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霍双。”
靳明在磁带里看到霍双时异常惊愕,不知道该为她庆幸还是悲哀。庆幸的是,她遇到了自己的父亲,霍敬云还没恐怖到对自己女儿下手,悲哀的是,霍双要以这种形式发现父亲的真实嘴脸。
那年她才十八岁。
磁带内容不知道为什么没删,保留了下来。
“……”赖栗朝周围扫了一圈,霍家还没来人。
早年间,霍敬云的亲姊妹死的死、出国的出国,岳父岳母因为女儿早亡,十几年前就和他断绝了联系,除了三个孩子以外几乎没什么亲人。
“真正侵|犯曾文直女儿、导致她死亡的是一位前年癌症去世的……企业家,对外形象很不错,和太太一起白手起家,从未有过绯闻,一儿一女,专|情淳朴。”
可那些记录了床上罪行的磁带里却出现了这人的面孔。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
赖栗不关心这些:“还要多久才能抓贺成泽?”
“不好说。”尘埃落定之前,靳明都不敢打包票,“就算一切顺利,收尾也陆陆续续要个小半年。”
赖栗眼神暗了暗。
靳明难免感到惋惜,如果戴林暄没出事,有他的配合也许会顺利得多。
“你注意安全。”告别仪式马上开始了,靳明最后叮嘱道,“如今戴松学身体彻底垮了,宋自楚的律师这几次接触的都是贺家人,很可能已经把你之前‘制服’宋自楚扣他眼珠定位的事透露了出去,贺成泽难保不会连你一起打击报复。”
说完,靳明回到了戴松学旁边。
这段时间,戴松学先是被蒋秋君搅乱寿宴,公布了丑闻,又得知一直信任的黄齐生给自己下了好几年的毒,随后贺家与霍家接连出事,最为疼爱的孙子,哦不,应该说儿子凌汛遇难、生死未卜,而长子又突然离世……
很多人都说,戴恩豪是感知到这些丑事被气死的。
接二连三地受到打击,戴松学面目枯朽,头发白得彻底,另半边身子也瘫了,坐靠在轮椅上的姿势都有些扭曲倾斜。
他以前还能断断续续说点*话,如今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如果他不是正用浑浊狠毒的眼神盯着蒋秋君,看起来简直和死人没区别。
家人都知道戴松学对蒋秋君出现在葬礼上很有意见,可都默契地当不知道。
有人腹诽他虚伪,和儿子的妻子苟合,如今怎么好意思这幅仇视的嘴脸,更多的人是忌惮蒋秋君的态度——
明知戴恩豪可能要死了,蒋秋君还敢闹寿宴,难保不是有什么底牌。水搅太混真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名声臭了不说,丑闻加上戴林暄的失踪还导致了股价暴跌,这段时间的亏损大家心都在滴血。
另外,“两儿子”一走,戴松学大概率也撑不了多久,所以没人敢在戴恩豪遗嘱宣读前把蒋秋君得罪得太狠。
“来都来了。”戴三叔虚情假意地招呼道,“小栗,过来拜拜干爹。”
赖栗双手插兜:“别恶心了,我没爹。”
戴三叔脸色一僵:“你这孩子……”
还好,没什么人听到。
蒋秋君走过来,没让赖栗祭拜,她拍了拍赖栗的肩,说隔壁有餐食,饿了可以去吃。
虽然没什么人听到她说的话,但看起来不像反感赖栗,让人一时拿捏不准她的态度。
说话间,贺成泽也来了,送上了花圈,甚至越过蒋秋君,笑着和戴松学耳语了几句,很是随和。
二姑姑有点急:“大嫂,马上到点了,还不开始吗?”
出殡后才会公布遗嘱,大家都在等着这把悬了十二年的刀落下,看会不会斩断蒋秋君的脖颈。
蒋秋君不疾不徐道:“还差两位客人。”
恰巧,门口进来一男一女,都没穿正装,他们套着深色大衣,微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厉董!?”戴三叔难掩错愕,他立刻迎上去,“没想到您会抽空过来……”
女人则越过戴三叔朝这边看了一眼。
赖栗对上她的目光,微微眯起眼睛。
厉铮和严栾。
他俩竟然来参加戴恩豪的葬礼……
戴林暄失踪后,厉铮和严栾都给赖栗打过电话。不过打电话来问戴林暄状况的人多得去了,不差他们两个。
众人对他们的出现都有些疑惑,厉铮到场还能理解,毕竟是大股东,严栾一个演员和戴家那是毫无关系。
难不成这年头参加葬礼还流行带女伴?
厉铮入资戴氏的时机很巧合,刚好是当年贫民窟大清扫的阶段,戴氏的资金出了点问题,又需要动用大量资金投入贫民窟的项目……多少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
后来戴松学还想回购股份,不过被厉铮拒绝。还好他这些年一直低调,几乎不管戴氏的运营,平日的会议都很少到场,不怎么招人厌。
不管心里怎么想,大家脸上都很欢迎。
厉铮与严栾一前一后来到灵位前,进行了非常简洁的祭拜。随后便走到一边,和蒋秋君低声聊了起来。
戴三叔脸上肌肉抽了抽,吃惊道:“厉董怎么会……”
众人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哪怕听不清说了什么,也能从并不生疏的社交距离看出来,厉铮和蒋秋君很熟。
再联想十月份的时候,厉铮也出现在了股东大会上,支持了戴林暄竞选董事——谁还能意识不到,厉铮是蒋秋君一党的人!
