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贺寻章想阻止戴林暄叫救护车,许言舟是他们的人,没有身份,就是个黑户。这又不是大街上,没人看见,只要花个把时间清理血迹,处理掉尸体,就可以得到妥当的解决。
然而总有人阴魂不散!
贺寻章伸着手去拿戴林暄的手机,还没碰到,一把刀子就擦过他指尖与手机的缝隙,钉进了旁边的柱子里,发出“铮”得一声!
赖栗冷冰冰地看着他:“你敢碰我哥试试。”
贺寻章猛得收回手,惊出一声冷汗——戴林暄平时就让赖栗玩这么危险的东西!?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戴林暄已经和医院说清了地址与伤情,那边正在往这边派送救护车。
没关系——这附近都是自家的医院,只要不报警,问题都不大。
赖栗走过来,一言不发地拉起戴林暄,自己蹲下去给许言舟按着脖子。
赖栗不在乎许言舟的死活,可如果许言舟替他死在这儿,戴林暄能记一辈子,赖栗绝对不允许这种可能性发生。
戴林暄心里装着戴翊、蒋秋君这些人,已然是赖栗能忍受的极限。
戴林暄站起来,微微踉跄了下。他扯了扯衣领,呼吸不畅。
如果想救许言舟,他刚刚应该指定公立医院,而不是默认就近派送,可这个做法无疑会让贺寻章生出戒心。
而且贺家在医疗行业说是手眼通天也不为过,送进公立他们也一样可以转走。
他看着手上的血,擦在了大衣上。
会所没一会儿就冲出来一波人,他们没理会许言舟,反而要从保镖接手竹叶青。
保镖头儿下意识看向了戴林暄——旁边蹲跪的赖栗。
被剐了一眼,才连忙视线上移:“老板……”
戴林暄轻轻点了下头。
“竹叶青”无疑是个受害者,从小就活在扭曲畸形的环境里,没过过一天正常的日子,他的认知与精神状态早已扭曲,手里难说沾过多少人命,几乎不可能再得到救赎。
——戴林暄以此“劝慰”自己,让自己不干涉竹叶青生死的做法得到正当性。
竹叶青一旦被带走,恐怕连尸体都不会再面世。
可如果他插手……以什么理由?
报警是最好的做法,可他不能这么做,一旦让贺家人起了疑心,后面又不知道要打多久太极……
戴林暄深深地闭了下眼睛,就这样吧。
突然,旁边传来“咔嚓”两声。
戴林暄和贺寻章同时看向声音来源,只见赖栗按住许言舟伤口的同时,给他和周围的一圈人拍了张大合照——
然后发给了靳明。
贺寻章没看到他手机界面,只觉不妙:“你干什么了?”
“报警啊。”赖栗仿佛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你脑子坏掉了吧?这都出人命了还问我做什么?”
“……”贺寻章气得肝疼。
戴林暄张了张嘴,反应过来,立刻唱红脸:“赖栗!你——”
他状似头疼地捏捏眉心,转向贺寻章:“他怎么回事?你们的人?”
贺寻章阴沉着脸,盯了赖栗一会儿:“你直接发的照片……你为什么有警察的私人号码?谁?靳明?”
赖栗嗤笑了声:“我用得着跟你报备?”
戴林暄:“小栗。”
赖栗冷了下脸,盯了他哥一会儿,讥讽道:“要不是某个智障制造车祸差点要了我半条命,我哪里有机会认识靳警官。”
赖栗最近多次出入警察局,这事瞒不住,万幸的是竹叶青没回来过,也就没机会告诉贺家人,他是被赖栗坑进去的。
当时戴林暄也在场……不过倒可以解释说他当时不知道竹叶青的身份,也不知道赖栗在做什么。
至于宋自楚……警方现在看得很严,贺家人应该没机会会见,戴松学虽然找了律师,但他不可能向着贺家,如果宋自楚说了或者编造了什么不利于戴林暄的话,也一定会瞒下来。
戴松学精明、世故了一辈子,最多只会觉得他是因为溺爱赖栗才做那些事,或者认为他怕宋自楚争家产,不会想更多。
短短几秒,戴林暄把所有的漏洞全都描补了一遍,微不可见地轻出一口气。
贺寻章脸色却有点僵,不太自在地转过脸,他盯着竹叶青,神色阴晴不定,迟迟下不了决定。
虽然之前待在局子里的那些天,竹叶青没供出一个字,可这次是故意杀人,竹叶青进去就出不来了,直接交给警察还是太冒险……
可如果灭口,这间会所也不经查——
不对,不管灭不灭口,如果是靳明接手这个案子,他都一定会查会所。
贺寻章定了定神,正要下命令,却听完全不知道什么叫“体面”的赖栗幽幽道:“贺寻章,你们有本事把贺书新放出来——你看我弄不弄死他。”
贺寻章浑身一震,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半天,有些许慌乱道:“你什么意思?”
看他这反应,戴林暄就知道没跑了——
一个多月的车祸是贺书新指使的。他想杀的人是赖栗。
贺书新不聪明,一无是处做事还冲动,按理说贺家不会让他接触私底下的那些事情,他怎么联系上“清道夫”这种角色的?
