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条早期的热门评论还残留着热情:
【帅疯了吧这动作……医生里最会打架的男人了】
【谁说医生只会拿手术刀的?这动作, 真专业!】
【许医生真的太强了, 想让他来我科带班】
可紧随其后的,是一排排翻涌的讽刺与煽动——
【现在看还觉得帅?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暴力狂】
【这样的人居然在医院工作,万一哪天情绪失控杀了人呢?】
【别洗了, 杀人案都牵出来了,是巧合还是惯犯?】
屏幕像被烈火灼烧,所有曾经的崇拜和欣赏,如今都化作恶意的利刃,一刀一刀砍在许天星的名字上。
顾云来的脸色,在光亮中一点点变白,他像是被冷水从头浇到脚,整个人僵在原地,手机握在手里,边缘已被他的指节扣得发白,关节像骨雕,嵌着淡淡血痕。
这不是爆料,这不是偶然,这是一次有预谋、有节奏、有成本的,公开审判。
他到底还是让许天星卷进来了,他看了许久,嗓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像在对空气,也像对自己说,“……许天星,你要是看到这个,得多难受。”
顾云来沉默地看着屏幕上那张被反复传播的画面,他的喉结动了动,手指紧紧扣着手机,指节泛白,语气极轻:“他不该承受这些。”
林星澈站在投影前,手中握着遥控笔,声音冷静克制:“……对方已完成两轮投放,节奏精准,切口统一,从人设到剪辑内容,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她回头看向坐在主位的顾云来:“这不是简单的网络暴力,是蓄意谋杀式的信息战。下一波,大概率会有‘匿名知情人’放料,甚至不排除有伪造证据的行为。”
顾云来眼神沉着,唇线紧抿,没说话,却已从指节泛白的手背,看得出他的压抑与愤怒。
林星澈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动,却语气一寸寸压低:“我知道你心疼他。”
“可云来,这次不能软。我们不能一条一条辟谣、一个一个反驳。”她走上前一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一击必须是致命的,一击即中。只有彻底击穿他们的攻击网,才能真正救下许天星。”
说到这,她抬手点开一组数据模型,屏幕上弹出数十个社交账号、媒体渠道、短视频平台的内容联动图谱。
“目前我们追踪到传媒公司和数据投放平台,背后有明显的资金流向交叉,还有几家是海外壳公司,正在用第三方账号做二次洗稿。”
她声音低沉而锐利:“再给我半天时间,最多六小时。我需要拿下这批转发和二次加工内容的源点,查清他们和谁对接、钱从哪里来,把所有参与者,连根拔起。”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等我们放出反击内容的那一刻,最好能让对方刚好连锅端。”
“不是只救一个许天星,是顺便把这套玩信息操控的整条链条,连人带狗,全收进去。”
顾云来沉默了很久,手指慢慢松开手机,缓缓点头,“你查。“我等。”
他的声音压得很轻,却带着一种极冷的决绝:“但等完这半天,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林星澈对着他们说:“第一条,由警方发出正式声明,澄清许医生正在配合调查,不是嫌疑人。”
“第二条,医院发布联合声明,公开许天星参与防暴演练的完整原始视频及考核记录,澄清操作背景,打脸所有剪辑造谣。”
“第三条,我们讲出他的过去。那个亲眼看着母亲因为救人牺牲的孩子,长大后依旧选择披上这身白衣,站在最前线救人。”
她侧头看顾云来,眼神冷静而笃定:“不是卖惨,是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白衣战士。”
这时,顾云峥也站了起来,语气冷静:“我那还有一段合意村火灾的现场资料,是之前新闻未公开的原始素材,有许医生浑身是血救人那段。”
林星澈眉眼微动,随即点头:“加进去,剪成完整组图,医院、警局、火场三线联动。”
“原画质,不修饰,不剪辑,不配音。”
“等我们查清楚了,就开始反击。”林星澈目光骤冷,迅速走向白板,啪地摘下笔帽,利落开局:“好,危机公关分三线,第一线,公关。”
“压热搜、控评论、追第一发账号。联系主要平台的舆情部门,一起压话题、限流关键词”
顾云铮接道:“那套应急话语权系统,之前打竞品试过,能压住。”
