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玉忽然笑了。
裴靖逸眼皮一跳,这笑容太熟悉了。
被罚跪在都堂前的那天,顾怀玉就是这么笑的。
他舌尖抵了抵发烫的齿根,竟隐隐兴奋起来。
太清楚这笑容意味着什么,他把顾怀玉惹毛了,顾相要收拾他了。
顾怀玉不在京城。
但京城里却比他在时还要风起云涌。
东辽使团的人,一开始并未将百姓放在眼里,如同耶律迟说的,他们见多了汉人,在东辽人面前,一个个贪生怕死,见利忘义,最会见风使舵。
只要拿出一点赏银,想要大宸的百姓说什么,大宸的百姓就说什么。
但这次京城百姓的百姓出乎他们的意料。
使团的人跟随大理寺衙役挨家叩门,那些店铺明明就在大理寺旁边,本应是最早看到乌维尸首的人。
可一问起来,不论是跑堂的还是掌柜,皆是瞪大眼睛,一脸茫然:
“什么乌维?什么尸首?没听说过。”
再问几句,他们便装作恍然:“昨儿歇得早,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明明前一夜街头灯火未熄,庆祝乌维惨死,热闹得像过节一样,如今却齐刷刷地失忆了。
一个个都是滚刀肉,软硬不吃。
东辽人要真凶几句,衙役反倒会先拦住,皮笑肉不笑地说:“使者息怒,我大宸律法,不可无故伤民。”
至于银子——东辽人的银子,竟没有一个人敢收。
哪怕只是象征性地扔个赏钱,都像是往人怀里塞一个烫手山芋。
再贪财的人也惜命。
收了东辽人的钱,去指证那位相爷?那就是拿命往火里跳。
说不准哪天人没了,连尸首都会被悄无声息地消失。
驿馆中,副使满脸疲色地找到耶律迟,东辽使团的人一个个无精打采,唯有这位王爷,还有闲情逸致在喂马。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将手中的果子“咔擦”掰开,一瓣喂给嗷嗷待哺小马,全然不在意身后的副使。
直到副使开口道:“王爷,属下把事情办砸了。”
耶律迟捏着果子的手指一顿,缓缓地扭过脖子,“银子给少了?”
副使不敢看他发寒的脸色,低头说:“属下挨家问过了,那些汉人百姓,像是串通好的,要么说没看见,要么说睡得死……”
耶律迟眉头高高挑起,诧异至极,“所有人?”
副使勉强作答:“一个都没有,连敢收我们银子的都没有。”
耶律迟抛下手里的果子,拿出帕子仔细地擦着手,思索这出乎意料的事情。
他承认,汉人里有不爱钱的,也有英雄好汉,但那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他见过的屈指可数,大部分人都是那副贪财怕死的样子。
比起朝堂上那些文官对顾怀玉神秘的态度,这一次,百姓的反应令他更加困惑。
百姓不认得顾怀玉。
一辈子连相府的门槛都摸不着,更遑论得到那位高高在上的相爷半分垂怜。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群人,既无人命令,也无人利诱,却像是早已约定好一般,不约而同地闭紧了嘴。
他们撒谎,他们装傻,他们甚至敢在东辽人的刀下硬着脖子说一句“不知道”。
耶律迟确实想不通,这些人图什么?顾怀玉甚至不会知道他们的名字。
他摇了摇头,当务之急是处理好这件事,“你亲自去一趟大理寺。”
副使一怔。
耶律迟忽然笑了,从容自若地向前走,“你去找所有和尸体擦肩而过的人。”
“别再掏银子了,换种法子。”
他说到这,撂了手里的帕子,讥诮笑意更深几分,“不爱钱,总该怕死。”
但耶律迟没想到,当晚大理寺外,夜色如墨,人潮却比白昼更汹涌。
官差的横刀在火光下明晃晃地拦着,可拦不住那些从巷尾、从桥洞、从破败茅屋里涌出来的身影。
“乌维是我杀的!”
“我看不惯那畜生鞭打卖茶婆,半夜翻进驿馆,一刀捅的他!”
“我杀的我杀的,我儿子当天被他们马撞死了,我就是要给他报仇——”
古话说得好,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而民,亦为护己者不惜命。
第51章 被人这样居高临下地命令、……
炉火噼啪地闪烁。
顾怀玉的影子倒映在墙壁摇曳,肩膀披的兽皮不知何时滑落,他却浑然未觉寒意。
这具单薄羸弱的身躯常年发冷,再暖的炉火都捂不热,此刻处在这间四面透风,冰天雪地的房间里,竟然觉察不到一点冷意。
甚至还有隐隐的热流在血脉里流淌,那是来自九黎血的作用。
他背过身,侧身对着裴靖逸与他的“兵器”,指尖轻轻触碰嘴唇。
残余的血腥味弥漫在齿间。
九黎血的作用如此霸道,他只饮了一次就有这样的效用,若是饮满十二个月,岂不是能跟裴靖逸一样身强体健?
