和潮湿沉重的苦难。

  他逃也似的迈过那道光隙,久违的阳光刺痛他的双眼,泪水终于找到一个合适承载的理由,汹涌地流了下来。

  光隙通着魔界总坛,尽管很多年没有回来,亭台,池塘,树木,周围空寂的景色依旧熟悉,同梦中那般清晰,祁殃受不了那么强的阳光,找到一个相对阴凉的地方。

  在一处台阶上坐着,发了很久的呆。

  泪水流尽后,他平淡地用手背抹干净,打算先去总殿看看,再去鸠漓当年的寝殿。

  不知道魔界现任教主是谁,他希望没有人顶替鸠漓的位置,虽然这不合理。

  而去总殿的路上,一个魔族对着他叫出那两个字的时候,祁殃愣了好久。

  他一眨不眨的视线让那魔族低着头不敢动弹,而他则往身后慢慢看了一圈。

  空无一人。

  没有鸠漓。

  鸠漓都死了多少年了。

  也没有晏宿雪。

  距晏宿雪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也是刚刚不久。

  “教主……你是在叫我?”

  祁殃的目光又落在面前人低低的发顶上,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去常年泡进骨子里的阴冷,这句话问出去的时候,他好似就已明白了什么。

  “……是、是啊,教主,您可是哪里不适?听说您昨天在总殿把近一个月的议事都处理完了,是不是太过劳累了?”

  昨天……

  把近一个月的议事都处理完了。

  说不上是长是短的一段静寂中,祁殃倏地笑了,很轻。

  他知道晏宿雪这些年时常出去是做什么了。

  伪装成他的外表,为他铺了一条路,而今那人消散,将一切安排准备好的都让他接替下来。

  那么多年,骗过了所有人,包括曾与他和鸠漓相知甚深的左护法点序湘。

  ……

  入夜,点序湘一身黑身单手负于身后,自寝殿一旁的拐角处走出,对守殿的魔族道,“教主可有安睡?”

  在打盹边缘的小魔被她这突然一声吓得一哆嗦,忙躬身回道,“回左护法大人,教主……应该还在总殿。”

  “没回?”

  点序湘微微蹙眉,“昨日还给我说今晚要早睡,让我以后来殿外监督,怎么自己才说完就……”

  她抿了抿唇,似是又想起什么,轻叹了口气,“罢了,我去看看。”

  “左护法慢走。”

  她知道鸠漓什么心性,自然也了解祁殃,情绪低迷为常,自鸠漓离世后偶尔更是颓靡丧郁得不似活人,所以并没有对他今日的表现感到什么不对。

  想到祁殃到底还是能听得进人说话,去总殿的路上已经准备好要如何劝那人回去睡觉了,结果真到轻推开殿门、见到大殿高台那抹人影时,仍是不免心口一恸,刚打好的草稿瞬间就咽死在了肚子里。

  殿太深了,今夜的月光透不进来,桌面上很多杂乱的东西,看不清,但不用想也肯定是把那些和鸠漓有关的东西翻出来了。

  那个曾经坐着红衣人的位置,幽黑旷寂的殿廊尽头,一人闭着眼斜倚在最高处的王座上,由于仅着素色里衣,一眼望去浑身霜白,长裤松垂下露出的脚踝,虚点地面的赤裸的足,支着太阳穴的手,以及那长到不可思议的蜿蜒白发,蛛丝一般覆满他周身,垂于他脚边。

  像黑纸白墨,像雪中精鬼,像阿鼻地狱开出的神花,与夜色分成了两个图层,又好似彼此相嵌,若不是她清楚祁殃不会做出自尽那种事,坐在上面的简直就是一具艳尸。

  或许今晚也不是非劝不可。

  如此阴寒又幽诡的一幕令她哑然,点序湘心情复杂,放轻了呼吸没有惊扰到他,只见他手指支着脑袋应当是还在睡着,除了注意到他左耳下有一点于发间隐现的红,而后自他另一只搭在膝上的指间,捕捉到一抹几乎完全被浓黑吞噬的亮色。

  有些像揉成一团的金箔纸。

  为了证明猜测,她微调起灵力仔细看了两眼——

  被他铅白指尖虚携着茎的,一朵金玫瑰。

第28章 今生相见。定有亏欠

  晏宿雪没给他剪过头发,白发太长并不方便,行坐站立都由下人帮他收拾。

  在自己动动手或是说句话让下人来做之间,祁殃选择将一切怪到晏宿雪头上,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后来他跟下人学会用银簪在脑后给白发松松挽了个花,还是有许多垂下来,散在肩上、臂弯、扶椅、椅面,逶迤而下,人是数九寒天下的小山,皮是冰凉地表覆着的薄雪,骨是透明起伏的河道,落霜水往低处流,头发也一样。

  左护法依旧冷脸为他的生命体征担心,为魔界上下事务操持,唐泗依旧顶着新皮肤时不时在他面前晃。

  按理说唐泗早该顶替右护法这个空位,在晏宿雪伪作祁殃上位时,但那人没有。

  后来祁殃也懒得管,依旧派唐泗去修真界作眼线卧底,反正他乐得自在喜欢作戏,玩累了回魔界休息几天,给一个固定职位反倒是浪费了他的天赋异禀。

  还有一个原因——

  上万年以来,天道选定的人都是修士。

  对任何显露出天之骄子苗头的人,祁殃需要心中有数。

  他还有一个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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