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怪们隐约发现了,只要自己入过结界,自此便与人间脱离,归属妖界,往后在人间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极大因果。
尽管如此,精怪们还是争先恐后想要进入妖界,就好像那里本来就是它们生活之处。
玄朝精怪纷纷有了归处,灵朝精怪还在日以继夜干着重活,得到手的酬劳也只有一丝丝的机缘灵气。
至于牵动灵朝精怪最大的那张大饼——待灵朝一统天下,投靠的精怪能抢先占到好处。
所谓的好处与妖界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精怪们焦虑了,急着要走,生怕去晚了道场连个旮旯角都不剩了。
大部分精怪担心牵扯到因果,临走时会告知百姓。
还有一些精怪虽想投靠玄朝,但又觉得灵朝待自己不薄,索性暂时谁也不投靠,躲回深山老林。
精怪越来越少,灵朝也越来越乱。
起先是冬日打雷,雷火点燃了茅草屋。
茅草屋所在之处人口密集,家家户户挨着,大火点燃了整个村庄。
天空落下了冰雹,砸坏了田野庄稼,甚至还砸了不少人的脑袋。
以往每座城的药铺里都会卖御寒神药,今年神药数量突然减少,价格只高不低,人们手生冻疮,又染了风寒。
最艰难的是刚开春,好不容易快收庄稼了,忽然大地震动,地龙翻身,百姓死伤无数,各座城粮食告紧。
消息传回玄朝,元入潭看到密信有些茫然。
“那几头地龙被我派到了不死火山,应当不是它们。”
伏祟叹息:“天下又不止那几头地龙,灵朝近四十年没有闹过灾了,今年灾难频出,元气大伤。”
纵然灵朝是他们的敌对国,但百姓却是无辜。
伏祟写完最后一个字,去拿玉玺,手掌忽然攥住玉玺,手腕青筋暴起。
灵朝无辜,他的百姓更是无辜。
七年天灾,每一年的惨状远比灵朝现在还恶劣!
灵朝。
灵朝年年风调雨顺,今年却出了天灾,一时间措手不及,慌忙派钱派人派粮去救灾。
谁曾想这赈灾的口子也有人贪腐,肆意动用职权,过度征召百姓服徭役。
钱粮送到灾区,仅剩不足一成。
女子当街哭嚎,说是父兄被征了徭役,只因为走得慢了些,还未到灾区就被活活打死!
一时间民怨起,而灾区的百姓迟迟得不到救治,死伤惨重。
有人想起了隔壁的玄朝,对方纵使经历了七年天灾,哪怕中途有人滥用职权,却能次次扛过。
有人在小声嘀咕,有人在大声呼喊。
“玄朝那边一旦闹了灾,帝王和大臣忙碌几个月都不休!”
“有人贪腐?钦差赶到灾区,将大小贪官一律斩首!”
“玄朝那边送去钱粮,大多数时候能留到八成以上!”
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百姓聚集谋反。
朝廷连忙剿灭匪首,又抓捕了那几个呼声大的百姓。
然而,朝廷抓了人,民间的声音非但没有减少,反倒越来越多。
百姓们在惶恐,因为他们也看出了灵朝的外强中干。
灵朝当真可信吗?
这些年他们为百姓做了什么?风调雨顺?不!那是精怪做的!
他们意识到,无论灵朝胜利或是失败,神灵和精怪都将撤离,这时他们将面临的是灵朝的统治,单靠灵朝皇室真能带领他们越来越好吗?
更让他们大脑清晰的是,现在已经有精怪撤离了,只是撤离了一半的精怪,灵朝上下就手忙脚乱,他们不敢想若无神灵精怪助力,他们这些普通的百姓会落个怎样的结局!
不知不觉间,有一些百姓举家逃走了。
民间又传出了新的声音,灵朝怕精怪离开,但玄朝不怕!
玄朝有良种、有刚修好的路、有新造出的农具,还有英明的帝王!
眼见灵朝越来越乱,更雪上加霜的是,灵朝境内又闹起了洪灾。
如此,山河动荡。
国师终于出了手,动用从天界带来的法宝,变出了百万石粮食去赈灾。
除此以外,国师又令洪水逆流,大地愈合,以神之力消除天灾。
灵朝皇宫。
太子相涟暄低头行礼,眼底乌黑,发间多了几根白发。
高处帝王俯视太子,语气也比之前苍老了几分:“暄儿?这就是你治理的天下?”
