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安阐续佯作虚弱地埋在林西林的颈窝，电梯里的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变得格外缓慢，让他无比珍惜，甚至期望着维保人员能够慢一些到来。

　　而随着时间过去，林西林能清晰地感觉到安阐续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只是对方依旧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正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假寐，但睫毛的轻微颤动暴露了他并未真正睡着。

　　林西林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好吧。

　　除去手被抓得太紧，让身体不适的人抱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而且对于想要勾引对方的林西林来说，也不是什么坏处。

　　林西林努力忽略自己颈窝里贴着的脸，时不时蹭过的睫毛还是什么之类的部位，弄得他有些不舒服，而对方力气又出乎他意外的大，完全挣脱不开，只能顺着对方的姿势调整了一下动作。

　　不知过去了多久，电梯外传来维修人员的喊声，紧接着是工具碰撞的声响。

　　林西林松了口气，安阐续抓得实在是太紧了，他估计自己右手手腕都留下指印了。

　　林西林用着自己空出来的那一只左手，轻轻拍了拍安阐续的肩：“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安阐续心里一空。

　　他咬着唇，焦虑与失落漫上心头——这本来就是他最开始预想得到的结果，却还是在维保人员出现的那一刻感到窒息。

　　电梯门被撬开一条缝隙的瞬间，明亮的光线透了进来。

　　抓着青年的手指微蜷，他抬起头，即使心中满是不甘愿，脸上还是维持着那副脆弱的表情。

　　“谢谢……”安阐续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感激和羞赧。

　　他缓缓松开林西林，指尖恋恋不舍地划过对方的手腕，在那圈泛红的指印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林先生的皮肤真的太容易留下痕迹了。

　　“你没事就好，不过出去后最好去医院看一下……”林西林说着，表情有一瞬间古怪。

　　安小姐刚刚……是不是摸了一下他的手？

　　林西林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人的表情——松开手的“女人”安静地站在那，苍白的唇微微抿着，似乎还是有些难受。

　　那双浅淡的眼眸透着幽幽郁色，在发现他在看自己后呆呆地微抬眼，与他对视上。

　　莫名其妙有一点……萌？

　　大概是一见钟情的滤镜还没消散，林西林故作镇定地转过头，耳尖微红。

　　是错觉吧。

　　像安小姐这样胆小敏感的女性，怎么可能会装作无意间的模样摸他……

　　不过自己的反应也有点丢人，没事，等他勾搭到安小姐相处一段时间就好了。

　　林西林很有自知之明，有些时候说是一见钟情，但实际只是见色起意，兴味作祟。

　　上头的时候会很热情，然而把对方撩人到手后，没一段时间他便会感到稀疏平常，接着断崖式分手。

　　这样的做法无论是哪一任前任来看，都很渣男——更别提有些时候，那个热恋期在自己眼中漂亮妥帖的男友还会无缝衔接自己的朋友/姐妹。

　　一个恃脸行凶、玩弄感情的人渣。

　　而有钱有势、还有人撑腰的林西林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翻车的那一天，直到曾经的一位前女友找回了她唯一的亲人——偏偏还是性格最偏执的那一任对象。

　　虽然时间有些久远，但林西林仍然还能记得那个前任的模样——一个长得很乖巧的女孩子，只是身体不太好，稍稍一点亲密的身体接触都会像鼓风机一样粗喘气，所以林西林和她谈的柏拉图。

　　平时很安静，但遇到有关他的事总会有些过分偏激。热恋时的林西林不觉得哪里奇怪，只是感情退散后总归有些厌烦。

　　只是任林西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几年后会莫名其妙冒出一个从上京来的权贵哥哥，打着渣男欺骗感情的名头，非要林西林给他妹妹赔罪。

　　明明当初说分手的时候还好好的——林西林不理解，也不想去了解原因。

　　无非是对当时断崖式分手的气愤与怨恨，又或是感情未散想要再续前缘的偏执和纠缠。

　　但这都和林西林没有关系，家里的老头子和林西会解决一切，而他只需要在这短暂的两个月里和喜欢的人妻勾勾搭搭，然后到了期限后挥挥衣袖，高高兴兴地回到瑞安。

　　电梯门终于完全打开，明亮的光线倾泻而入，驱散了狭小空间里的昏暗。林西林下意识眯了眯眼，等适应了光线后，他侧身让安阐续先走出去。

　　安阐续低垂着眼帘，脚步有些虚浮，仿佛真的因为方才的黑暗而心有余悸。

　　先一步出去的小情侣和年轻女孩又惊又惧，维修人员和公寓管家站在一旁，满脸歉意地解释电梯故障的原因，并连连道歉。

　　林西林看了眼身后面色苍白的安阐续，身体似乎还有些不适的模样。

　　他上前一步对管家道：“404的安女士刚才在电梯里有些不舒服，有必要的话可能需要去趟医院，”他说着，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电梯故障的原因查清楚了吗？这样突然停运真的很危险。”

　　管家赔笑着解释与道歉：“非常抱歉，这边初步判断大概是暴雨导致的电梯电路的问题，我们的维保人员会抓紧时间检修……”