众人的脸色彻底挂不住了,原本虚伪的悲伤化作了真切的难看。
主持人并不在乎大家怎么想,到时间后就念起了悼词,尽管说的很动人,却没什么人在听。
戴翊盯着灵柩,仿佛要把它戳出一个洞来。
告别仪式结束后,众人护送灵柩来到火化室——
本身戴家人不喜火葬,他们有家族墓地,土葬也没人管。可蒋秋君作为合法妻子,力排众议要求火化,众人不忿也没办法。
事后,厉铮和严栾并没有久留,两人独独和蒋秋君道了个别,体面离场。
贺成泽与几位宾客紧随其后,剩下的便都是自家人。
原本他们都在期待遗嘱公布,可厉铮的出现却让他们意识到,就算戴恩豪一点股份没给留,他们也不可能斗得过蒋秋君,一时都有些心灰意冷。
最激动的自然是戴松学,身体扭靠在了扶手上,眼珠子像要瞪出来一样,咽喉里呼哧、呼哧地发出含着痰似的粗重喘|息。
他简直恨透了蒋秋君。
如果还能说话,戴松学一定会破口大骂——
多恶毒的妇人心啊!那么多年前就开始谋夺戴氏,如今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要害死!
随行的医生眼看他心率飙升,立刻按住人进行检查。
亲属立刻围聚上来,展现了不同程度的关心。
靳明环视一圈,扫见了角落里的一张冷漠面孔,不由皱了下眉。
脑子里灵光一现,靳明后退一步,就迷你对讲机压低声音和同事说:“——查查戴恩瑜到戴家之前都生活在哪,和黄齐生出现在戴家的时间有没有巧合之处。”
他们之前就疑惑,既然黄齐生女儿留了遗书,为什么这么巧只认得戴松学,黄齐生为什么又等了这么多年才决定报仇,可如果女儿当年生下了那个孩子,一切就说得通了。
孩子长大后,和加害者相似的样貌足以说明一切。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戴恩瑜淡淡地瞥来一眼,又收回去,透过人群的缝隙看着狼狈不已的戴松学。
——看这位比自己外公年纪还大的生父。
……
一直到傍晚,戴恩豪的死亡证明下来后,律师火急火燎地取来遗嘱原件,当众公布。
怕把戴松学刺激出个好歹来,靳明强行把他送回了医院。
律师清了清嗓子:“本人戴恩豪,于意识清明之际,立此遗嘱。”
遗嘱的内容非常简单,没有冗长的生平自述,也没有对父亲恶行的控诉,只是分掉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资产——
戴恩豪确实一点没给蒋秋君,但也没给戴家其他任何人,包括戴翊。
众人听完,失声确认:“谁找到私生子认祖归宗就交给谁代为保管!?”
律师点头:“是的,待对方成年,监护人可自留百分之三的股份,其余都转交给家族信托保管,作为那名子女将来成家立业的保障。”
众人脸色铁青,戴恩豪的私生子在如今不是秘密,都知道是那位涉嫌杀害养父母被刑事拘留的宋自楚。
由于事实证据清晰,案子都快移交检察院了。
“他肯定要判死刑的啊!”二姑姑用力摊了下手,“这还怎么认祖归宗!?”
“不是不行,要尽快……”
“可大哥都火化了,亲子鉴定怎么办?”
戴三叔猛得一拍脑袋:“我之前就给宋自楚做过亲子鉴定,留了大哥的DNA样本!”
蒋秋君看着他们商量的样子,似乎是觉得有趣,一直等到安静下来才开口:“你们好像忘了一件事——宋自楚已经成年,不需要监护人。”
“……”
戴恩豪当年立遗嘱的时候,压根没想到会那么快出事,更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植物人躺在病床上十二年。
“恩豪去世,我和他的夫妻关系就自动解除了。”蒋秋君搓了下手腕,温和道,“你们谁喜欢那个孩子,就领回自家的户口本上住下吧,倒是也能如愿。”
赖栗脸色稍霁。
理论上,只要谁成为宋自楚法律意义上的亲属,就能在他死刑后继承遗产。
尽管堂兄弟的关系也一样叫人膈应,但好在戴家其他人都是烂人,垃圾堆里多一袋垃圾再正常不过。
蒋秋君对于后续的处理没兴趣,她带着脸色糟糕的戴翊往外走,顺便叫上了赖栗:“我和小翊去接骨灰,一起吧。”
“摁。”赖栗挤着喉咙应了一声,多说半个字都怕自己忍不住杀心。
如果不是蒋秋君当众承认当年的事,他哥根本不会到落人笑柄的地步!
蒋秋君根本不爱戴林暄,眼里只有戴翊。
他哥却放不下。
明明一直被伤害,可他哥谁都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