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满眯起眼睛,伸出两根手指,多多讨好的眨眨眼睛。他哼了声,在小朋友脸颊上找到一颗大米饭,再进屋里一看,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白色的食盒,旁边还有一块咬了一半的红烧肉。
多多举起双手投降,忐忑不安地说:“满满对不起,是陆叔叔送来的,我太饿了吃了一点点,只有一点点,满满别生气。”
金满打开食盒,里面装着的都是他和多多爱吃的菜,还有两罐祛寒补气的汤,用白色的瓷盅装着,冒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下面配了应季的餐前水果和饭后的点心。
食盒边上放着银色的保温瓶,里面是叠好的热毛巾,染发着淡淡的清苦药味,拿出来就可以用。
冬天天气冷,烧水也慢,金满经常用冷水洗手洗脸,长了冻疮也不当回事,嫌弃擦药麻烦,其实如果有心,用毛巾热敷就可以缓解很多。
他不知道陆燕林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不得不说,陆燕林真的想要对一个人好,的确能做到事无巨细,从内到外都无可挑剔。
金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他叹了口气,揪揪小朋友的耳朵:“金不换,我平时怎么和你说的?”
多多揪着耳朵,别别扭扭的坐在他胳膊上,拼命的回忆:“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不可以到河边玩……”
金满说:“下次不可以收那个叔叔的东西。”
多多被骂了,委屈吧啦:“好,我记得。”
下午还有事情要做,金满也没浪费,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和多多一起吃。
晚上下班的时候天快黑了,拉了一整天的货,说是不累是不可能的,回家的路上他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七点前到家,这时候再炒菜不现实,金满犹豫再三,去小超市里买了两盒方便面。
他心里觉得很对不起多多,早上把他骂了一顿,晚上又把孩子放在家里。
单身Alpha带娃的问题,在他工作忙碌的时候暴露无遗,他没办法全天呆在孩子身边,甚至连基本的三餐也做不到准时。
拜托周遇也不是不行,只是总是这么麻烦别人,他过意不去。
金满一路纠结的回到家,院子里亮着灯,电视机穿出来动画片的声音。
金满推开院子,屋子里除了多多的声音,还有别人。
好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下一秒,门从里面拉开,露出陆燕林那张斯文败类的脸,他看到金满很惊诧,下一秒微微笑了笑:“回来了。”
金满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咬牙切齿:“你是没有什么事情做了吗?”
陆燕林往后让了让,屋子里除了多多还有陆知,小朋友一人一个围裙,围坐在暖桌旁。桌上放着面团和擀面杖,还有几个捏的乱七八糟的饺子。
多多看到他,把面皮一扔,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抓他的裤腿,仰着小圆脸:“满满,我会包饺子了,我以后给你做饭,满满,你累不累,我给你泡茶。”
金满恍惚了下,陆燕林朝陆知招招手,冰块脸的小朋友也哒哒的跑过来,小心翼翼地说:
“爸爸,元旦节快乐,祝你健康。”
金满完全把这个日子给忘了,还准备今天晚上带孩子吃泡面。
他心里差点吐血,瞪了陆燕林一眼,撞开他的肩膀,一手抱一个,大步走了进去。
金满心里拎得很清楚,什么都没有过好眼前的生活重要,孩子们那么期待,干嘛要扫兴呢?
陆燕林走动时脚还有些不自然,跟在他身后,关上门,把屋子里的热气留住,然后戴上围裙,平静地说:“下锅的饺子已经包好了,等一会儿就能吃,我去看看,满满,陆知和多多还没有洗手,得麻烦你。”
“对了,热水……”
金满抄起手套砸了过去,翻了个不雅观的白眼。陆燕林的衣服上多了两个灰灰的水泥印,他抿嘴浅浅的笑笑,淡漠深邃的眼睛盛着灯光,也多了几分温和,低头开门走出去。
那顿饭每个人都吃的很饱。
金满全程都没有冷脸,热热闹闹的过完了元旦,11点的时候他领着两个小朋友出去放了烟花。
陆燕林轻声说:“满满,元旦快乐。”
金满围着红色的围巾,撑着膝盖站起来,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冷冰冰,没有一点温情和柔软,有的只有反感和厌倦:“时间差不多,你该回去了。”
陆燕林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美好的感情当然值得珍惜,也非常的珍贵,但是如果那是包裹着糖衣的炮弹呢?
金满的心情纠结,难捱,面对陆燕林有种气急败坏,又深深无力的感觉。
他的段位太低了,根本斗不过套路千万重的陆燕林。
他用一种近乎冷酷的思想去看待陆燕林做的一切,否则没有办法安静下来,金满怕自己会被蚕食,打动,在陆燕林高超的手段里陷得更深,到时候谁能把他拉出去?
金满有一种深深地危机感,他不再对相亲兴致缺缺,认为可以缓一缓。
大娘给他介绍的对象,他都认真的加了,老老实实的见面聊天。
只要遇到的人足够多,一定可以遇上合适的人。
多多他厚着脸皮,送到周遇家,和大伯一起吃饭,等他下班了再去把孩子接回来。
总之严防死守,不给敌人留一点空间。
这天相亲的Omega约他到镇上的咖啡馆见面,他抽时间打扮了下,看起来别那么粗糙,提前出门到了约好的地方。
金满有点渴,他点了杯喝的,拿着手机回相亲对象的信息,正在打字,忽然感觉对面坐下来一个人,他抬眸看了眼,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
陆燕林穿着得体的衬衫,星光熠熠的坐在他对面,俊美淡漠的面孔自带美颜,和简陋的装修格格不入。
金满有种把咖啡扣在他头上的冲动,他额角青筋暴跳:“起来。”
“为什么?”
