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女士,我想单独问你几个问题。”靳明带着蒋秋君来到医院的安全出口,“关于戴松学的慢性铊中毒……”
蒋秋君:“和我没关系。”
靳明笑了笑:“我想也是,如果是你下的毒,不可能选择这时候报警,甚至由于病情的原因,他大概率都不会坐牢,还不如慢慢折磨他死掉。”
蒋秋君报警前就知道很难让戴松学付出法律上的代价,闻言也没动怒。
戴松学经受了十多年的偏瘫折磨,死亡对于他来说反而是种解脱,身败名裂才能真正地让他痛不欲生。
靳明问:“你觉得那栋老宅子里,有谁恨他入骨,并且有长期下毒的机会?”
蒋秋君:“不了解,他造了那么多孽,仇人众多也不奇怪。”
“那么多孽?”靳明抓住了重点,“听起来除了你报警时说的那些,戴松学似乎还犯了其它罪?”
蒋秋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难道不知道?”
靳明:“……”
“你知道,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可就是没有办法。”蒋秋君说,“不管你是真心想打掉那些产业,还是为了高升,都不用在我这里浪费精力。”
靳明打太极多了,第一次遇见直球选手,卡壳半天说不话来。
蒋秋君说:“戴氏账上很干净,十二年前就很干净,所以我接手后压根不需要费力洗白。”
“你应该也知道,当年我接了赛博城项目遇到过不少袭击。但他们并不是单纯地想杀我,而是为了找什么东西——这东西可能是戴恩豪藏的,但可惜,它不在我手里。”
靳明沉默下来,皱起眉头:“听起来很重要。”
蒋秋君:“所以他们才会投鼠忌器,不敢动我吧。”
靳明倒是没太灰心,如今上面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和这三家相关的案件都得到了突破性的进展,特别是车祸案——
贺书新已经被请到局子里“喝茶”了。
寿宴前两天,警方就找到了司机的情人,还同时抓获了想将情人灭口的另一位“清道夫”。
经过审讯,情人供述说,司机生前一直说自己在为大人物做事。
两人在一块儿一开始只是各取所需,可随着年纪的增大,司机越发厌恶“张冠李戴”的假身份,每天带着定位活得提心吊胆。
司机今年五十二,顶着假名字住在一个嘈杂的老小区里,每天都能看见说着当地话、下棋跳舞的老头老太,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滋味。谈不上羡慕,但肯定会居安思危。
像他们这样的亡命徒难道还想有美好的退休生活吗?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只有死路一条,命折他乡。
所以他想干笔大的,带着情人偷渡到国外,远走高飞。
他见过几次贺家小儿子,几十年的阅历让他一眼就能看到贺书新是个什么样的人,易怒,冲动,没脑子,做事不考虑后果,同时身为豪门后代身上多少有点钱。
他的“干笔大的”对于贺书新来说不过是零花钱而已。
所以,司机故意结识了贺书新,给他透露了一些贺家背后的产业,有意无意地暗示自己可以帮他做很多事,哪怕是杀人。
贺书新果然上套,被激怒数次后,他终于忍无可忍,想要杀了赖栗。
车祸是司机自己计划的,毕竟他是专业户,事后只要解释不小心把油门当刹车踩了,就可以定性为交通事故。
——替主家干事的时候,他的“同事们”成功过很多次。
当然,司机的计划里不包括不伤及无辜,戴林暄和司机都是附赠品。
拿到尾款后,他就可以顺着提前策划好的偷渡线路离开,从此,天高任鸟飞。
而为了以防万一,他和贺书新的每一次结束,包括最后谋划交谈的过程,都被记录下来交给了情人保管,而贺书新这个蠢货一无所知,全身心沉浸在要除掉赖栗的亢奋中。
“倒是个坑爹货。”丹姐看着审讯室里的人,“你们那边怎么样?”
“戴松学中了慢性毒,一直感觉身上很疼,还以为是偏瘫导致的,一吃中药就会缓解,第二天又会疼。”老赵颇为好笑地说,“这么有钱,竟然不做定期检查吗?”
“一般检查查不出铊中毒。”靳明说,“你刚刚说什么中药?”
老赵说:“哦,戴松学大女儿跟我说,戴松学有个住家医生,天天带在身边,是个中医。”
靳明皱了下眉:“立刻传唤他!”
靳明有种直觉,就是这个中医下的毒。他们唯恐打草惊蛇,慢一点就会让人跑掉,所以决定亲自传唤。
三人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转向停车场,就看到一个约莫六十岁前后、穿着大褂的老人慢悠悠地走上台阶,冲他们笑了笑:“是你们啊,我还以为找错了地方。”
丹姐问:“你是……”
老人平和道:“我是黄齐生,来自首。”
“……请进。”考虑到受害者不是什么好东西,老赵对这个自首的加害者反而有点客气。
靳明的手机响了起来,冲他们摆摆手:“你们先进,我接个电话。”
没过两秒,他就失声道:“谁遇难?戴林暄!?”
同事们和黄齐生同时回头,看向他。
靳明挂断电话,深吸口气:“诞县凌汛,戴林暄去了一线救灾现场当志愿者,结果因为二次凌汛遇难,现在生死不明。”
黄齐生怔了下,随后看向混沌的天空,遗憾道:“林暄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第103章
豪门八卦曝光后,对于“戴林暄的存在是不是一个错误”这种只有两种回答的无意义讨论,网友们没什么兴趣,反而就着蒋秋君是否自愿展开了好几天的激烈辩论。
如果当年自愿,为什么如今突然报警?