尽管逻辑上说不通,但赖栗做事不讲逻辑。
车祸可以说是一个很难找到破绽的谋杀手法,可事后买通护士灭口这个行为实在太愚蠢。
恰巧,赖栗认识的人里,贺书新就属于愚蠢的那一类。他从前和贺书新相交,也是为了通过监视贺家的动向,然而这蠢货一无所知。
赖栗心里早就给他定了罪,贺书新该庆幸自己被关了禁闭,否则早该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状态了。
“小栗别乱说。”戴林暄一想到赖栗受的那些罪,就难以克制对贺书新的憎恶,可明面上还是不得不虚与委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赖栗没理他,冲贺寻章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勾勒出一个森然的笑容:“你不是讨厌你那位好弟弟吗?放心,我会把我的怀疑都告诉警察,帮你把他送进去——不用客气。”
“……”贺寻章瞠目结舌,“不是!你意思是贺书新搞的车祸想害你?你有证据吗?”
赖栗:“找证据是警察该做的事,我作为受害者,理应给警方提供仇人名单。”
贺寻章:“……”
他大脑空白了一瞬,平生第一次遇到赖栗这种无赖,偏偏还没办法。他只能看向戴林暄,寄希望他能劝劝,却见戴林暄皱着眉头,不带笑意地看着自己。
完了。
贺寻章心彻底沉了底,戴林暄也险些死在那场车祸里,而且赖栗伤重抢救,差点没醒过来,现在手术疤痕估计都还没消。
而当下,他们家和戴林暄还没有建立足够坚固的盟友关系,这时候想劝戴林暄不计较,简直难如登天。
并且按照正常逻辑推断,贺书新应该没能力制造车祸。戴林暄会不会怀疑是他们家别有阴谋,故意利用小儿子动的手?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又出现了裂缝,贺寻章真恨不得杀了赖栗。
他们家上辈子到底欠了赖栗多少东西,这辈子才不断被坏事!?
绝对不能承认车祸的事。
贺寻章匆忙地冲保安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解决竹叶青。
他都恨透了,还不得不为贺书新辩解:“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贺书新平时张狂,是觉得家里有钱,什么事都能用钱摆平,但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你们动手啊!这怎么用钱摆平!?”
他看向戴林暄,勉强道:“就算他气急了想害小栗,难道连你也想害?林暄,你可能不知道,他喜欢——”
赖栗反手拔出一旁柱子上的刀,精准地射中贺寻章的鞋尖。
微妙的距离让贺寻章有一种脚趾头已经消失的幻觉,他甚至隐隐感觉到了疼痛,慌乱地脱下鞋子按了按……还好,只是袜子被刮破了。
“赖栗。”戴林暄也惊了下,呵斥道,“不要胡来。”
赖栗垂下阴冷的眉眼,手上力道不断加重。
许言舟似乎感觉到了疼痛,昏迷也不安宁,脸色煞白,全是冷汗。
他的生命体征越来越不平稳,围巾都被血浸透了,还好,救护车很快抵达,将他抬上了担架。
赖栗缓缓起身,抬起手抓住围巾一角。
戴林暄眼疾手快地抓住赖栗手腕,语气真的严厉起来:“小栗。”
这要是把止血的围巾扯出来,许言舟也不用去医院了,直接去警局的解剖中心尸检吧。
别的事戴林暄都可以由着赖栗,但伤人性命的事绝对不行。
“你的急救措施很到位。”随行医生完全不知道赖栗的意图,还夸了句,“你们谁跟车?”
戴林暄下意识往前半步,可触及贺寻章的余光以及过分安静的赖栗,还是按捺下来。
贺寻章随便指派了一个人。
救护车还没走,警笛声便紧随其后地赶到,贺寻章心率飙升,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心口。
靳明礼貌地靠边行驶,示意救护车先出去。随后,他停好车,哪怕表情严肃,也难掩春风得意:“什么情况?”
贺寻章主动上前,说起事情经过。大概就是他们在外面聊天,同行的许言舟突然被一个“陌生人”袭击。
“刚刚救护车送走的是受害者?”靳明扫了眼戴林暄身上的血迹,“嫌疑人在哪?”
贺寻章哦了声:“我怕刺激到他,刚让人带进里面压着了。”
戴林暄心里一突。
下一秒,不好的预感便成了真——
只见刚刚带走竹叶青的人慌里慌张地跑出来:“他,他死了!”
“怎么死了!?”贺寻章怒吼道,“你们怎么看的人?”
可他眼里分明毫无意外。
靳明立刻带人进去查看,会所的人边走边解释道:“他突然反抗,我们肯定不能让他跑啊,阻止他的时候发生了打斗,他自己滑倒,磕到了脑袋……”
竹叶青安安静静地躺在小房间地上,头发被血黏得一缕一缕的。
靳明轻吸口气,气得不轻。胆子真的大啊,都报警了还敢灭口。
戴林暄闭了下眼,他掩住唇,咳得停不下来。
对于贺寻章来说,戴林暄比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死人都重要的多,闻声立刻关心道:“是不是受寒了?我让人煮点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