金满压低声音,咬牙:“这是我和别人约好的位置。”
陆燕林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相亲?”
“管你什么事。”
陆燕林点了杯咖啡,轻微咳嗽了声:“不用等了,我就是。”
金满脑袋里飞过一排呱呱乱叫的黑乌鸦。
“满满,我没有想要耍你的意思,原则上我们都是单身,都有认真找人过一辈子的想法,那么能不能请你考虑一下我。”
“下辈子吧。”
金满黑着脸,拿起桌上的钥匙就走。
第71章
咖啡馆里,姗姗来迟的相亲对象一脸懵逼,怎么来的是个Omega。
他迟疑的走上前,对方冷冷的掀起眼皮,淡漠的面容上下扫视他一圈。
修长的手敲了敲桌面:“开个价吧,离我前夫远一点。”
小Omega瞪大双眼,包包一甩:“你谁啊!”
男人抬眸看了他一眼,那面孔年轻的很,墨眉冷眸,修鼻薄唇,天生的贵公子长相。
“你不用知道,拿着钱,以后离他远一点。”
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精英男闪现到他面前,打开皮包,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抱歉,请您过来这边谈。”
小Omega一步三回头,莫名其妙得了一大笔钱。
*
金满一出了饭店就拐进巷子里,大冬天的,整出一头的汗。
陆燕林今天那一身不是白穿的,和大学他在咖啡馆打工的时候,复刻度百分之九十九。
人都是情感动物,再冷漠的人,也有能触动心房的地方。
有一个人在你面前伏低做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装了几个月的孙子,然后冷不丁打扮的鲜溜潇洒,变成记忆里印象最好的时候,往你跟前一戳,说我真的想和你过一辈子,你考虑考虑我吧。
哪个忍人能经住这么一套狂轰乱炸。
怪不得总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美人关难过的不是色相,你喜欢诗词歌赋,他就和你聊李白杜甫,志趣相投。你有高远理想,他就是你伯牙子期,与你琴瑟和鸣,白月光红玫瑰朱砂痣,他一人全包全占,恨是他,爱是他,满心期待过的也是他,实在太过可怕。
一个光风霁月,目下无尘的人,为了你洗手作羹汤,送惊喜,送浪漫,甜言蜜语不要钱一样,就是石头做的人,都能让他催得发芽开花。
所以说,抗住了这一套的金满内心多么坚定,意志多么顽强,敌人又是何等强大。
但金满真的怕了,他在小巷里蔫头耷脑的蹲了一会儿,吸吸鼻子,唉声叹气。
说实话,现在他有点不敢回家。
上天的考验太过艰巨,敌人的态度日渐猖狂,手段更是花样百出,他能抵抗多久?
让陆燕林滚吗?得了吧,又不是没有骂过,指着鼻子说他自私虚伪令人恶心都讲了,人家照样面不改色,来去从容,脸皮厚到子弹都扎不透。
报警抓他?那更是开玩笑,追在前夫屁股后面跑,闯进家里做饭算违法乱纪?
怎么判,没收他的围裙袖套和锅铲吗?
金满心里有点发愁,他在镇上的超市转悠了好久,买了点小孩乐和做饭的菜,开车回到家。
他发现屋前屋后围了很多人,除了看热闹的村民,还有一整个施工队。
金满一头雾水,拎着菜刚好看到周遇,他走过去问:“哥,这是怎么了?”
周遇大冬天就穿一件薄毛衣,肌肉鼓鼓囊囊的,叼着烟乜了他一眼:“有人把你家后面那块草塘子买下来了,三十万。”
金满:“三十万?下面有皇帝的墓啊?”
周遇噗嗤一乐,烟没叼稳掉地上,他用脚踩灭,挺有意思的说:“人家买来种树的。”
金满也乐了:“这不精神病吗?种的哪棵树,崇祯皇帝吊死的那棵?”
这功夫工人拽着绳子喊口号,机器也帮忙,看热闹的村民纷纷垫高脚脖子,喊着起来了起来了。
金满抬头一看,一棵打包的严严实实的粗壮大梨树,水灵灵的出现在视野里,缓缓立住。
他眯起眼睛愣了下,觉得那棵梨树怎么那么眼熟呢?
周遇搓搓毛衣胳膊上起球的地方,好心的提醒他:“今天早上从施工队挖了送下来的,你家地里那两棵,一棵运走了,一棵给拉到这儿,怎么样,看起来是不是挺亲切?”
金满如遭雷劈,一口气没有提上来。
这么大手笔的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周遇觉得好笑,用胳膊肘捅捅他:“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金满面无表情,咬紧后槽牙:“我想吊死在上面。”
这当然是气话,那棵树好端端的种在那里,铺了草地,围了围栏,从野梨树一跃成为村里的一道奇景,身价已然大增,好好的吊个人在上面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