即便是如今这年头,大家对于被侵|犯案件里的受害者也并没有很包容。何况到了蒋秋君这种位置,事情曝光后,不管是谁,第一反应都不可能是同情,而是各种阴谋论与声讨,更有甚者会像苍蝇一样嗡嗡嗡地到处闻嗅,就看有没有发臭的缝好第一时间叮上去。
如果不是迫切地想要一个公道,她何必把自己置于这种被舆论审判的位置?
可如果不自愿,为什么戴林暄都出生三十年了才开始算账?是不是因为植物人丈夫快不行了,为了争权才搞这一茬?
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件事里不可能有纯粹的受害者与加害者,指不定戴氏的掌控权就是靠情|色交易换来的,也没见蒋秋君这么多年有多委屈,不是握着夫家的集团风光无限吗?如今倒打一耙,倒像是上演了一场活生生的农夫与蛇。
对此,也有人直接骂:人蒋总不过是走了某些凤凰男的路子而已,照你这么说,那些靠老婆跨越阶层的男人都被岳父开了后门呗,懂了懂了。
网友们本来不该对豪门内幕了解得这么清楚,奈何戴林暄这些年太“高调”,一来他是万利的老板,名下签了无数知名艺人,他自己又样貌出色,很难不受到关注,加上常年参与慈善与公益行为,想低调都难,家世慢慢就被扒得一干二净。
何况蒋秋君这种靠男人跨越阶层、却没有甘做一个贵太太反而谋取了夫家家业的“非典型”形象,一直以来就备受关注。
想吃瓜的时候,网友的潜力总是无限的。
蒋秋君与戴恩豪的大学毕业合照很快被扒了出来,那时候技术不好,虽然也是彩色照片,但透着一股灰色调,即便如此,也不难看出照片中两人看着彼此时难以掩饰的笑意。
像是真心相爱的样子。
不曾想几十年过去,物是人非。
就在众人各执己见,豪门“鬼”事多的热搜还没撤下的时候,戴林暄凌汛遇难的消息悄然登上了榜首。
*
戴林暄眼皮沉得厉害,怎么都睁不彻底。
他正在移动,可能是被抱着,也可能是扛着,周围光线昏暗,墙面上透出了细细密密的反光,似乎贴着什么东西。
随后他摔在了床上,透过努力睁开的那点缝隙看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小栗……”
真要对他动手啊。
戴林暄手指抬了抬,又无力地陷进了床褥里。他的第一念头竟然不是那些没完成的计划怎么办,而是自己什么都没安排,万一警察给查出来,赖栗下半辈子要去牢里蹲着吗?
这小混账能受得了里面的生活?
那儿可没专员给剪头发。
不过赖栗有精神病,存在很大的辩护空间……
一只手伸进了戴林暄的衣服里,由内往外地解开了他的衣服。陡然接触温凉的空气,戴林暄本能地颤了颤,这一细微举动却好像刺激到了对方。
有些刺挠的脑袋埋进了他脖颈间,随之而来的便是啃咬带来的密麻痒意。他于对方而言像是什么心爱的玩具,新奇又迷恋地寸步不离手,摸个遍犹觉不够。
“小栗……”戴林暄费力的呢喃散在了空气里。
……
再次醒来,戴林暄下意识抽了下手,却听到一阵铁链颤动的声音。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跪在地毯上,双手被从头顶挂落的链子拷住,全然没有自由。
他不知道怎么换上了西装,衬衫衣领大|敞,赖栗的手探得很深,四处作怪。
“你……”戴林暄声音嘶哑得厉害,“这是哪儿?”
赖栗充耳不闻,吐出一圈轻薄的烟雾,凑近亲吻他,唇齿间溢出一抹满足的喟叹:“哥,你真性感。”
戴林暄眼皮跳了跳:“谢谢你的夸奖啊——手拿出去。”
“哥,你好像没搞清楚情况。”赖栗恶劣地揉了下,撤出去摊开双臂,介绍道:“这是我的收藏室。”
“……”
戴林暄慢慢想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当时他和赖栗吵架……姑且算是吵架吧,不了了之后便随着一线救援队伍,抵达了被凌汛冲垮的农庄,并救了几个当地的居民。
没想到二次凌汛打得他们猝不及防,虽然规模不大,但是救生艇翻了,戴林暄好几年没时间游泳,技术实在堪忧,水势又急,水面上还有冰块,根本上不来,最后关头,他好像是听到了赖栗的声音,却以为是濒死的幻听。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收藏室?
戴林暄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约莫三十平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赖栗屁股下的凳子,看不到此外的任何家具。
和空间的空旷不同,四周的墙面上倒是密密麻麻地钉着东西,什么都有,戴林暄甚至看到了一条领带,一片密封的树叶标本……大部分则都是照片。
戴林暄有些近视,需要微微眯起眼睛才能看清——
照片什么背景什么季节都有,唯一相同的是镜头聚焦着的人,正面、侧面、背影……全都是戴林暄自己。
粗略来看,至少有几千张。就算每天一张,也累积了至少七八年。
戴林暄心里震了震,脑子一下子清醒了。
他沉默了会儿,问:“和我一块的其他人怎么样了?”
赖栗顿时被惹怒,带着浓浓的恶意说:“都死了,死透了。”
戴林暄自动在心里翻译,看来是获救了。
赖栗冷冷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