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煦见状,也闭嘴了只把电脑和背包往路旁剪齐的海桐上一撂,抬脚开始狂奔。
很快,方笑贻就吃了陪领导的亏,皮鞋跑不过德训鞋,没几分钟,就在水榭的入口上被拽住了。
边煦抓的是他的左臂,方笑贻身形一滞,跑不动了,只好顺势转过身来,瞪着边煦火冒三丈:“你跟着我干什么?!”
边煦手上松了分毫,偏浅的瞳色在夜里倒显得黑了:“我还想问呢,你在跑什么。”
方笑贻冷笑一声,用力甩了下手臂:“我在学你啊,躲你。”
边煦愣了下,脸上闪过痛苦和愧疚,但他不肯松开,反而压着方笑贻这只手,把人另一边的肩膀也按住了才说:“不是我想躲你,只是我每次一找……”
还不想?方笑贻一听这个,气不打一出来:“放屁!昨天在高铁站电梯旁边的那个男的,是不是你?”
边煦目光闪烁了一下,但没撇开:“是。”
“那还叫不想吗?你踏马跑得比、不对,你没跑,”方笑贻视线一扬,咄咄逼人道,“你躲在电梯对面,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往……”
他说自己像傻子。
边煦嘴唇细微地抖了下,视线酸涩地定在他脸上,眼底的情绪猛然变浓了。边煦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低声打断了他:“你是挺傻的。”
说着右手猛地往后一翻,包住方笑贻的后脑勺,让他避无可避的,被自己堵住了还在说话的双唇。
除了“傻子”,谁还找他啊?聪明人都生怕被沾上,拉低了自己蒸蒸日上的小日子的质量。
第66章
先是唇后是舌,还有一点不知道是香水、沐浴液还是洗发水的气味,直往鼻腔里钻。
方笑贻也没空分辨,只余心眼一阵狂跳:啥玩意儿!
边煦这个狗.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只会搞强吻这套。
边煦却不管这一套是高级还是低级,他过了太久压抑的生活,以至于一碰到这个人,欲.望刹都刹不住。他也不想刹。
暧昧的水声很快在连廊里响起,这是一个比年少时强势太多的吻。
但是方笑贻很抗拒,他气得头皮发麻,用了打架的力气来挣扎,只是后仰、推搡和踩脚纷纷失败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一紧牙关,气急败坏地咬了边煦一口。
尖锐的齿锋扎进舌尖,边煦疼得一抽气,不得不松开了些许。
方笑贻趁机猛地把他一推,边煦瞬间踉跄出去,脚步在架空的木板上倒退出咚咚的回响。
距离拉开,两人气息都乱,喘成了一片。
方笑贻一边怒瞪他,同时立刻拿右手背擦了下嘴,因为嘴里那种被翻搅的、唾液开始充盈的感觉还很明显。
对面,边煦明显被咬痛了,眉毛皱着,嘴唇还在微微抿动,像在攒血,但他看方笑贻的整体神态是轻快的,像只偷腥的猫。
那个表情真欠抽,方笑贻才看了两眼,就想上去了扇他了,但又顾忌他那个牛劲,只好忍了,下巴一扬,生冷凌厉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性骚扰吗?”
边煦嘴里一片咸腥,但他没吐、也没找纸,沉默地咽掉了,又明知故问:“我骚扰到你了吗?”
这是人话吗?方笑贻嗓门直往上抬:“当然!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边煦现在确实没身份,只好看了他两秒,来了句:“那你报警吧。”
方笑贻额头上青筋一跳,瞬间发出了人在极度无语时的标志性气笑。
为了这种破事去浪费警力,他真丢不起这个人。而且报警有什么用?警察顶多吃个狗血烂瓜。
但什么也不说,也很窝囊,方笑贻厉声说:“再有下次,我会的。”
边煦未必不敢,只是看他气得像个河豚,心软了:“没下次了,别生气。”
方笑贻信他个屁,心想:瞧把他这个罪魁祸首给大方的。
但他也不想跟边煦争了,这人的种种行为,都让他摸不着头脑。与此同时,方笑贻也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急眼,也是一种在意的表现。
但也像他自己说的,他有什么身份来在意呢?其实他也没有,他跟边煦半斤八两。
他俩真够搞笑的,好笑到方笑贻真的笑了下,然后忽然感觉到了疲惫,他说:“你还有事吗?没有就回见吧,我累……”
话没说完,边煦感觉他神色不对,立刻打断了他:“有,我可以解释的。”
方笑贻怔了下,还没说话。
边煦已经往前走了一步,盯着他说了起来:“昨天在车站,我不是故意躲你的。只是我带着我奶奶,还有……”
他刚发过神经,一过来,方笑贻立刻跟着退了一步。
边煦当即停住了,脚上和嘴一起。
但那种小心翼翼十分尴尬,好像他们不是故人,而是什么斗兽。
方笑贻心里不舒服,很快也不动了,又沉默两秒,把话接了:“还有什么?”
“还有两个债权人,我感觉你应该不会想见我奶奶,我呢,”边煦顿了下,“也许是因为自卑吧,我也不想让你见我的债权人。”
其实边煦是在电梯中间下的车,要不是因为在人群后面瞥到了一张看着像他的脸,就方笑贻那个磨叽劲,边煦早该下站台了。因为他们都是冲钱来的,全都没什么行李。
他看起来还挺云淡风轻的,但“自卑”绝对是个神来之笔。
方笑贻的眸光瞬间震了震,连边煦都懂自卑了,这可真是个地狱笑话。
但不少破产的都跳楼了。
边煦其实不是他家破产的主体,但他是盛芝兰财产的唯一继承人,这为他带来了超乎想象的麻烦。
方笑贻胸口发闷,语气前面缓和了些,但说到后面,又变成了质问:“行吧,我知道了,就算你在车站没毛病。但是这么久了,你就没有一点点多余的时间,给我发个消息吗?”