林星澈点头,继续道:“第二线,法律。贺临,联系法务,发律师函,造谣、侵犯名誉权、诽谤诬陷,一起起立案。”
“第三线,资本,我们手头的MCN,新媒体矩阵平台。现在开始同步铺:正向故事、医生影像、患者感谢信、奖项认证,全部上线。”
“主线角度你来定,是‘医生’、是‘受害者’,还是……”
顾云来沉默片刻,低声吐出:“就做他,真实的样子。”
林星澈一顿,目光轻轻动了一下,点头:“行。”
“那我们就讲一个故事,一个深夜救命、却被媒体和键盘推上审判席的医生。”
“一个被患者家属感谢、被同事信任,却因为几段剪辑和几个热搜词条,被架到众目睽睽之下等待‘网络判决’的人。”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冷意:“我们不给解释,我们讲事实。让他们自己看——真相和谣言之间,到底隔着多少肮脏的手。”
与此同时,东华市刑侦支队。
沈放被叫了出去,门再打开时,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中年刑警,四十岁出头,警服严整,眉眼凌厉,说话带着压迫感。
“许医生是吧。”对方面无表情地坐下,摊开笔记本,“我是市局调派下来协助本案的陈警官。今天我们重新梳理一下你的接触记录。”
他没有寒暄,也没有解释,直接进入审讯口吻。
许天星抬了抬眼皮:“我以为我只是协助调查。”
“是。”陈警官点头,“但你是跟四位死者都正面接触过的唯一人员。”
许天星抬起眼,语气仍旧冷静:“我和无数人发生过‘正面接触’。我职业的本质就是与濒死的人打交道。”
“重合病历我已经提供过,视频和接诊记录也给了。”他语气依旧平静,“还有什么需要我补充的?”
陈警官将几张照片拍在桌上,是那几段被恶意截取的视频截图。医院防暴演练、夜班监控、合意村火灾现场。“你不觉得这些画面很像一种……暴力惯性?”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许天星,“你动手太快了,甚至没有犹豫。”
许天星指尖微微收紧。他能听出对方话语背后的试探和定性,不是来了解情况,是来贴标签的。
他没有回应,只冷声问了一句:“这是在讨论案件,还是在暗示我有精神问题?”
陈警官轻轻一笑,却不接话,只是翻开一页文件,继续道:“你母亲早年意外去世,你有没有接受过心理评估?”
“许天星,我们掌握了新的线索。”那位新来的审讯官声音平静,却在话语之间藏了刀锋,他抬眼看向许天星,目光锐利而冷漠,仿佛早已给对方定了罪。
“据目击者描述,你曾多次展现出极高的搏斗技巧,甚至曾徒手制服持械歹徒。”
许天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抬眸,那双清冷如霜的眼睛里,透出一种缓慢逼近的锋芒,缓缓开口:“我自幼跟着家人学传统武术,后来为了调节身体状态,也系统学过巴西柔术。”
他缓缓抬眼,眼神从容,却骤然变得锋利:“处理突发暴力事件,是医生在特殊环境下的一种自保反应。”
“跟杀人案没有半点关系。”那一刻,他的气场像是骤然转寒,言语未带火气,却将对方的质疑一寸寸剥离、击碎。
审讯官眉头轻皱,却没有接话,而是冷笑一声,啪地翻开卷宗,抽出一页打印记录,像是在逐步逼近设好的陷阱。
“你中学时,曾获市级柔术公开赛冠军,对吧?”他语调刻意放缓,眼中闪着审讯者惯有的算计:“这个,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至少,足够在短时间内精准制服一个成年持械男子。”
许天星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那目光淡然至极,仿佛审视的是一份劣质的诊断报告,而非一场拷问。
“是,”他说,“中学时拿过奖。但那是竞技比赛,不是实战训练。”
“柔术教我的第一件事,是克制,而不是杀戮。”他顿了顿,像是将“医生”这个身份压入言语的最深处:“医生也是。”
审讯官的脸色明显变了几分,那一瞬间,他眼角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击中神经。
显然,他没料到,眼前这个青年不仅没有在压迫之下露出破绽,反而应对得冷静、克制、游刃有余。
他冷笑一声,带着掩饰不住的恼意,猛地啪地合上卷宗,身子向前一倾,双手狠狠撑在桌面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气势强行碾压过去,语气不再伪装成“例行公事”,而是掺着几欲失控的愠怒,逐字迸出:“你以为,这种理由能糊弄得过去?”