甚至不必像裴靖逸,只要是一具健康的躯体,他就能多活十年,二十年,能亲手实现少年时的抱负。
他想到那万里江山如画,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余光却瞥见——
裴靖逸仰头喘息一口,随手扯开了腰带,一只手正堂而皇之往袍子下伸。
顾怀玉凝冰的脸色更冷,自从身染寒毒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烦恼”,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裴靖逸要干什么。
当着他的面干这种腌臜的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裴靖逸正想要纾解一下,聊以慰藉,头顶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呵斥:“不准。”
“相爷不准什么?”
裴靖逸听见他的声音,更有感觉了,何况顾怀玉转过脸来,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动作,低垂的睫毛还沾着潮湿,唇瓣上染血美艳至极。
什么都不用干,光是这么盯着他看,就已经太助兴了,他兴奋的眼底泛红,舔了舔发燥的嘴唇。
顾怀玉不愿把话说得太直白,那些字眼说出来都脏他的嘴,“不准你在本相面前放肆。”
裴靖逸手上动作未停,反而因他的注视更加放肆,衣料摩挲间,他喘息愈重,“相爷觉得我这样是放肆?”
“也是,毕竟相爷平日都是真刀真枪,哪像我……”
他指尖用力,喉间溢出一声闷哼,直勾勾地盯着顾怀玉染血的唇,“只能靠自己的手。”
顾怀玉面色更寒,缓缓地眯起双眸,警告道:“你再敢动一下,本相就砍了你的手。”
空气瞬间凝固。
裴靖逸不得已停下手中动作,仰起头大口地喘息着,亮出的喉结剧烈地一起一伏,“相爷心真够狠的。”
顾怀玉视而不见他嗓子里的发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防止他偷摸的小动作。
只是那衣袍下清晰可见的格外碍眼。
他眼皮微微一垂,冷声命令道:“收起你的'兵器',别脏本相的眼。”
裴靖逸不知为何笑出声,边喘息边道:“相爷太为难人了.....”
“又不让动手,又想叫它听话......”
说着,他竟动手往下扯腰带,露出一截肌理分明的腹肌,绷紧的肌理颤栗着,足以见那隐忍的痛苦,“要不相爷亲自跟它说?它不听我的听你的。”
顾怀玉从没有被这样冒犯过。
谁敢在他面前说出这种腌臜话?眼见着裴靖逸的腰带已扯至腹股沟,快要和那不堪的东西见面——
他顾不上宰执威仪,抬脚便狠狠踹了过去,“本相看你是想死。”
这一脚的力度极狠,直踹的裴靖逸闷哼着弓起腰背,那只手非但没收,反而顺着被踹的力道重重一握,变本加厉地动作起来,衣料摩擦声混着粗喘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顾怀玉脸色彻底沉到底,怒火里还有一丝讶异,这样都没……
“相爷见谅。”
裴靖逸动作几下,缓解被他踹的时刻那种兴奋到顶的感觉,才从喉间滚出暗哑的笑意,“实在忍不住了,太疼了。”
顾怀玉不想看他这幅样子,多看一秒都是对他耐心的挑战,他背过身,深吸一口气后催促道:“快些,本相给你一刻钟。”
“一刻钟太少了。”裴靖逸直白露骨的目光盯着他的背影,锦帕下纤细的腰肢若隐若现,那滚圆显眼的臀却很显眼。
他视线盯在上面,舌尖抵着上颚喘一口气,“我至少半个时辰起步。”
顾怀玉闭上眼头也不回,语气森然,“本相不管你多久,耽误本相的时间——”
“你以后就没这玩意了。”
裴靖逸低笑出声,胸膛剧烈起伏几下,“相爷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顾怀玉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喝了他的血,总该有一个解释。
可一旦解释,就得低头承认需要,承认离不开,便是把软肋拱手交给对方。
他最忌的,就是被怜悯。
“本相行事,何须向你解释?”
裴靖逸手中的动作不停,整个大宸朝,谁能有机会对着宰执的背影干这种事?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他喉咙干的发渴,“血对相爷的病有用吧?”