相涟暄手掌攥紧,睫毛垂下:“父皇,会逆转的。”
帝王:“你说的逆转就是让神灵替你消除天灾?”
相涟暄嘴唇蠕动,不知如何应答。
帝王淡声道:“还权于朕,你只做你的太子。”
相涟暄默了默,俯身叩头,并未答应。
帝王冷漠盯着相涟暄的发顶,最后抬头看向殿外。
相涟暄听不到任何声音,于是起身,不敢看帝王的眼睛。
“近些日子天下不宁,朝廷难免喧嚣。空中闷热,儿臣请父皇去南竹别院静修,待父皇回来,儿臣会还给父皇一个昌盛的灵朝。”
帝王眼眸看不出情绪:“不愧是朕的好暄儿。”
相涟暄内心恐慌焦躁,为了不被天下冠上不孝之名,他特意让帝王最宠爱的子侄月柳陪帝王一同前往东竹别院。
当国师得知此事时,怔了怔神,双眼空洞靠在了木椅上。
“国师……”相涟暄忐忑出声,他知道此事有悖人伦,迟迟不敢告诉国师。
国师眼皮动了动,抬手揉着眉心。
相涟暄跪了下来,哑着声道:“孤知道孤不孝,待天灾终结,孤会亲自接回父皇,甚至……甚至还政于父皇,哪怕父皇要废了我这太子……”
国师低笑:“没有以后了。”
相涟暄愣住。
国师转头看向天边的乌云:“你做得极好,灵朝命数将尽,别说什么还政,你这太子也做不久了。”
“国师!”相涟暄音量放大。
国师忽然低头,伸手五指蜷缩。
相涟暄捂着脖子双手瞪大,面颊涨红,眼珠突出。
国师真想直接折断相涟暄的脖子。
“扑通——”
随着国师挥手,相涟暄重重砸在地上。
相涟暄无措,惶恐又生出了些怒意。
这时,他听到国师开口。
“你送到哪里不好,你送到东竹别院,你可知那里离玄朝最近?也是,那里离皇城倒是远,你把人送走了自此眼不见心不烦是吧?”
国师被这蠢货气笑了:“你还给他派了人,派谁不好你派了月柳!皇帝为何最喜欢月柳这个子侄?不仅仅是因为这是皇帝表侄,还因为月柳手中有五万的兵权!”
相涟暄双眼猛睁,虚软坐在地上。
他喃喃:“可是五万兵权做不了什么……”
国师:“五万兵权可以对玄朝开战。”
相涟暄还想说什么,国师接着道:“开战自然赢不了,但足以给玄朝一个攻打灵朝的理由!”
国师双眼死寂,相涟暄低头颓废坐在地上。
玄朝皇宫。
灵朝大军压境的消息还有未到,伏祟便已知晓灵朝帝王被太子送往东竹别院一事。
伏祟将纸条点燃,转头看到了眼睛睁得圆圆的小金龙。
元入潭好奇问:“要打仗了吗?”
伏祟颔首。
元入潭吐了口气:“粮草战甲马匹早已准备好了,将士们也以操练多日。”
第二日,帝王于朝堂上言明御驾亲征。
少数臣子以帝王是一国之君,万一损伤到龙体危及江山社稷为由,并不支持。
奈何帝后始终站在帝王这边,加上帝王本就是打仗发家,从无败仗,最终帝王御驾亲征铁板钉钉。
出发那日,“玄”字旌旗迎风飞扬,尘土弥漫,帝王手持佩剑,一身寒甲,眼神冷厉。
大军开拔,气势如虹。
元入潭骑着傲云跟在伏祟身边,金瞳打量着伏祟的身姿,挠了挠发顶。
“我怎么感觉先生披上战甲后心情好了些?”
伏祟轻笑:“朕本就不喜欢批改奏折。”
在他们身下,孤雪故意吧唧嘴嚼着马草,馋得傲云一直哼唧。
傲云:[快,给我尝一口。]
孤雪冷笑:[你上次得了糕点都不知道分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