他猛地抬眼,目光阴鸷,声音拔高一寸:“死者全都是被割破颈动脉致死。而你,恰好是外科背景。”
许天星缓缓抬头,眼神依旧清冷淡漠,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只有那种像是在看一场拙劣表演的平静。
“燕州。”他的声音低沉、清晰,像沉水石落进池底,掀不起浪,却足够沉重,“常住人口两千多万,注册外科医师,按比率保守估计也有数万。”
他微顿一瞬,眼中锋芒渐显,像寒刃微微出鞘:“有我这个水平的外科医生,不算稀奇。”
“每年武术协会通过考核的人也上万,真正练家子的,数不过来。”
他说话时,语气平稳得近乎冷淡,却像一把刀在桌上缓缓划过,闪着隐隐寒光:“照你这标准,是不是所有练过拳的医生,全都该一并带来审一遍?”
对面的审讯官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可许天星没有停下,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得如一池深水,却暗藏暗流翻涌的力量,在对方面前剖开这场拙劣的逻辑构陷。
“还有外来人口呢?”他缓缓侧过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冷意:“职业杀手,特种部队退役人员,甚至是高阶格斗技教练……具备这种能力的,大有人在不是吗?”
他略微抬了抬下巴,眼中浮现出一丝极淡的嘲讽:“最最重要的一点……我有完全充分的不在场证据。”
“就算是你们口中的‘第四个死者’,她被杀的那个时间点,我正在家里……”许天星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要怎么说:“和我男朋友在一起。”
他淡淡地吐出这句话,没有避讳,也没有迟疑,目光坦然到近乎漠然。
“家里的监控,小区的摄像头,还有门禁记录,全部可以调取。”
他眼神平静地落在对面的审讯官脸上,冷得像一面镜子,照出对方一瞬间的迟疑与恼怒。
然后他忽然笑了一下,唇角略扬,语气不再只是冷静,而带上一丝从容的讽刺:
“所以——”他语调轻轻一扬,像是漫不经心,却每个字都敲在人心最薄处:“为什么非要来逼问我呢?”
“是为了交差吗?”
第90章
警局等候区, 顾云来坐在长椅上,长腿随意交叠,脊背却挺得笔直。
他看似懒散地倚着椅背, 眼神却一刻未曾从那扇紧闭的铁门上移开,像要用眼神将那层冰冷的金属灼出一个孔, 直通门后的世界。
他知道那扇门后是什么,冷光灯、桌椅、镜头, 和那个总在逆境中一言不发站着的人, 只是他进不去,也不能闯。
律师低声在他耳边说:“程序走完, 最多四十八小时,肯定能放人。”
顾云来没有回应, 像没听见。他的指尖轻轻敲着膝盖,节奏不快, 却透着一种近乎克制的焦躁。指腹的茧刮过西裤布料,发出极轻的摩擦声, 像某种焦灼的倒计时。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 门开了。
金属轻响仿佛击穿了空气的沉寂,他抬头望去,沈放走了出来, 没穿警服,便装配上那副冷峻的眉眼, 让人一眼望去更像个深夜潜行的猎人。
沈放一眼看见顾云来, 脚步顿了顿,神色沉静,目光在顾云来脸上略作停留, 然后缓缓走近。
“许医生一会儿就可以走了,”他语气平稳,语调压得很低,“手续已经办好了。”
顾云来一直坐在那张硬邦邦的长椅上,听见这句话,他猛地站起身来,动作干脆,眼神如同利刃般扫过沈放。
沈放没有退,也没有闪避,只静静看着他,然后,他忽然开口:“你知道我刚才在里面想到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