　　林西林眉头紧皱，像暴雨这种阴湿沉闷的天气本就惹人心情低沉，而遇上电梯故障这样安全无法保障的突发情况，更是让人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无声地啧了一下，再次和管家提及安阐续身体不适的事情。

　　“那麻烦你们带安小姐去趟医院吧，我这边待会还有事……”

　　一旁维持着柔弱模样的安阐续抬起头，他看着林西林与公寓管家交流，清晰听见对方在和管家说明自己的情况，一瞬间便意识到了，他是在和自己保持距离。

　　或者是说，甩开他。

　　安阐续攥紧了手掌。

　　也对，他和林先生只是邻居而已，好心在故障的电梯里照顾他便已经是仁至义尽。

　　林先生既不是他的丈夫，他也不是林先生的妻子，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避嫌，在其他人面前保持距离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毕竟在其他人眼中，自己是已婚的身份。

　　安阐续望着前方的林西林，青年站在距离他两米远的地方，以背对着的姿态，和数分钟前电梯里埋肩拥抱的温暖判若鸿沟。

　　巨大的落差感让安阐续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状的凹痕。

　　他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细微的“咔嗒”声，像是某根绷紧的弦骤然断裂——

　　“不用去医院……”

　　安阐续上前抓住林西林的衣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回家休息一下就好。”

　　他抬起眼，目光在林西林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垂下。林西林看见安阐续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情绪，但它闪得太快，他只以为是不好意思。

　　一旁的管家道：“安女士，如果您需要任何帮助，我们随时可以安排人员陪同您去医院检查。”

　　安阐续摇了摇头，指尖仍紧紧攥着林西林的衣角，像是怕他下一秒就会转身离开。

　　“真的不用了……谢谢。”他低声说道，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林西林的脸。

　　他在观察青年的反应，以此来及时改变自己的话术。

　　“林先生……能麻烦你送我回家吗？”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害怕对方拒绝，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林西林被他这样依赖的姿态弄得莫名心软，这几日被对方当作狼才虎豹躲避的忿忿已经散去，他正准备应下，但或许是见他迟疑了一瞬，衣角处的手逐渐松开了力道。

　　“抱歉，是我唐突了……”衣裙微湿的“女人”表情惶惶，苍白脸颊粘着几缕湿发。

　　被这副模样的安小姐可怜到的林西林，立马答应了下来。

　　他本来就没有要拒绝的意思，更何况这可是安小姐第一次请求他帮忙。

第15章

　　公寓的楼梯间光线昏暗，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

　　“女人”走在前面，林西林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走到四楼，对方停下了脚步。

　　林西林抬头看了眼门号：“到了。”

　　安阐续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去开门，而是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林西林的右手上——除了他刚才攥出的指印，还有在电梯里撞到的青紫痕迹。

　　他的指尖动了动，似乎想伸手触碰，却又克制住了。

　　“你的手……”他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歉疚，“对不起，我刚才太用力了。”

　　林西林低头看了一眼，神情古怪了一瞬，他才发觉自己手腕上的指印这么鲜红。

　　……安小姐的力气也太大了吧。

　　这么想着，林西林敛去脸上神色，抬头笑了笑：“没事，我回去揉一揉就好了。”

　　揉一揉……

　　明明只是寻常的词汇，却让安阐续失神了一瞬，脑中闪过梦里青年抓着他的手在对方身上揉动的画面——林先生的皮肤很白，很容易留下痕迹。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可却又表现得像是因为自己抓红了林西林的手而感到羞愧。

　　“实在不好意思……我家里有药膏，林先生，要不我帮你上一下药吧。”

　　他慌乱地提出补救办法，脸上一副执拗又恳求的表情，是无论对方说什么都要补偿的坚决。

　　“您帮了我这么多……我却弄伤了你……还有前几日那件事，我也想和您好好谈一谈……”安阐续的声音越来越轻，在提到前几日时语气含糊中夹杂着羞涩，但随后便提高音量，把话题转移了回来，“只是上药而已，如果这都不能够做好，我的心里会很过意不去的……”

　　“林先生，就让我来帮帮您吧！”

　　完全不让人借口拒绝，还拎出了前几日在厨房里的事情作说辞，不过听起来有点像是好人卡的前奏。

　　林西林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青年神情呆了一瞬，脸颊在“女人”忽然提到那日时立即泛红，一下子慌乱了手脚，脑袋浆糊。

　　“那天……那天我很抱歉……”遇事不决先道歉。即使那并不是他的问题。

　　但现在的林西林是个对隔壁人妻抱有微妙悸动情感的年轻男人，性格温和，感情青涩。面对忽然变得口舌如簧的温婉人妻，略显笨拙迟钝，完全无法抵抗对方充满诚挚与歉意的邀请。

　　于是，林西林“被迫”登堂入室。

　　听起来有些滑稽，直到林西林小心局促地控制眼神和动作，乖巧坐在沙发上等待时，带着药膏与上药工具的“女人”半蹲在他身前，半湿的衣裙勾勒出朦胧的画面——

　　“安、安小姐！……”

　　林西林睁大了眼，几乎是在对方蹲下去的一瞬间，也跟着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