边煦站在夜色里,迎着他情绪的火药味,看他的眼神却很温柔。
“我给你发消息,然后呢?”他轻声问方笑贻,“你以为你就能收到‘我没事,别担心’这种短信,然后你我各自安好吗?”
方笑贻不知道,但他犟了一句:“然后是什么?你说说看。”
边煦如今提起这些,已经挺淡定了。他过了一段艰难的人生,也熬出了一种山一样的定力。
“然后你的电话和短信会被催爆,叫你替我还钱。你会收到我奶奶,或者是我被P的裸照,伪造的执法机关公函。甚至运气不好,某一天,你家的大门忽然就被从外面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催收公司的,跟一个茫然的开锁师傅。”
方笑贻脑子里乱糟糟的,暴力催收他是有所耳闻的,但经历的人肯定是另一种感受。
边煦又说:“你知道唐悦因为心脏病住过院吗?”
方笑贻不知道,因为唐悦没说过,但他去香港很突然,方笑贻心里顿时划过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是因为我开了新号之后,联系了他。第三天晚上,他公寓的门就被打开了。”
边煦说这句的时候,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底有种很阴暗的东西。
从那天起,他就下定了决心,债务一天不清,他越在乎谁,就会消失得越彻底。
方笑贻眼眶一酸,其实已经懂了,他过得艰难,并且不屑于成为累赘。
只是自己的担心也是真的,方笑贻说:“催收的是挺吓人,但他们总不可能每天都用那种强度,盯着你们和相关的人吧?你偷偷用别人的手机,联系一下不行吗?”
“在我可以联系你的时候,”边煦实话实说,“我状态太差了,只想躲起来。”
太多事了,盛芝兰被拘留,所有的事都压到了他头上,被催收、被打官司、去打官司,还有前半生过得太富足,导致吃不到肉都比别人更难熬。
“后面你公司起来了,我就冒不起这个风险了。”
因为他家里有一笔是拍卖债,9位数的应收款,不到500万就拍出去了,中间差的这1个多数量级,就像层层不良资产公司的榨汁机,方笑贻但凡沾上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方笑贻听完,立刻想起了一个问题:“等一下,我公司是靠你给的那200万周转过来的,你既然有债,哪来的钱给我投资?”
边煦扬了下眉毛,有点心虚地说:“赌来的。”
方笑贻却把脸一皱:“你在搞什么啊?”
提起这个破事,边煦还有点难受,说:“那个本钱,是一个欠我家钱的老板给的。”
其实他们两家公司,都是这个欠那个、那个欠银行,被抽贷连环拖死的。
“我之前去要,他都说没钱,我那次去也没抱希望,但他主动给了,是5根100g的金条,他叫我拿去上学。但是他第二天就跳楼了,我那会儿也不是很想上学了,我准备去当老赖,上岗之前,偷偷回去看了下你。”
“结果你也苦哈哈的,还在拿自己的存款发工资,”边煦叹了口气,“我就说搏一搏,把钱给我堂哥了,结果你还有真有点狗屎运,踩中了一个黑天鹅。我看你这样,我就想,那我也再等等。”
方笑贻觉得他傻得要死,嘀咕道:“你自己都朝不保夕呢,还在管别人。”
“你也不是别人,”边煦说,“而且我当时想要的,也只是一个念想而已。”
方笑贻心下一暖,其实是想开个玩笑:“这么万念俱灰了吗?”
但是边煦“嗯”了一声。
方笑贻顿时安静住了,好几秒才说:“那你后来等到了吗?你的黑天鹅。”
边煦点了下头:“等到了,但我拒绝了。”
方笑贻脸上冒出个问号:“啊?”
然后听这货来了句:“我堂哥傍了个富婆,也想介绍一个给我。”
这真是一个小众的领域,方笑贻评价无能,只好无语。
边煦怕他误会,还在解释:“真的拒绝了,我是卖app还的债,你不信我给你看流水。”
方笑贻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给了他一个白眼,接着换了话题:“你家里的债怎么样了?”
边煦说:“差不多,结清了。”外头还有些别人欠的,估计是死账,要不回来了。
方笑贻又问了下盛芝兰,边煦答道:“她年纪大了,有点心衰,其他都还好。”
“那就好,”方笑贻放下心来,终于腾出思绪和勇气来过问他了,“那你呢?你怎么样?”
“我这几年过得不怎么样,”边煦迎着他的视线,顿了下,又张开双手,做了个抱一下动作,“但我还是爱你。”
方笑贻十分感动,但没抱他,只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谢谢,但是不好意思,有人在等我,我先走了。”
边煦脸上瞬间没了表情:“谁?”
方笑贻虚头巴脑道:“你不认识。”
边煦终于感觉到了空间缺位的危机感,抓住方笑贻回去拿了包和电脑,又跟着他跑到西门口,看到他爬上了一辆比亚迪.汉。
只是那个司机在前面很大声地说:“是尾号0013的乘客吗?”
边煦顿时白紧张了:搞了半天,他也不认识。
第6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